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天命

紫檀木輕輕擺了擺手,悠悠然的下的樓去。淺淺的藍色衣服,長至腳裸的黑發,飄蕩在木製的樓梯上,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紫檀木倒是不在意別人的眼光放哪裏,她管不了,也不想管。如今,先熟悉熟悉檀都才是最重要的。

雖說十三年前這裏是她家,可她那時初到這個異世就遭遇喪母之痛,不到一天就成了逃亡之徒,這一別,竟是十三年之久。她若回去,還有人認識她嗎?搖了搖頭不再多想,開始在檀都的街道上慢慢行走。

從城中心到四野,又從四野趕回城中,檀都大致的情形她花了整整一個下午加一整個黃昏的時間才清楚明了。停下來的時候已是夜幕低垂繁星點點,中午不進食而奔波了一下午肚子已經開始抗議了,這個時候她開始反思藍都帶了怎麽不順帶個綠呢?

正在她感懷之時不遠處一個大嗓門呼啦啦的向她吹來:“兄弟,兄弟,你怎麽才來呢?我都等的腿都酸了。”葛兮焱拔開人群提起衣擺往她所站的位置擠來。

紫檀木聞言抬起頭來,噫黏樓三個印象裏並不陌生的大字高懸在寬街的對麵,高門大馬,人流如注。而嬌貴的葛家小少爺正在一眾仆從的護送下高舉著手向她擠來。

她靜站在原地,直到他氣喘呼呼的在她麵前停下來才氣定神閑的道:“兮焱,你說的請我吃飯,正好我餓了,走吧。”

“呼、呼”葛兮焱彎著腰大喘了幾口氣扶著胸口斷斷續續的道:“我,我是說了,要請你吃飯,可那是中午。兄,兄弟,咱今晚來最重要的是給青芙捧場。”

紫檀木手指輕叩著下巴想了想問道:“喝花酒不是嗎?”有酒怎麽少得了菜,那就是一樣的嘛。

葛兮焱楞了楞點頭道:“是啊”複又馬上嘟著嘴搖頭道:“不是不是,我們是單純的喝酒看青芙,絕不能叫姑娘。少爺我一定得給她留下個好印象。”

“別人還不見得看你一眼呢,談什麽好印象。”紫檀木不客氣的直指紅心。

葛兮焱不甘心的扁嘴道:“那可不一定,沒準兒少爺我運氣好呢。”抬頭看著人滿為患的門口,眉頭都快打結了,“這麽多人,都快把少爺我擠成肉餅了,要不是為了等你,我至於嘛我。現在還得被榨幹一次,走吧。”

葛兮焱說著就要往前走,卻見得身後無人跟上來,又倒退兩步苦惱道:“我說兄弟,你倒是走啊。”

紫檀木幾不可見的跳了跳眉毛,清遠的眉目在葛兮焱眼裏印出些莫測,她看著人踩人的場麵問了個牛頭不對馬嘴的問題:“兮焱,為青芙姑娘花點錢你可願意?”

葛兮焱想也不想的脖子一昂道:“必須的嘛!”

這家夥,刀架在脖子上都死咬著錢不放,如今為了個連別人認都不認識他的人無謂的往外拋,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那好,拿來吧。”她單手一身,四平八穩的放在葛兮焱麵前。

掉在錢眼裏的葛兮焱自是知道這手勢是什麽意思,一咬牙一把將袖裏的銀票砸到平伸的手上,當真是一點不心疼。

紫檀木嘴角幾不可見的抽了抽,這麽多錢,幹什麽?把銀票放回去,在他疑惑的眼光中解釋道:“我隻是要很多碎銀子而已,讓你的仆從想辦法。”

葛兮焱立馬反映過來了,對身後隨從說了兩句。兩人靜站不過片刻那仆從便摟著一堆細碎的銀子跑了回來。葛兮焱看向紫檀木,見她淡定的丟下一字:“撒。”

那仆從也真是聽話,說撒就撒,頓時隻見白亮亮的銀子從天而降直直砸進了人滿為患的大門口,當下就是一陣人仰馬翻。

“快看天上,那是什麽?”

“銀子,天上掉餡餅了,快,快搶啊。”

人性中免不了貪婪的一麵,豈知天上大多數時候掉的不是餡餅而是陷阱,從那一頓被踩著慘叫不覺的呻吟中便可見分曉。

葛兮焱還在咬牙切齒的心疼他的銀子,隔空伸長的手比挽留情人還要深情,正全心投入時頓感脖子一緊整個人被提了起來從上百來號蹲地尋寶的人頭頂呼嘯而過,仆從的呼叫聲在風裏傳的支離破碎。等他能夠自由呼吸時已是到了正廳了。

“咳、咳、咳”揉著自己脖子,葛兮焱悲歎道:“兄弟,怎麽自從遇見你後受傷的總是我?”

紫檀木沒搭理這個‘深奧’的問題,目光停在了聞聲而來的女人身上。女人三十多歲,無脂無粉卻有一股子精幹勁兒,一張保養的當的臉很是美豔,卻讓人難生輕浮之意。這個人,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是拂娘。“拂娘?”

拂娘本是想熱情的跟葛家小公子打個招呼,結果聲未出反而被喚了,不由的循聲看去,這一看看得眉頭皺起,“你,你是——”她單指揉了揉太陽穴後眼中亮光一閃道:“你是那個——”脫口而出的聲音又猛的被收了回去。

紫檀木眼中有笑意,整個人卻平淡無比。她記得她,也是,開門第一天就見血光之災,中心人物就是她。換她是老板恐怕也難以忘記,而且三年來除了身高之內的她容貌變幻也並不大。

葛兮焱狐疑的瞅瞅兩人,疑惑道:“你倆認識?”

紫檀木隻是老神在在的站著直接無視了某人的求知欲,拂娘看了她一眼趕緊笑著搖頭擺手道:“不認識不認識,小公子是來看青芙的吧?拂娘早已準備好二樓最好的包房恭候大駕呢。來,這邊請。”

兩人不緊不慢的跟著拂娘上樓,在指定的包房落座,葛兮焱對拂娘道:“我們要最好的點心,拂娘,就勞煩你了。”

拂娘自是點頭,躬身行了一禮正要退下,這時卻聽那先前喚過她的少年道:“點心一會上,先來點上好的菜肴吧。”

“是”拂娘聽言也沒看到葛兮焱瞪的老大表示抗議的眼睛,微彎的身子一直退到輕聲關上房門。

葛兮焱跨了臉哀怨道:“兄弟,照你這麽吃,我就是有金山銀山也會被你吃垮的。中午那頓飯本就是檀都酒樓中最貴的雖然你沒吃,如今在這樓裏吃這麽上好的一桌,唉,那哪兒是吃飯,活生生的吃的是錢啊。”

葛兮焱一邊哀怨,紫檀木一邊透過窗戶打量著外邊情景,他的話還不抵耳邊風。拂娘安排的這個房間的確處於上佳的位置,整個大廳一覽無餘,水榭歌台,木雕花欄,流水般不絕的客人,漂亮的姑娘穿梭其間,倒是一番酒色生香的好風光。

趁她觀察的這段時間葛兮焱也嘮叨完了,酒菜也上上來了,台上的歌舞也跳的差不多了,隻怕是主角該上場了。

她料的準確無誤。

燈火就這麽毫無預兆的熄滅在嘈雜的人聲裏,隻餘下一縷幽綠色的光在橢圓形的舞台於水榭相交的細縫裏滲出來。人聲刹時像是被千萬之手同時卡住脖子般突兀卻協調的消失,涓涓水流聲脫穎而出。

“咚”的一聲,是石子入水。隔沉了長的寂靜,又是一聲清脆的“咚”。然後極富有節奏的“咚、咚”聲越來躍緊湊的想起。“咚咚咚咚、咚!”過於緊密的節奏像是揪住心髒,突然的停頓讓整個心一下子沒了著力點無可救贖的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