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簷下斟酒施毒計(上)

好夢難留,凝注思源,紅顏為君憂,憔悴不解結。

祁薰房間外,聽著幾個人的交談,漠塵抬手叩門的動作停止,原來葉婕羽也在這裏,沒想到她和蝶環還有這一層關係。

“小薰竟然中毒了,怪不得我見你一直未說話。”疼惜的握起祁薰的手,看著對方反倒安慰她的表情,聽了羿冰的話,她大概清楚最近他們發生了什麽,不過字裏行間也能感受到有所隱瞞,雖然仍有想問的衝動,不過,祁薰的表情告訴她,不要多問。

葉婕羽雖然平日裏無所顧忌,但有些事情還是明白的,如果哪天祁薰願意說了,她再問也不遲,隻是她不曾想到,自己的這個“再問”卻是從別人那裏聽聞,而聽聞的結果促使她做了怎樣影響重大的決定……

這時,漠塵推門進來,與葉婕羽點頭問好,走到祁薰的身邊隻是安靜的站在那裏。

注意到氣氛的不同,羿冰連忙拉著葉婕羽往外走,“啊,葉姐姐,帶我到布莊裏走走吧,我好想看那些布匹是怎麽做成的。”

“恩,好。”

走出房間關上門,葉婕羽才轉身問著羿冰,“公主殿下,那兩個人怎麽了?”

“哦,嘿嘿,感情問題,讓他們自己解決吧,漠塵好像可以幫薰兒姐姐解毒。”

“說到感情問題,公主喜歡那個連颺?”

“欸?怎,怎麽可能,他可是個……呃。”看著走過來的人,羿冰不知怎樣繼續說下去,連颺卻隻是微笑著走近他們,好像與平時並無不同,這讓羿冰鬆口氣。

他,應該沒聽見吧。

屋內,聽著外麵一陣混亂安靜後,漠塵才又回視坐在床邊仰視他的女子,卻不知該從何事開口,想了想,從懷裏掏出那個藥瓶道,“把這個吃了,這是解藥。祿姣說,這個可以連你的啞病也治好。”

祁薰點點頭,接過藥瓶,從裏麵倒出一粒棕色藥丸喂進嘴裏,又走到桌旁喝了口水,才轉回頭看向漠塵。

她想開口問問他是否遇到了什麽事情,臉色不是很好,可張嘴嚐試說話的時候,卻依然隻有嘶啞的聲音,以為是藥效還未發揮,祁薰又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清清嗓子再次開口。

“啊……啊……”依然隻有沙沙聲,無法成句。

懷疑的摸著脖子,祁薰不解的抬起頭,目光對上同樣疑惑的漠塵。

“還是說不出話?”

祁薰點頭。

漠塵皺了皺眉,走到她的身邊,握住祁薰的手腕把脈,良久後麵容陰沉不知在想些什麽。

是解藥不起作用嗎?祁薰拽著漠塵的衣袖試圖用眼神這麽問,而漠塵隻是盯著她看,並不說些什麽。直到她失落的垂下手低著頭,他才開口道,“虎的毒已經解了,隻是為何你還是無法說話?”

祁薰抬頭看向漠塵,不知如何回答。她也不知這是怎麽回事,難道以後都無法說話了嗎?她不要這樣,她有好多話想對漠塵說,還有好多想法沒有表達,為何自己要遭受這樣的事情?

猛敲著桌麵,漠塵眉間蹙起,盯視祁薰許久後歎氣轉身,“我去找景銅先給你看看,找不出原因再叫祿姣過來。”

“什麽事要找我?”兩個人正說話間,景銅就已經踏進房間,“怎麽了?你看起來臉色比來的時候還難看?”

漠塵懶得理會景銅話裏的笑意,指著身旁無措的人也不言語什麽,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就能解決一切事情,可惜的是除了能把手裏的劍運用自如之外,他並沒有用心於病理方麵的內容,幼時在皇宮裏雖然拿過太醫的書讀過一些,卻也隻能算作皮毛,來到滄光殿之後,一心隻想報仇,查出凶手,這方麵也接觸不多。

這時的漠塵很痛恨這樣的自己,無能為力麵對她,隻要自己再把醫學方麵鑽研的如祿姣那樣甚至更好……

“宮主不是已經把毒給她解了。”見漠塵目光沉了沉,景銅才疑惑的為祁薰把脈,遂又奇怪的看向對方,“還有什麽問題?毒不是已經很好的去除了。”

“……她還是不能說話。”

“這不可能。”轉頭望向祁薰,隻見那含淚的女子輕輕點了下頭。審視的眼神在祁薰的身上來回打量,似乎在思考什麽,可景銅仍有些不解,應該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不過也未必沒有可能。手再次搭在祁薰的脈搏上,深思片刻。

“許是藥效解毒快,治病慢,再等幾日看看好了。”說完,也不等漠塵那充滿脾氣的聲音響起便轉身走出房間。

不管是什麽情況,今晚,一切都將結束……

“你……”

不要問,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祁薰拚命的搖頭,怕這個是事實的事情,她不想變成這樣,為何命運總是喜歡捉弄於她?瑟縮的身子顯出輕微的顫抖,她無助的蜷縮到床邊,淚水順著臉頰緩緩滑出一道道痕跡。

看著依然脆弱的祁薰,漠塵的腦海裏回想著那個總是用固執目光看著自己的女子,清透的眼神與此刻大相徑庭,淡漠的身子終是放鬆下來,溫柔的走到床沿坐下來,撫著她的頭將角落裏的那個嬌弱身子輕輕攬進自己的懷裏,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

“不用擔心,我會治好你,我一定會治好你。”

輕柔的動作,溫柔的聲音,他在她的耳邊仿佛囈語般淡淡的重複著,帶著飄遠而又堅定的感覺直到懷裏的人漸漸安靜下來。

漠塵對姐姐真是好呢。

他麵對姐姐的時候總是變得很溫柔。

難道不是在乎你嗎?

那麽,漠塵,此時此刻,你又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對我溫柔呢?

入夜,蓬照城的夜晚要比之前經過的城鎮都熱鬧許多,好似在都城附近的感覺,綿含莊自然也是燈火通明,歡聲笑語。今晚,為了迎接遠道來的客人,蝶環特意大擺宴席款待各位。

恢複平靜的祁薰,在下午熟睡過後,也加入到這份歡鬧之中。視線從祁薰身上轉回來,霜澤低聲問著漠塵,“找不到原因嗎?”

“恩,暫且先觀察看看,或許是受蠱毒影響藥效才沒顯出來。”

“恩,不過還是做好防備。”

“我知道。”

杯中酒一飲而盡,漠塵抬眼望向那個對葉婕羽微笑的女子,即使足夠堅強,依然是個脆弱的會哭泣的普通人,會害怕,會迷茫,會不知所措。然而正因為會存在那些不同的感情變化,才足夠吸引著我吧。

斜對著漠塵的蝶環一邊說著客套話,一邊餘光瞄著祁薰的狀況,幾輪敬酒下來,大家都有了些許醉意,祁薰本就不勝酒力,手拄著頭迷蒙的雙眼環視桌上的情況,羿冰早已熟睡過去,連颺拿筆在她的臉上亂畫。

婕羽坐在霜澤的身邊不知在說些什麽,不過從她那偶爾露出的笑容來看,應該是很開心的事情,而景銅則坐在霜澤的另一邊不住的岔開話題。祁薰這才想到,她們兩個人同時在喜歡著霜澤的事情,隻得心裏暗自為她們各自加油。

視線又轉到漠塵身上,他隻是獨自一人在那裏飲酒,看不出在想些什麽,目光偶爾與她交接,卻又皺眉垂眸,這讓祁薰略顯不快,猛然酒勁湧上來,祁薰捂著嘴退到院內角落裏吐出那些汙穢的東西。

“你還好嗎?”

背上寬厚的手掌有節奏的拍著她,終於胃裏舒服許多,手絹擦了擦嘴,祁薰轉回身,入眼的是漠塵凝眉擔憂的表情,苦笑著擺擺手,臉頰染上一抹紅暈,如此醜態卻被他給瞧見。

“不能喝酒就不要誰敬你都接。”

可是,都是朋友。

祁薰用有些無辜的眼神回視他,反倒讓漠塵責怪的話語說不出來,又拍拍她的背,歎息道,“回去吃些東西吧,這一折騰,胃裏早就空了吧,你中午就沒有吃多少,這樣不行。”

“……”祁薰點點頭,隨著他走回去,然而轉過身的漠塵卻沒有瞧見那低落的神色在她的臉上閃過。

你對我這樣好,隻是因為愧疚吧,因為自己當時的失誤,使得我受傷中毒,甚至不能說話。

多希望,你這份體貼是發自真心實意。

重新坐回座上,祁薰拿著筷子的手停頓著,直到蝶環走過來又在她的杯中倒滿酒,她才回過神。

“姑娘想什麽這麽入神,她們都不陪我喝了,不如我再敬你一杯吧,聽說我們婕羽很喜歡你,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希望我們以後能多有來往。”如果你還有機會的話。

蝶環說完便將手裏的酒喝盡,而祁薰因為不能說話,自然不容易拒絕,再加上蝶環已將自己的酒喝完,她更是不好退卻,雖然頭仍有些暈眩,祁薰還是勉強站起身,拿著自己的杯子送往嘴邊。

然而杯子還未碰到嘴唇,就被漠塵伸過來的手製止住,冰冷的眸子凜冽的盯視蝶環,拿過祁薰的酒杯,漠塵低聲道,“她醉了,我替她喝。”

蝶環的麵上依然是微笑的表情,眼裏卻閃過不自然的情緒,漠塵的聲音低沉不帶任何感情,卻無形中感受到一股壓迫感襲過來,就算曾經多有接觸,蝶環還是覺得背脊發涼。

不過,這並不影響她的反應能力,嫣然一笑,媚聲開口,“這怎麽行呢,漠公子,這酒我是敬了祁姑娘的,你代她喝總有點說不過去吧,你們是何關係可以代表她呢?”

“所以我說了,她醉了。”寒冷的氣息依舊,連對麵霜澤等人都注意過來,漠塵的語氣裏明顯的不善,讓葉婕羽有些不快。

“漠塵,我姑姑敬小薰酒,就算你幫她擋酒,也不用那種要殺人的語氣吧,我們與你沒有仇。”

霜澤等人停下手裏的動作安靜的注視著這幾個人,景銅隨意的夾起桌上的鹿肉餅,毫不在意的送進口中斜睨對麵。連颺咬著手裏的毛筆若有所思的看過去,而羿冰則迷迷糊糊的才睜開眼,不知發生了什麽。

見葉婕羽也出來說話,祁薰手搭在漠塵的手臂上示意對方自己沒有問題。

見狀,蝶環掩嘴輕笑,“公子,你看,祁姑娘都沒事的樣子,你這想當英雄似乎找的不是時候。”

“讓她喝,可以,用我這杯酒。”

“這怎麽行,那酒是我敬的,用你的又算什麽?而且,男女有別,你讓人家女孩子喝你杯裏的酒,豈不是要間接接吻了。”

“……”漠塵一時沒有回答,景銅那邊則似有若無的發出笑聲。

祁薰尷尬的收回搭在漠塵手臂上的手,沉默片刻,重新拿回自己的酒杯,對漠塵微笑,繼續要喝掉那酒,沒想到又被漠塵給奪過去。

狀況僵持不下,變得更加尷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