第三十二章 真相

記憶一直斷斷續續,墨語不想混沌的活著,今天她問出這些一直縈繞在腦海中的問題,本來也沒指望陌桑可以回答他,豈料,陌桑摸著她的頭沉默很久後,在她期待的眼神中總算開口,他們本是雲霄國大將軍陌封戰的兒女,還原原本本的講了所有的事情,前因後果一點兒不差。這揭示身份的話一開頭就雷暈了墨語的腦袋,設想過一萬遍,都想不到是這麽個情況。就在幾個月前,說起大將軍陌封戰這人,還是帶著遺憾的心理來看,現在乍聽陌羽就是他的女兒,而且,這個女兒的差事還陰差陽錯地落在了自己的頭上,這個十幾年前的通緝犯還在仇人兒子的眼皮底下晃蕩了那麽久,現在想想,真是命大。

“當年的事,想必你也知道,知道為什麽雲霄帝要排除萬難保住咱二叔他們一家麽?”陌桑說起二叔兩個字,神情微微有些奇怪。

墨語想了想道:“這也正是奇怪地地方,一般古人,哦,我是說一般對於皇帝來說,不是要斬草除根的麽?”

“難道……”墨語腦中靈光乍現,突地一下子跳了起來,抱著的枕頭也落了地,“他、他就是靜妃的那個孩子?”

陌桑默默點點頭:“雲霄帝也是知道的,而且當年靜妃在楚王即位後,位居皇太後,曾經派人逼問過先皇後孝宜,並且派了人出去找,一定是找到了什麽線索才懷疑到陌封庭身上,後來不知道是怎麽證實的,終於確定他就是那個孩子。楚王即位的時候才八歲,陌封庭也是那個年歲,太後畢竟在宮裏生活了那麽長的時間,有些事兒總是有些手段的。”

陌桑頓了一下繼續道:“據說,曾經的無數次太後偽裝成普通婦人接近陌封庭,還讓他叫她姑姑,和孩子培養了很親密的感情,但始終沒有再認回來。陌封庭自己也不知道。”

墨語終於忍不住問:“她那麽思念兒子,為何不幹脆認了他。”

陌桑揉揉她的腦袋:“沒有那麽簡單,別說先帝都不在了,那時候她即使想認也沒有辦法,朝廷上瞬息萬變,一個不小心就會引發宮廷政變。”

“大概是做母親的總覺得對不住兒子,即使在皇家也不例外,臨終前曾留下太後遺詔要做皇帝的兒子好好對待陌封庭,至於怎樣對待,又留下了一封密信,在密信中講明了當年的一切還提供了證據,至於那證據是什麽,就不得而知了。雲霄帝當時子嗣本來就稀薄,兒子又一個個莫名接著死亡,最後皇室就隻剩下了四皇子雲行殊和十三雲景逸,當時太後還在,眼看孫兒一個個都保不住命,還記掛著自己的兒子,竟然突發奇想要皇帝百年後下詔把皇位傳給陌封庭。”

“至於皇帝寫沒寫詔書,也不得而知,隻不過,聽說太後最後是滿足閉眼的。”

聽到這裏,墨語不覺唏噓一歎,太後這是繞了怎樣大的一個圈兒啊,活著的時候,怕引發政變不肯相認,死了後就不怕了麽,真不知道她怎麽想的。再說,這位皇帝還有自己的兒子,能聽她的麽。難道真的寫下了傳位詔書?

竇太後好歹也清楚梁王秉性,愛子心切叫漢景帝傳位於梁王的,結果怎樣,最終不是也放棄了麽,就是不知道雲霄帝有沒有漢景帝的氣魄了,景帝為了兒子的皇權道路清了多少障,不過看雲行殊的態度,比起寵臣陌封庭恐怕雲霄帝還真不待見他。

這個從前的靜妃為了一份根本不可能的帝王之愛,大好年華都蹉跎過去了,嬌嫩的花朵兒永遠凋謝在了深宮內院。她也是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人,要愛便要全部,不會讓出一分,要不愛就真的不愛了,即使兒子做了皇帝,恐怕她的內心也沒有任何波瀾了。她心裏對他有恨,或許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會想著報複,先帝啊,您既然不相信我,也不承認你的兒子,那麽我便要他接替你坐這個萬人之上的位置,不知道你泉下有知會怎麽想?帶著滿足的笑意下了黃泉。

隻是太後的想法畢竟有限,單單一紙遺詔,怎麽能讓雲霄帝乖乖傳位大臣們忠心輔佐呢?

也許,她就是想要亂他的江山!不過,到底是不忍心,生前的事偏偏要留在死後做,即使到時候再慘烈,她也看不到了。

此時,墨語的腦子已經飛到了九霄雲外,想著一些有的沒的,連帳篷裏何時進來了人也沒注意到。

帳篷裏本來有點暗,外頭雨過天晴,整個天空又亮又藍,是水洗過的碧透澄澈,潔白的雲絲飄在天際,太陽卻藏在雲層背後不肯露頭。

正想的起勁,似乎是有人掀起了簾子,外頭的亮光照了進來,墨語一轉頭,“啊”了一聲,才發現來了人而且此人不是鳳七,這個少年同樣是一身士兵服飾,一張臉跟那時候陌桑假扮侍衛時一模一樣,看著就在身邊的陌桑,他也有相同的疑惑,墨語對著這張臉看了很久都沒想出來這人是誰。

大概是墨語盯得久了點,來人不耐煩的開口,一說話把墨語下了一大跳,差點沒跌下地去,頂著一張男人的臉卻是個冷豔女子的聲音:“給你的!”,說著便從懷裏拿出一封信,丟在墨語身上,語氣冰冰冷冷的。

她這一開口,聲音有點小熟悉,不知怎的,墨語突然就想起來了,這姑娘不就是鳳小麽,蕭澤,哦,不,鳳昭暄那時還說讓這姑娘當她的護衛,隻是後來沒跟來,她也沒在意,原來這姑娘早就潛伏在了軍營裏。

陌桑卻並不認識她。那天忽然聽說雲行殊那天發了好大的火,他隱隱約約知道他為什麽發火,急著去救妹妹,鳳七說要是出了什麽意外,好歹這人可以代替他補在軍營裏,不至於被查營的發現,沒想到竟是個女子。

這扮作士兵的女子不再看墨語,轉過頭去對陌桑說道:“傷好了就趕緊回去,別耽擱了。”

墨語奇怪:“回哪?軍營麽?”

兩人都沒有回答她,陌桑對著那姑娘隻答了一句知道了,那姑娘直接轉身就走,看都不看墨語一眼。墨語摸摸鼻子,什麽時候得罪她了?

待他走後,墨語這才拿起手裏的信看,不看還好,一看又嚇一跳,今天的驚嚇似乎特別多,這信竟然是鳳昭暄寄來的!摸著信封看了好久都沒去拆,墨語心猛地一跳,這才發覺自己的失態,注意到陌桑正在笑吟吟的看著她。

墨語不好意思的把信收了起來,假裝咳了咳:“哥哥,繼續說吧。後來呢?皇帝是怎麽想的?那到底咱爹礙著他們什麽事兒了?”

陌桑這才正色,過來坐下摸摸她的腦袋:“皇帝怎麽想的我不知道,但父親當初也正是因為無意中知道了此事才惹來的殺身之禍。可見皇帝並不想要人知道此事。”

“這件事隻有太後密詔上有提及,這麽密不透風的事兒竟然也能傳出來?”

“也許,還有此事的知情人活著,可是不管怎樣,這些秘聞不能見天日。父親的罪名怕是白擔待了。”

看到陌桑臉上的神情,沉痛悔恨,墨語低著腦袋默默無語,她能感受到哥哥的一切,卻想不起半點關於那個作為大將軍父親的一切。

帳篷裏有點不透風,沉悶的空氣縈繞在周圍。

不知過了多久。

墨語伸出手來默默把陌桑的手抓住,掌心貼著掌心,感受著有點潮濕的溫度和微微的顫抖。陌桑反握住了她的手,緊了緊,無聲的安慰。

半晌,陌桑才開口:“父親的這個結果,也許真是你說的那樣,功高蓋主吧,古往今來,這事兒也沒有例外。知道皇家秘密這事其實隻是個引子而已。”陌桑拍拍她的背,“隻是,我想過了,所有的罪名都可以,通敵叛國,不可以!”陌桑把頭擱在墨語的肩上,下巴咯得人生疼,他也沒察覺。

想起父親戎馬的一生,馳騁沙場,南征北戰,幾乎是那個時候不敗的神話,對雲霄的忠心可謂蒼天可鑒!沒有死於沙場,卻沒在自己國家的手裏。早就想過有這麽一天,所以事發前夕,父親還計劃著告老還鄉,雖然舍不得馬背,卻要保住一家老小的命。隻是,事情發的突然而迅速,即使立刻辭官走也是不能的了。

通敵叛國,好大的罪名啊,一個將軍一但有了異心,那是再也不能留的了。在以後的史書中,那樣恥辱的罪名會伴隨著一代代傳下去,永不改變。

不!不要那樣,對於把名聲看的比命還重的父親,那樣罪名太殘忍了!

他絕不允許,他一定要皇帝給父親一個遲到的公道,不管這個皇帝是誰。

墨語似乎知道陌桑心裏想什麽,這麽個堂堂七尺男兒前一刻還保護著她浴血奮戰,後一刻的眼神裏的東西卻又那麽讓人傷神。

“哥哥,不論你跟鳳昭暄達成了什麽協議,我都會支持你。”

陌桑身體一震,眼睛裏的情緒翻湧,卻看不出什麽神色。

“哥哥,讓我也為父親的事盡一份力吧,我也是家裏的人。”

良久,陌桑低低地說了一句:“好。”可是聲音又微微有些傷感:“我不是一個好兄長是嗎?”

想著他遇到自己那一刻的狂喜和失而複得後的恐慌,一時,卻又想起小的時候,當然,陌羽對他的記憶已經完全融入了墨語的腦海。

她的聲音堅定地不容拒絕:“不,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兄長,也是爹最好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