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城牆深深

換過宮中冗繁複雜的華服,宮女們還在為我盤發就有太監過來請:“皇上請三公主華陽樓一聚。”

“本宮知道了,下去吧。”華陽樓是長公主住地,想是皇上怕長公主病體操勞直接將麵見安排至華陽樓。一國之君,某方麵如此溫柔是國之幸與不幸呢?

華陽樓前後兩層,奢華無度。倒不是長公主喜之,而是作為父皇的第一個孩子,而且是作為太子居於東宮與太子妃新婚燕爾最甜蜜之時得到的第一個孩子,自然是嗬護備至與別不同。所以當上皇帝的父皇第一件事就是為長公主建了這麽一座華陽樓。

“帛公主覲見。”榮烈站在門外高喊。

進入華陽樓,當今聖上安靜的坐在長公主的臥榻邊見我進來起來轉身正對著我。許久未見,眼前這個男人突然變成了另一個人。他身形挺拔,五官不見了幼稚的圓潤變得菱角分明立體,目若寒潭,兩道劍眉如飛。完全是理智,成熟,剛強渾身散發著迫人氣勢真龍天子的形象。

我突然恍如隔世,愣了一會兒才記得跪拜行禮。

“皇姐平身。”

剛被扶起來,門外榮烈又喊:“西芹公主覲見。”

西芹就這樣風風火火闖進來,看見皇上心直口快的將我心中所想之事說出來:“哇,皇弟你變了好多,長大了哦。”

我暗地裏拚命拉她衣角暗示西芹,站在我們麵前的不是屁顛屁顛跟在我們屁股後麵跑的弟弟而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西芹後知後覺的行禮。

“西芹皇姐倒是一點都沒變哦。”皇上笑了,隱約有著孩童時期的影子在:“既然三位姐姐都在,朕有話對姐姐們說。”

我們最疼愛的弟弟,這個在父皇皇後去世後隻跪天跪地的一國之君毫無預警的在我們前麵跪下了。我和西芹同時下了一跳,忙拉他起身,無奈皇上紋絲不動。

“三位姐姐,朕替天下黎民百姓謝謝你們。在時局混亂,朕尚年幼之時,三位公主以女性之軀奔戰殺場,以天人之謀智勝強敵。為朕,為國,為天下蒼生拚搏,拚命。現在戰事已去,國泰民安。朕替這天下百姓也為朕自己之江山跪謝三位公主。”

說著皇帝接連三叩首。

眼淚忍不住從眼眶中滑落下來,雖然所做之事都是自願為之即使重來也是以此為唯一選擇但是被這樣當初感激了另我很是感動。

一旁的西芹更是哭得唏哩嘩啦:“起來,先起來再說。”

皇帝起身後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長公主繼續說道:“所以這次選駙馬朕希望三位姐姐按自己的意願選擇自己中意之人。”

從頭到尾半躺半坐在床上沒有表情沒有說話的長公主終於出聲說:“皇上這皇家婚姻之事怎能如此草率?若心儀之人隻是一介販夫走卒或是農夫皇上也依言將公主下嫁貽笑天下不成?”

“姐姐們自我懂事之日起,所做的一切都以皇家天下先。若是姐姐們真的看中了販夫走卒朕不但不攔著還會賞賜錢財夠舒舒服服過下半輩子自要公主們自己中意的人朕都不會反對。”

“皇上。”長公主剛想說話被製止了。

“不僅是朕不會,這朝堂上這民間也不會有人反對。三位公主是這五年來盡心盡力保護他們生命與生活的人,誰敢恥笑,朕就將他們腦袋砍下來看誰還敢。三位姐姐已將青春獻與戎馬朕難不成還得為了皇家利益將公主的婚姻當作籌碼嗎?”

長公主輕輕咳嗽至最後漠北戰役讓敵人打傷,傷及五髒六腑內力周身遊走不定走火入魔,現在她臉上及全身青筋凸起,身體虛弱長年臥床:“我知道皇上體恤,但是你身為一國之君不該如此婦人之仁。”

“皇姐,皇上說道底是為了我們。”我看長公主激動的以“你”稱呼皇上了忙上前打斷倒了一杯茶遞與她一邊用眼神示意皇上暫停談話,倒不是怕皇上會生氣而是氣到姐姐自己就不好了。她現在主要就要修身養氣,不宜情緒激動。

這兩姐弟還真是夠像的,兩個都外冷內熱。做事情都先為大局著想然後親人著想最後想到才是自己。可就偏偏眼神、說話、動作都很冷酷以至於會經常與別人溝通不良造成誤會,隻有熟悉的才看出兩人那顆冷硬外表小包裹的那顆火熱善良的心。

“皇弟已經長大成人,而皇姐的言傳身教為母為師之情萬不敢忘,隻是從今起這社稷江山就由皇弟一人承擔。姐姐們辛苦那麽久理應得到該得到的幸福享受生活,如果這點都不能為你們坐到這皇位朕連坐的資格都沒有了。”

說完皇上頭也不回的走出了華陽樓。西芹見皇上說出這樣的話她自己心裏的心事自然放下來,她看看長公主無礙也退了出去。房間最後隻剩下我與長公主兩人。

異常平靜了一段時間,姐姐開口問:“是不是你跟皇上說了什麽?”

“是”

確實在郊外把行蹤飛鴿傳書回宮內時,順帶提了一下西芹和劉翼的事原指望皇上能了解一下事件原委,沒想發展成這樣。

“是帛兒考慮欠佳,請姐姐責罰。”

“不,是你們一個個都長大了。經曆的多了都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心思,看事情有了對錯之分不再在像以前那樣我說什麽你們做什麽了。都長大了,你,西芹和皇上都長大了。都學著擔待責任,我很欣慰。”長公主的語氣像是母鳥看到自己的孩子們展翅高飛後又自豪又擔心又那麽點失落。

抒情完了她話鋒一轉:“但目前的形勢是經過三年的修養生息我國表麵雖繁榮實際並未真的穩定。六王黨餘孽未清,暗地裏虎視眈眈。而鄰國梁國兩年前那場大戰役敗的不見得甘心,一直有卷土重來之勢。而朝中大臣,老的太老剩餘的都是皇上近年來從各地挑選的。是有才能,有思想但都太年輕又無經驗,難免年輕氣盛浮躁。武將更是如此,用放心用的更是少之又少。”

我未開口反駁,而是喚進了一直站在外頭的宮女們。讓她們點上凝神香,又將每隔三個時辰就要喝的藥服侍著姐姐喝下。又忙生了爐火,點了暖手爐。宮女和我都微微出汗了長公主的身體在這樣的熱度裏才有了一絲絲暖意。

等一切都妥妥當當的,我才坐下開始安慰。

“這就我們兩人了,皇妹也不說什麽皇上真龍天子天佑其命這樣的話了。我隻想說皇上聰明,努力好學,在這亂世中摸爬捆打的成長。現在他長大我信任他能做到他想做的、想承擔。他會為我們和天下人頂起頭上的那片天。而且還有我們在輔佐。雖然西芹這次不在,她要過她的生活,不是還有我嗎?”

我微笑堅定的看著長公主:“所以如果姐姐對挑選駙馬有什麽安排,我照做就是了。”

母親說的一顆棋子論,其實我不在意成為棋子。隻是如果我是一顆棋子的話那就成為一顆影響力實足與國家安定有利的一枚關鍵的棋子那又未嚐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