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抱怨
薑彥明回到正院,李丹若已經熄燈歇下,薑彥明站在外間怔了好半晌,才跟著當值的魏紫和豆綠進淨房沐浴洗漱,回來睡下。
第二天早上,李丹若神情如常,半句沒提薑彥明晚回的事,薑彥明滿腔心思裏滲著絲絲不安,思來想去,到底什麽話也沒敢說,吃了飯照常往前院書房念書會文去了。
紅翎和翠羽伸長脖子等了一整天,除了送針線活計的小丫寰,眼看著天要黑了,也沒見一個人過來,紅翎急的亂罵,拉著翠羽又去昨天的地方等薑彥明,可一直等到夜深露重,也沒見薑彥明過來。
兩人商量了好一會兒,悄悄溜到院門口守了大半天,總算守到了個早先薑彥明院子裏當差的粗使小丫寰,忙拉著她到樹陰下,那小丫寰卻橫眼看著兩人,一句話不肯說,翠羽無奈,隻好將身上戴的隻精繡荷包塞給小丫寰,也就換了小丫寰一句話‘爺早就回來了’,說完,捏著荷包,猛的甩開紅翎,轉身就跑了。隻氣的紅翎又是一通亂罵:“……不要臉的死妮子,從前有事沒事就往人眼前蹭,恨不能煩死你,這會兒跑這麽快,問句話都不肯說,忘恩負義的王八東西……”
“好了,”翠羽疲倦的推著紅翎:“咱們回吧,從前咱們也是管的嚴了些,這樣的小妮子也不值得生氣,倒是爺,怎麽象是躲著咱們呢?”紅翎一時怔了,片刻反應過來正要說話,翠羽推著她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先回去。”
小丫寰一口氣跑回後罩房,喘了一會兒氣,低頭看著手裏那隻精致的桃形荷包,歪著頭想了想,又繞回前院,到垂花門前尋了看門的小丫寰陪笑道:“荷花姐,煩您跟姚黃大姐姐說一聲,我尋她有句要緊的話說。”荷花抬手彈了下小丫寰額頭笑道:“你還有什麽要緊的話?等著,我去看看姚黃姐姐得不得空。”小丫寰忙謝了,不大會兒,姚黃跟著荷花出來,打量著小丫寰笑道:“有什麽要緊的話?”
“很要緊的話,”小丫寰見真叫出了姚黃,大喜過望,連見了好幾回禮,才拉著姚黃往旁邊閃了閃,將荷包托給姚黃,嘀嘀咕咕將剛才的事說了:“……嬤嬤交待過,凡有人打聽爺和奶奶的行蹤,回來必得稟報,我想著,這個也該算打聽,還給我一個荷包,嬤嬤回去了,我也不敢耽誤,就尋了姐姐。”姚黃看了看小丫寰手裏的荷包,將小丫寰托著荷包的手按回去笑道:“你做的對,這荷包你留著用吧。”說著,轉身吩咐荷花道:“荷花幫我跑一趟,去尋你魏紫姐姐拿一百錢出來給小枝。”
荷花答應一聲去拿錢了,姚黃伸手理了理小枝的衣服,溫和的笑道:“聽說你太婆這幾天身子不大好,明兒一早我讓人做一匣子點心,你提上回去看看太婆去,若趕不及,住一晚上再回來也成,太婆、母親都不容易,能孝敬得多孝敬些。”小枝仰頭看著姚黃,幾乎說不話來。
姚黃送走小枝,在垂花門裏呆站了一會兒,才歎了口氣回去上房了。
隔天一大早,幾個粗使婆子就過去將西跨院的角門從裏麵橫豎釘了七八根木條封死了,翠羽呆怔怔的看著婆子釘門,紅翎慘白著臉,也沒了主張,這角門封死,她們兩個再要進出,就隻能先沿著夾牆進了正院,從大門再出去了。
一連過了兩三天,翠羽和紅翎才尋了個到針線房拿花樣的借口,出了正院大門,拿了幾張花樣回來,紅翎拉著翠羽,無論如何也不肯就這麽再回去坐牢去,兩人也不敢在園子裏亂逛,商量了幾句,幹脆往薑豔夏和薑豔冬居住的挹秀院過去,這一處她們平時來往最多,五娘子為人又隨和。
兩人進了上房,薑豔夏正一邊做著針線,一邊看薑豔秋和薑豔冬下棋,見兩人進來,忙笑讓道:“好有幾天沒見你們了,如今你們院裏也忙了,快坐,正好你們五奶奶給了我幾兩新窨的蓮花茶,味道真是好,就怕你們不稀罕。”
“怎麽不稀罕,我們現在連陳茶也喝不上了呢!”一提五奶奶,紅翎氣就不打一處來,翠羽伸手想拉她,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就讓她說說吧,也沒什麽壞處。
“五哥哥對你那麽好,有什麽好東西不都是先盡著你的?怎麽喝上陳茶了?”薑豔冬落了個子,頭也不抬的笑道,薑豔夏放下手裏的針線,伸手扶著薑豔秋的肩膀站起來,順手用力捏了捏薑豔秋的肩膀笑道:“這會兒可不是隻有陳茶了,要喝新茶,得等明年呢,我這兒正好還有兩碟子新鮮點心,也讓人拿來你們嚐嚐。”薑豔秋知道姐姐這是不讓自己說話,隻管低頭看著棋盤,專心致誌的下著棋。
“爺好有什麽用,爺自己還護不住自己呢,誰知道你們五哥如今怎麽委屈呢,身邊一個過去侍候的人都沒有,從前爺院子裏侍候的人,如今連垂花門都進不得了,我和翠羽姐姐幹脆被當賊關起來了,都說五奶奶嫁妝多,敢情跟遍地金磚怕人偷去一樣,這也就算了……”紅翎總算尋到了透氣的地方,沒等坐穩就開始滔滔不絕,薑豔冬驚訝的看著紅翎,剛想說話,瞄見對麵的薑豔秋專心致誌隻顧下棋,忙將已經到了喉嚨口的話往下咽了咽,又咽了咽,也垂下頭,專心下起棋來。薑豔夏客氣熱情的張羅著茶水點心,卻是一句話不接。
“……五娘子你說說,這算什麽?明明把我和翠羽姐姐搬進了西跨院,哪有住跨院的通房……”
“喝口茶再說話吧。”薑豔夏打斷了紅翎的話:“我和妹妹都是沒出閣的姑娘家,這話兒可聽不得,咱們說別的吧,翠羽姐姐怎麽不說話?前兒十妹妹還說呢,今天冬天還得尋你做幅手籠子,你做那個手籠子真是好。”
“是啊,又好看又舒服,八姐姐也想要一個,還有九姐,你秋天裏就得趕緊做起來,從五姐起,一人一個!”薑豔冬接過薑豔夏的話笑道,翠羽柔婉裏透著苦楚道:“今年可不比往年,十娘子想要,得跟我們奶奶說一聲,我和紅翎每天的針線活多的做不完,那手籠子做起來又極費功夫。”
薑豔夏眉棱似有似無的動了動,見紅翎張口要說什麽,忙岔開話題笑道:“夏天還沒過完呢,就盤算著冬天的事了,我看咱們都是太閑了,說到針線活,冬姐兒,你那隻荷包準備做到什麽時候?還有你,那隻扇袋丟哪兒去了?去年冬天就開始做,說了今年夏天用的,這夏天早到了,你的扇套兒呢?”薑豔夏點著薑豔冬和薑豔秋,半真半假的訓斥道,薑豔秋和薑豔冬對視了一眼,薑豔冬吐了下舌尖低聲道:“都怪翠羽,非要提針線兩個字,五姐姐又訓人了。”
“我那隻扇袋象是在你屋裏放著呢,你趕緊帶我尋尋去。”薑豔秋伸手糊了棋盤,拉著薑豔冬跳下榻,一溜煙往前院薑豔冬住處尋荷包和扇袋去了。
翠羽微微有些尷尬的低頭喝著茶,薑豔夏掂起塊點心慢慢品著,笑著也不肯先開口,三個人呆坐了片刻,紅翎跳下榻,拉了拉翠羽道:“咱們也別擾了五娘子,走吧。”薑豔夏忙放下點心笑道:“這麽急做什麽,再吃塊點心再走。”翠羽陪笑道:“還有好多事,下回有空再來吧,多謝五娘子的茶水點心。”
薑豔夏也不多留,下榻送了兩步,隔著窗戶,看著兩人出了院門,心思重重的輕歎了口氣,紅翎這樣的脾氣,任誰也難容下,五哥當初那麽慣著她,竟是害了她,都說五嫂精明厲害,她從前也不是沒見過她,嫁進來這些天更是時時留神細聽細看,那麽個溫婉和氣的人……這會兒看翠羽和紅翎,連五哥的麵也見不著了,唉,姨娘不是說了麽,越是溫婉和氣的,越是要提防……自己可用不著提防她,前兒九妹妹去她那兒玩了一天,九妹妹是個爽朗沒心機的,可二房還有個六娘子,隻比自己小一個月……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了,嗯,晚上得找找機會,五嫂子那裏,得和秋姐兒常過來說說話兒,自己今年都十六了,這親事,能指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