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恍惚迷離
蓬照之光，閃爍不定……
趕往蓬照城的路上，氣氛又變得緊張嚴肅起來，祁薰坐在馬車裏，不知在想些什麽。仍然無法開口說話，想法堆積在心裏不知如何整理，她是做好了準備的，願意結束一切的準備，可是從他人嘴裏道出，卻又覺得還有太多舍不得。
這樣矛盾的自己，是否顯得太過虛偽？
不是做好決定了嗎？為何會害怕起來？
做好了決定，就來找我，我會保證讓你沒有痛苦的死去，就好像睡著一樣。
景銅是這樣對她說的，她其實是可以馬上答應的，可想法就好像此時無法說話般，被堵滯的感覺。
是了，自己一定是隻想死在漠塵的劍下，一定如此，才會沒有點頭答應。
“……”這樣的理由，可以解釋麽……
“薰兒姐姐，已經進了蓬照城的管轄範圍了。”
羿冰的話打斷祁薰的愁緒，隨她看向窗外，景色已經添了綠意，越來越有春天的感覺。溪水的嘩啦聲在道路旁作響，偶爾還可以看到野鹿在樹林間望過來，受這美麗的景色影響，祁薰的心情稍顯平靜，笑容也漸漸浮在臉上。
不一會兒，在接近蓬照城的官道岔路上，一行人停了下來，漠塵騎馬走到車旁低頭看著她們二人開口，“我與景銅去花婺宮取藥，你們幾個先進城找地方住下來，很快就會回來。放心，有霜澤跟著你們，不會有事。”
祁薰點點頭，表示明白他的意思，花婺宮就在附近，那裏卻是她不該接近的地方。而這邊，雖然連颺也在，但他卻也還抱著完成任務的想法，唯一站在祁薰這邊的也就剩下霜澤可以信任。
羿冰也自然明白漠塵話裏的意思，跟著點了下頭。她雖然對於連颺略帶好感，但是暗殺祁薰的事情，她也是明白道理的，有些話不必點明，彼此也便心知肚明了，那就繼續心照不宣，暫且維持這種特殊的關係，如果連颺真動手了，羿冰想，她一定是站在祁薰這一邊的，不管怎麽說，她也是一國公主，哪條路是正確的，她不傻，那時該用理性壓製感性，雖然會覺得有些悲傷。
重新在馬車裏坐好的羿冰湊近祁薰，“漠塵對薰兒姐姐真是好。”
是這樣嗎？
祁薰側頭疑惑地回視對方，羿冰笑笑，抻著雙臂若有所思的回答，“你看，他平時一副冷酷的樣子，可是麵對姐姐的時候就會變得很溫柔，難道不是因為十分在意你嗎？”
是……這樣嗎？
祁薰的視線望向遠去的漠塵的背影，真的是這樣嗎？他有對自己溫柔？在自己的眼裏，除了偶爾會看到他對羿冰那不易察覺的疼惜，似乎很難再看到他溫柔的表情，說到底，他對自己的那種態度隻是一種自覺的職責，或許隻當是他使得自己參與進這種生活的一種愧疚罷了。
“真是羨慕你們啊……”
羿冰的喃喃自語傳進祁薰的耳中，她愣了一下回視對方，某種想法闖進心房。
她愛上了自己的哥哥？
甩甩頭否定自己這種荒謬的想法，順著羿冰的視線看過去，才明白那話裏的意思，扯了扯嘴角，握起羿冰的手。
“薰兒姐姐？”
要相信願望會達成的，堅持下去。
她在羿冰的手上比劃著，雖然不知道對方會不會看懂，仍然認真的寫著，如果那份真摯的感情輕易就丟掉了，世上還有何幸福可言呢？
如此情之所鍾，才敢同赴苦作甘，給了幸福的那個他，願做這世上唯一可以讀懂的人。
“哈哈，薰兒姐姐，我明白啦，別看我平時好像懵懵懂懂的，其實……我明白的。”明白的，那種感覺該怎麽處理。
兩個人的交談成了進入蓬照城前的秘密。
蓬照城裏，橙衣女子穿梭在街道中，偶爾會有人對她打聲招呼，腳步輕盈的女子，手裏抱著新成品的布匹，轉過街角，笑顏掛在臉上，腳步停止。
霜澤？他旁邊那個是連颺吧……他們怎麽會在這裏？
正疑問的時候，視線落在跟在他們後麵前進的馬車上，羿冰正巧推開車窗看向窗外。
“公主殿下？”
“恩？”
聽到熟悉的聲音，羿冰看過去，才注意到熟悉的人正驚訝的站在那裏看著她，心情不免愉悅起來，連忙招手，“啊，是葉姐姐，停車，連颺，快停下。”
“呃……”急忙停住馬車，連颺不解的轉過頭，“怎麽回事？我們先去找地方入住，然後你想去哪玩再去。”想想，連颺就覺得無奈，蓬照城裏雖說設有湛雪宮的據點，但以目前的情況根本不能去那裏住，所以又要找客棧住下，這也沒什麽，關鍵是，他為何淪為成車夫？而且好像還成了這個有點小脾氣的公主的仆人般。
“是葉婕羽。”
“恩？啊……原來是碰到熟人了。”聽到霜澤的話，連颺也看向遠處街角站著的女子，他對葉婕羽的印象並不是很深，不過她似乎與祁薰她們關係不錯的樣子，應付一下好了。
“薰兒姐姐，是葉姐姐。”
婕羽？
祁薰走下馬車看著走過來的女子，笑了笑，再遇見仿佛過了好幾年的感覺，竟有些感慨起來。
“啊，小薰也在，你們……怎麽出現在這裏？”看著跟在祁薰身邊的霜澤，葉婕羽的表情怪異的笑了一下問道。
注意到什麽，祁薰連忙擺擺手，張嘴剛要解釋清楚，啞著的嗓子才讓她想起來自己現在不能說話的事實，頹然的收回手，苦笑著，一路上似乎習慣了漠塵對她表情的理解，才發現有些交談還是困難的，不能說話的感覺，真的好痛苦。
“我來解釋……唔，唔……”羿冰剛要幫祁薰說些什麽，卻被身後的連颺捂住嘴後退，掙紮無用隻得眼睜睜的看著霜澤將祁薰擋在身後對葉婕羽簡單的回答，“我們要送她南下。”
“欸？小薰你要去南邊？呃，可是……”怎麽是和霜澤他們？
祁薰自然是明白霜澤他們這麽掩飾的目的，羿冰知道他們的身份隻是個例外，而葉婕羽並不清楚霜澤他們的真實身份，也是不該知道的。
“我們碰巧順路。”
“啊，嗬嗬，這樣啊。那個，霜公子，好久不見了。”
“喂，還有我呢？”不顧羿冰對自己的瞪視，連颺鬆開捂著她的手走上前。
“恩，連公子還有公主殿下也好久不見。”
葉婕羽其實想問霜澤更多的事情，可見他那冰冷的表情卻不知如何開口，視線轉回祁薰的身上，更大的疑惑充斥於心。這四個人在一起的畫麵總覺得哪裏有些奇怪的感覺。
“對了，葉姐姐，聽說你在布莊住？”
“是啊，我姑姑的家就在前麵那條街的盡頭，正好，你們還沒找地方住吧，帶你們去我姑姑家。”
祁薰擺擺手，表示這不太好。葉婕羽抓住她的手笑道，“小薰，你不要總跟我這麽見外，再說，公主殿下也在，身為臣子，我總要好好接待一下不是？”
見無法反駁，祁薰隻得點點頭表示接受，身旁的羿冰似乎也對布莊很感興趣。
發現祁薰反常的地方，葉婕羽猶疑著開口，“小薰你怎麽一直不說話？”
“……”
一行四個人原本還算平和的氣氛因這突然的疑問變得沉悶起來，隻見祁薰先笑一下，似乎在表示發生了很多事情的樣子，葉婕羽也便不再追問，“走吧，先跟我過去，之後再好好聽你們講分開後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於是三個女子便向著布莊的方向走去，霜澤與連颺跟在後麵，並沿途留下隱秘的暗號。
忽然連颺想到什麽，拍著霜澤的肩站定腳步，目光閃爍著神秘的光芒，“喂，我記得那個布莊應該是……”
連颺並未說下去，但霜澤已經明白他話裏指的是什麽，事實上，從葉婕羽說到街頭的布莊時，他就發現那是什麽地方了，隻不過並不能當場挑明，“靜觀其變。”
“嗬嗬，有時我真的懷疑你與漠塵兩個人是否在保護祁薰，知道是危險的地方卻還不動聲色的帶著她。”
“……你呢？”
“呃……”
被霜澤的反問堵住嘴，連颺一時沒有回答，隨即聳肩笑笑，沒錯，他也是明知如此卻還故意裝糊塗，身份的牽製，迫使他們每個人的行動都充滿矛盾，對與錯的界限變得模糊起來，所以他才遲遲沒有對祁薰動手，想要看看，那個堅持生活在矛盾中的漠塵，是如何衝破這個設定的。
“走吧。”拍拍霜澤，兩個人繼續跟在祁薰等人的身後向前走，好像剛剛並沒有什麽交談一般，“說起來，我好像還欠她一個人情呢。”
“……如果你到時動手，我會繼續阻擋你。”
“哈哈，那還是算了，我暫時不想跟你的赤星再打一場。”
同時，前往花婺宮的山路上，景銅看著漠塵的背影猶豫片刻才開口，“你好像一點也不擔心祁薰的安危，就這麽離開好麽？故意把我也支開，可並不會阻擋她成為目標的事情。”
“有霜澤在。”
“……你那麽信任他？”
“恩，信任他的心意。”
“你，難道你早就發現霜澤喜歡祁薰？”她一直以為他的眼裏隻是看著祁薰，並沒有留意別的事情，原來他在不經意間就已經分析了周圍的所有情況，這個人是有多嚴謹。
漠塵在景銅看不見的表情下扯起一絲平靜的笑意，那笑意雖然沒有過多的起伏，卻也顯出淡淡的了然，“隱隱約約。”
盯視著前進的漠塵，景銅看不清他的想法，依然是神秘的氣質，讓周圍人想要剖視他的內心，可又好像能感受到什麽情緒，隻是此時此刻，景銅不明白的是，為何明知道卻還要將自己喜歡的人撒手給別人？真的是信任那麽簡單麽……
“你對祁薰，又是怎麽想的？”
“……殺死她的人，隻能是我。”
凜冽的氣息散發於周身，這個主上親自帶回來的男子，一直謎一樣存在著，就連想法都匪夷所思。
因為喜歡，所以要親手殺死她嗎？
這樣的理由……算是回答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