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荊棘奔赴來

染火的夕陽,輕薄的白雪,一場舊事的碰撞結束,然而黑暗的來臨卻昭示著另一場危險氣息的飄進。

連颺剛剛結束與斑的決鬥走回漠塵他們的身邊,壓低聲音順著他們的方向看去,“那人還沒有走?”

漠塵擺正身側的劍點點頭,“小心一點,不像是滄光殿的人。”

祿姣靠在馬車邊顯得有些不耐,絹帕晃在手裏,越來越覺得沉悶,“我說,直接過去如何?一直待在這裏,那人也不見行動,興許我們開始走了,他也有動靜了,我可是不想再在這渺無人煙的地方耗下去,好想快點去泡個熱水澡,幹脆速戰速決。”

祿姣的話漠塵不是沒有想過,以他的性子也不喜歡這種坐以待斃的情況,更不喜歡對方在暗,他們在明這種受牽製的狀態,隻是有些事總有些顧慮,視線瞟向車裏,那兩個人對他來說都是重要的存在,任何一個受到傷害他都不會允許。

正尋思間,羿冰忽然推開馬車的門大聲道,“前進吧,不用擔心我們。”

“不可貿然行動,那人的實力不容小覷。”

“漠塵,我是在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欸,就算你是什麽風花雪月也還是赤潞子民,必須聽令。”

漠塵的臉色暗了一下,看著羿冰的架勢微愣,周圍人則因她這句敢對漠塵的挑釁忍俊不禁,能讓他露出那種表情,羿冰也算是有膽識了。隻見漠塵意味深長的笑一下,與霜澤互換了眼神,幾個人便決定與那個神秘人來個正麵對決。

祁薰看著走在前麵的漠塵背影欣慰的低笑,猜他此時一定會在想,羿冰長大了。真想看到你們兄妹相認的時候,那一刻會來的吧,她這樣期待著……

可是,就在眾人做好隨時接受那人攻擊的時候,卻再也感覺不到殺氣的存在,甚至連那人是否還藏在那裏都不確定,好像剛剛的氣息是他們的錯覺般,眾人前進的動作並沒有停頓,彼此的眼神卻互相看向對方,不敢輕易鬆懈,直到過了岔路口走遠,連颺才再開口。

“怎麽回事?一個人出錯,不可能我們所有人都感覺錯吧?”

漠塵的心裏也充滿疑惑,之前明明那麽明顯的殺氣卻突然憑空消失,這不是一般人輕易就能辦到的,如果剛才那人出手,或許集合他們四個人,就是算上景銅與羿冰都未必是其對手,是龍之麽……不可能,他與其交手過太多次了,對龍之已經太熟悉,那麽究竟會是誰擁有龍之那般的實力?埋伏在他們經過的地方無疑是衝著祁薰來的,最後怎麽又會收手?

霜澤騎馬走到漠塵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別想太複雜,該來總會來,那人無意,也不是我們該追究的時候。”

麵對霜澤的安慰漠塵點點頭,輕歎一聲,“我可能受這個任務的影響神經太過緊繃了。”

“因為是她的事情。”見漠塵並不言語,霜澤的眼神變了變,不再多說。

“溫鎮,溫鎮,本公主來了,哈哈哈,薰兒姐姐,聽說在祭祀上會有祭神大典,好像很有趣的樣子。”馬車裏相對剛剛的沉悶氣氛,羿冰放鬆的心情瞬間傳到四周。

祁薰應和著羿冰說的事情,心裏則擔心著剛才的事件並沒有表現出多少的歡顏。

另一邊,距離斑的屍體不遠處的叢林裏,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僵持著,一身夜行衣的男子被另一個白衫老者壓製著,掐住脖頸的掌稍一用力便可取了對方性命,黑衣男子原本堅定的眼神終是承受不住這種對峙,額角滑過一滴汗珠順著眼角滴落。

空啟將看向祁薰他們離開方向的視線收回,眯眼捋著胡須盯視黑衣男子,“那兩個人之後還會有很多的際遇,老朽可是不會讓你們這類人破壞他們的生活。”

“……你是空啟,原來龍之還沒有把你解決。”黑衣男子極低的語氣道,並不能聽出他本來的聲音。

“嗬嗬,既然認識老朽,那大概也能確定出你的身份了,回去告訴那個人,他終會失敗的,這世上想全如他意是不可能的,人還是不要太過貪得無厭。”

“……”

“老朽見你也習武多年,就這麽廢了你的武功實在可惜,不過更可惜的是你跟錯了主人。也罷,全當是一個老者的一種教誨。”說著,手指就在男子的身上點了幾處。

“唔……你做了什麽?”

“隻是讓你暫時不能使出武力,這次就放棄,回你主子那裏吧。”說完空啟便放了那人瞬間消失。

溫鎮,剛進入鎮中時,幾個人為自己所需而四散開,祁薰一路跟著走在最後的漠塵幾度欲言又止,直到走過一條街的距離,漠塵停住腳步,“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恩。”祁薰低下頭。

“什麽?”

“其實也不是很重要的話。”祁薰忽然覺得有些緊張,餘光瞟到不遠處的熱鬧人群裏羿冰與連颺的身影,不覺露出一絲欣羨的笑容,正巧漠塵轉過身看到她的表情,怔了怔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沉默一陣又開口。

“你要不要也去到附近轉轉自己喜歡的地方,溫鎮這裏沒有滄光殿的勢力你可以放心,就算有事,瑞承自會跟著你。不必非要在我身邊待著。”

祁薰收回視線對上漠塵的目光,略感失落卻不願表現自己的軟弱,隻是倔強的回道,“在你身邊不可以嗎?會妨礙到你?”

看著眼前的女子帶有一絲試探的詢問,漠塵忘了點頭,其實不是不希望她陪在身邊,仿佛她一離開自己的視線,心裏就會存在不安,可他還不習慣這種安逸的存在,不習慣她待在身邊的順理成章,隻能催眠著自己不去在意,可一見到祁薰露出那種表情,他就變得心軟起來,歎息著垂下肩,微閉雙眼,“你是不是想問我之前的事情?”

祁薰點點頭,為他對自己的了解感到欣喜,他不是不在意她的,就算這是一種錯覺的猜測,她也這樣希冀著,現在他也不再過多躲避自己對他的關心,這或許是對處於如此尷尬關係的她來說最大的安慰。

“我在想你應該還在意之前你們在防備的那個人的身份。”

“恩,不過你不用擔心什麽,霜澤和景銅已經去查是否會有什麽線索了,那人既然未出手,對你的威脅並不大,我現在擔心的是……”

“哼哼,漠塵,你現在擔心的,應該是我。”

“唔……”

兩個人正交談的時候,祁薰突然被身後出現的男子捂住嘴,短刀逼在脖間,在這熱鬧的街市上,長衫男子臉上的疤痕被頭發遮掩著,陰鷙的目光佞笑著看向對麵的漠塵。

“虎!”漠塵心裏暗罵自己和祁薰在一起時竟然放鬆了警惕,連虎什麽時候出現在附近都沒有察覺,讓他得以有機可乘。視線瞟向周圍,熱鬧的活動使得周圍並未有人注意到這裏的變化,羿冰那裏有連颺在,也與他們保持著距離,他現在首要做的是確保虎不會馬上對祁薰動手。

注意到漠塵手上的動作,虎低聲製止,“想讓她就死在眾人麵前,我不介意與你現在動手,漠塵,聽說你變得優柔寡斷的時候我還不相信,看來這個女人對你的影響會害了你。”

握向佩劍的手停頓下來,漠塵冰冷的目光瞪著對方,權衡片刻才道,“虎,你想怎樣。”

“哼,雖然是命令,不過這個女人的命對我來說無關緊要,漠塵,來跟我打一場吧,算作對五年前那一架的了結。”

“……你先放了她。”

“嗬,你當我不清楚麽,有這個女人在,你才會認真跟我打,不想她這麽快就死,就拚盡全力來救,否則我會讓你因這事後悔一輩子。”

“……好,我們離開這裏。”

見漠塵答應下來,祁薰拚命的搖頭,身後鉗製她的男子是認真的,不,是比認真還要心狠的感覺,那寒冷的話語就打在她的耳邊,連她都感覺到那氣勢,他會殺了漠塵,甚至是比之前遇到的任何人都心狠手辣,祁薰雖不知這兩人有過什麽過節,但是,她也不希望看到漠塵陷入危險當中。

此時,祁薰他們已經來到離溫鎮不遠處的一個荒廢牧場,被點了穴道的她既不能動,也不能說話,眼睜睜的看著兩個人在自己的麵前對決,可是她就算會武也懂得如何衝破穴道又能做什麽呢?就如漠塵在來到這裏之後對她說的話一樣,這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問題。

“漠塵,你讓我失望。”

“如果這是開始交手的開場我不會接受。”

“嗬嗬,隨你怎麽辯解,今天的你是贏不了我的。”

“那我真是很期待,你進步了多少。”說著,漠塵拔出手裏的劍做好進攻的準備,虎確實比那年厲害了不少,雖不常見麵,但他的每次行動他都略有所聞,不過自己也有不能輸的理由,就讓今天作為彼此恩怨的終結。

遠處藏匿的祿姣安靜的看著發生的一切,並沒有任何行動,她的目光裏透露著狠絕,為了滄光殿,為了主上,她有自己的立場。

“漠塵,就讓我看看你選擇的信念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結果。”視線打在祁薰的身上,祿姣的眼神虛晃過一絲意義不明的情感,隨即覆蓋寒意。

天空開始飄起青雪,不知是否這個冬天的最後一場雪,也不知可否洗刷這場血恨的交錯。

彼此的停頓在等待某個時機的開啟,劍影下兩個冷峻的容顏抱著拚盡全力的打算,這場仗,誰先疏忽刹那,誰就輸了一生。

這是男子的對決,生死的拚搏,也是祁薰第一次感受到漠塵生活的世界是怎樣真實存在的。多年後,當祁薰再回想起這夜昏暗火光照射的平地上發生的激鬥時,心裏仍有不平息的悸動,仿佛那關係生與死的其中一人是虛幻的存在般,與她無關的拚命想要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