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引蠱
四年後,安然居前的小樹,早已枝繁葉茂。就連當年看似桀驁的倆小孩現如今也是被眾多宮女傾心的侍衛長兩名。
而這個時候,又快到慶國四年一度的慶國祭了呢!
傾安墨捏了捏花盆裏的海棠花無聲的笑笑,真是一年兩度最忙時。
“殿下。”
緘默站在一旁,恭敬的看著前麵一身墨色的男子。安源二十八年,他足足陪了殿下十五年,從來他的前麵隻有殿下。
“殿下,該是回藥的時辰了。”
傾安墨突然睜大原本就已然惑人心肺的紫眸,原本的幹淨清澈早已開始沾染宮廷的漆黑,眼眸幽深如井,從上看下,一片汪洋。每年的這天,傾安墨總會疼痛纏身,像是被冰火拷打一般,不得不接住藥力麻痹自己的感官。
“走吧!”
傾安墨猛然閉上眼睛,像是被外麵的暖色灼傷了眼,轉身走向陰影裏的宮殿。
“安墨,安墨。”
“你要記住父皇的話!”
“安墨,答應朕!”
耳邊字字句句仿佛穿越時空,傾安墨用素帕抹盡嘴邊殘留的藥汁,一旁宮娥恭敬的接過玉碗。玉碗晶瑩剔透毫無瑕疵。
宮殿外,海棠花初開。安然室裏,傾安墨獨自坐在木塌上,半眯著眼睛,望著窗外盛開的海棠。
“大人——,大人。”
緘默滿心不悅的往外走去,縱然聲音再輕,可是殿下又怎麽會聽不到?這群人,越發的沒有規矩。
“大人,剛慶安殿來人詢問,殿下今晚是否移駕?”小太監恭謹問道。
緘默來不及責罵,納悶道:“這不是慣例嗎?有什麽問題?”
“大人,今晨陛下禦旨,慶安殿要求為一月後的慶國祭做準備,所以按要求今日封殿。”
“慶國祭?就到了慶安殿了?”緘默恍然大悟。
“是,大人。”
緘默皺眉揮退來人。慶國祭,又是四年一祭的慶國祭,各殿輪流主辦的慶國祭,每逢舉行必定是有一宮封殿朝聖。緘默走進內殿。。
美人入畫,殿內暗香浮動,傾安墨半眯著眼睛的躺在榻上,墨色的衣袍勾勒出主人慵懶的身姿,寬大的衣袖散開在塌下露出如玉的手腕,支撐著含笑看來的臉龐。
傾安墨忘記了,短短的七年,也足以讓他自己成為妖孽。
“殿下——”
傾安墨睜大紫眸看著緘默的窘迫,緘默微窘的低下頭。傾安墨收回放在緘默身上的眼神,端起塌邊的茶杯,緘默慣性的抓起茶壺,倒茶。
“緘默,大意了。”傾安墨漫不經心的說著。
緘默的手立時頓了頓,原來殿下已經知道了。傾安墨挑眉,茶水潤過的薄唇晶亮瑩潤。
“緘默,領罰去。”
緘默垂下頭,安靜的退下,自己又犯錯了。身為殿下身邊的侍從卻沒辦法在第一時間收到情報,無論如何,都無法原諒。隻是,這次去連城領罰又會在多久回皇宮啊?緘默想起曆雲嘲諷的笑,連連打了個寒顫。
傾安墨把玩著手裏的茶杯,茶水浸過的內壁,內壁的茶花悄然盛開,在瓷白的內壁裏,清冷,孤僻。
華燈初上,夜涼如洗。
傾安墨看著眼前每年都會出現的男人。
“真的不好意思,每年都會讓你看見我這張臉呐~~”
這男人,素白的衣袍,熟練的從自身包袱裏掏出一個接一個的竹筒。
“我說,你家老子還真是舍的,不過舍得舍得,有舍就有得,我說安墨啊,今晚一別,我們可有得明年再見麵了,真是漫長~~”
男子挑起銀針,小心翼翼的打開手裏的竹筒,拇指大小的蠕動的物體立馬從竹筒裏依附在銀針上。傾安墨掀開手臂上礙事的衣袖,男子用銀針割下小口,蠕動的物體猛然進入。
“嘖嘖,我說,每年帶那麽多蠱毒,這慶國果然是隻有殿下才能享受到。”
男子接連打開竹筒,引導竹筒裏爬動的母蠱。傾安墨安靜的聽著男子的絮絮叨叨,悄不可見的翹起嘴角。
“傾安墨,每年都要來慶國,雖然你這張小臉確實是賞心悅目,但是黎國離慶國還真是遠啊!要不,哪年,換你來我那?”
“傾安墨,還真是長的漂亮啊,嘖嘖,不知道是哪個人那麽狠心喲?”
“傾安墨啊,雖然我知道你說句話要醞釀蠻久,好歹看在我彼此萬裏的來,給句話啊!”
冰室裏,一堆的空竹筒倒在冰石上,傾安墨看著最後的蠱蟲已然引導完畢,放下寬大的衣袖。
“韓永。”
男子收拾竹筒的手頓了頓,這算不算是安墨第一次不帶氣憤的叫他?小時候的傾安墨,不知事理的傾安墨,初通心智的傾安墨,蠱蟲的寄養從來就疼痛萬分,小時候的廝打到現在的安靜,安墨漸漸的沉靜。韓永腦海裏轉過不知多少關於安墨的畫麵。最終,“安墨,不對啊,你要叫我叔叔,好歹我也看著你長大。”
“韓永。”
傾安墨整理自己的衣袍,站直在韓永麵前。
“韓永,我要見她。”
韓永不自覺的把已然收拾好的竹筒又擺放一次,口氣不自覺的更加戲趣:“她是誰啊,我家安墨要見誰啊,我怎麽都不知道?”
傾安墨看著韓永的不自覺動作,臉上慢慢綻開微笑:“韓永,也該我叫你叔叔,畢竟你也是我母親的弟弟。”
韓永抬頭看著麵前笑顏展開的傾安墨,慌忙的抓起包袱,奪門而出。一口氣連夜運氣出了宮牆,姐姐,傾安墨長的可真像你。
身上的灼傷感漸漸的消退,傾安墨的眉頭越發的舒展,好似剛才趕跑韓永的並不是自己一樣。看來是嚇到韓永了。傾安墨想著,這不過是兒子想看母親的心而已。
傾安墨走出冰室,月色正好。
“殿下。”
“跟著了?”
“是。”
傾安墨背著手走過宮門,侍衛恭敬的跟隨在後,傾安墨看著前方燈火通明的走廊,隨口問到:“曆叔什麽時候回來?”
“曆大人,約莫五日後回宮。”
傾安墨扯了扯嘴角:慶國祭,陛下,要不要一起好好的看一次慶國?寬大的衣袍掃過轉角的雕花柱子,幹淨的,翻雲著的龍騰,龍眼大睜的看著傾安墨翩然離去的背影。
“咳咳——”
明亮的內室裏,帝皇看著眼前的奏章,朱紅的筆墨走走停停。
“陛下,四皇子宮外覲見。”
宮太仆示意旁邊的侍從退下,遞上一直溫著的茶水,慶王打開書桌暗格,拿起裏麵的瓷瓶從中挑起一枚猩紅的藥丸吃下,立時,臉龐紅潤,不複剛才的病態。
“去——”
宮太仆會意的退下,快步走到殿外,隨身的小公公立馬跟上,稍遠處,傾安墨立於月色下,如玉的臉龐微微泛著光澤。四皇子,越來越像娘娘了。宮太仆看著傾安墨的臉龐,不知道是喜是悲,這孩子,長大了。
“四殿下。”
“公公。”
“陛下叫您呢!”
傾安墨點點頭,眼前的人也已經開始逐漸收不住漸衰的老態,鬢角已然變白,一直挺立的背也開始微微拱起。傾安墨的眼微微刺痛,年歲一不小心已經可以使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老去,宮太仆如此,陛下,也,如此。
“安墨,你來了。”
“陛下。”
傾安墨低垂著頭,龍桌後的帝王,放下朱筆,端起茶杯,微微抿了抿。
“陛下,兒臣請旨將慶國祭交給幾位皇兄。”
“哦?為何?這可是儲君該做的事情。”
“兒臣想,這次慶國祭,是黎國太子首次來我慶國,慶國祭本是我國祭祀,隆重非凡,事務既多且雜,兒臣恐不能完成,才有這種折中的想法,幾位皇兄能力卓越,定能完成。”
慶王看著其下站著的傾安墨,皇四子。自安源十一年,不複出生的癡傻木然,傾安墨陡然明曉事理開通心智,雖,不是天資卓越,他也已然滿意。但是,慶國祭,事務忙亂,傾安墨雖為儲君,資質還是,還是不行。
“讓朕想想,你……你先下去吧!”
桌前的燈火明亮的打在奏章上,透著墨香的文字規規矩矩一字一字。慶王揉著額頭靠在椅子上。攤開的奏章,赫然寫到:“今三皇子殿下隸屬梧州,城民安居樂業,特奏請表彰。”
安然室裏,傾安墨走到浴房,任侍女寬衣走下浴池。浴室的水溫溫熱熱,散發一陣又一陣的水霧。安然看著水麵上散開的霧氣,嘴角彎起。這可是份好禮物啊!
不同於皇宮的大氣精致,這屋子,紗窗層層繞繞,空氣裏彌漫的濃濃的麝香味,雕花的床欄下暗紅的結心絡子晃動規律。
“主人。”
黑衣侍衛恭敬的跪在不遠處,對眼前的活色生香視若不見。
“說——”
嘶啞滿足的男音從帷帳裏傳出。
“陛下宣旨,今慶國祭交由大皇子和二皇子殿下負責。”
“什麽?”
男子猛然從身下女子身上起身,不顧身下女子的柔媚似水,拽起外袍披上,赤腳走出床帷。黑衣侍衛立馬上前,伺候自己主人沐浴更衣。
“去,把莫老請來。”
黑衣侍衛應聲退下,男子走到內宅書房。慶國祭交於大皇子和二皇子?他到底是想幹什麽?男子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自己的四弟弟,你果然愛出其不意。
“三皇子,您叫我來所謂何事?”
傾曇列看著進來的老人,“莫老,他的反映和我們料想的不一樣呢!”
聽聞前因,老人裂嘴大笑,“果然是四皇子殿下,又怎麽會是世人麵前的平庸之徒!”
傾曇列撫額,“莫老,我們不早就知道了麽?這下,莫老,我可是非常期待慶國祭呢!”
“老身明白。”稱為莫老的老人抬頭,直視傾傾曇列的笑臉。
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