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一把火一個人,幹幹淨淨
這一次千顫者真的是開口了,大量的鮮血順著他張嘴的幅度流下。然而他嘴巴開合不過幾下便突然睜大了雙眼直直倒下去,死不瞑目。
眾人皆倒抽了口涼氣,這是怎麽回事?!根本沒見著有任何的利器攻向他,郝連流月的雙手也一直沒有動過,難道他是自殺?
黑色的發絲拂過眼前,郝連流月下意識的伸手接住他倒下的頭,手指輕輕放在他動脈上,然後檢查了他的雙手、喉嚨等處,最後他沉聲道:“不是自殺的,我可以肯定。可是,全身上下沒有發現一點問題。”
眾人皆沉默,今晚真是太詭異了,兩個不知如何而死的人,都死的毫無破綻,感覺這月光都是涼悠悠、冷冰冰的。
藝高人膽大說的便是穆青這種人,隻聽他笑著道:“流月公子不妨收收他身,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可尋。”
郝連流月應聲開始搜尋,前後上下遍翻後隻有一個木盒子放在他的掌心裏,他掂了掂道:“除了今晚的東西,一無所有。”
對於這個結果大家並不意外,誰沒事會把以前的東西帶在身上?更何況是他。
當著所有人的麵,郝連流月長長的手指將蓋子翻開,白色的月光下,盒子裏,空無一物。木盒子大張著口子,像是在嘲笑著費了天大力氣卻無一所獲的人。
千算萬算,算不過現實。
郝連流月手指向下一脫力,木盒子掉落下去,滴溜溜的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停在穆青腳邊。這個東西,最初是他想盡辦法弄到手的。
沒去看穆青有些鐵青了的臉色,郝連流月轉過頭俯下身來,長長的手指扣住冰藍色的麵具,緩緩的從一邊打開,然後迅速揭起,月白色的袖擺快速滑過他的臉頰。
慘白的月光下,那張臉下半完整無暇,上半百孔千瘡。眾人皆皺了皺眉頭,這麵目全非的,誰認得出是誰啊?
紫檀木亦輕皺了皺眉頭,他們兩人離的最近,幾乎將地上的人上半個身體遮了個完完整整。他麵具沒揭完之前,透過打開的弧度,她明明看到那張臉是白淨的,這個人的長相很是普通。可是,雙眼看向對麵的人,怎麽會這樣?
郝連流月抬頭對對麵的人安穩一笑,站起身來下逐客令道:“眾位,人已死,壽宴已落幕,衣骨教也已經為眾位備好了房間,各位,請。”
“這——”眾人互相猶疑了一會兒,紛紛歎息一聲轉身離去,兩敗俱傷,還有什麽好留戀的。
來的快,去的也快。最慢的當屬一動也沒動的穆青了,他不退反進,腳前的木盒子被他一腳踹出去很遠,到了兩活人一死人麵前停下,他似笑非笑道:“兩位公子,真是好本事。”
僅此一句,也不管兩人怎樣反映,他轉身便離開,沒有多看一眼。
郝連流月看著他完全離開後,對衣骨教眾女揮揮手,輕聲道:“你們也先下去吧。”
“是”,眾女彎腰淺行一禮,紛紛退去。
所有的人都退場了,郝連流月這才微吐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很疑惑我為什麽要這麽做。不過琳木,相信大哥,這個人對以後並沒有什麽用,隻是那張臉我不能讓別人看到而已。”
紫檀木輕輕點頭,也不問他究竟是誰。雙目看著下方死不瞑目的人,她伸手抹過他眼睛,頭也不抬的道:“這個人交給我好嗎?我會處理好屍體的。”
“需要幫忙嗎?”他問。
紫檀木搖頭,看著月白色的衣袍緩緩而去,歸於同色的月光中。
準備好油、材以及一個白瓷瓶,找了個僻靜的地方。一把火,一個人,幹幹淨淨。
她看著被火花漸漸吞沒的人,深吸了口氣,也許死亡,反而是最好的歸宿。
樓著白瓷瓶,踩過山坡上零零落落淒寒的墳,晃過錯落有致的庭院,走回她自己的房間時已經又是兩個時辰過後了。
單手推開門,看見屋中情景時踏進去的腳步頓了頓,然後她又自然的進屋,反手關門,將瓷瓶放在櫃子上,最後在桌旁落座,動作行雲流水。
“什麽時候來的?”接過遞過來的白水杯,她閑話家常般的道。
如夜鶯般動聽的聲音清脆響起,簡單兩字:“子時”。
“你,怎麽來了?”喝了口白開水,清潤的聲音更加清潤了。
“想看你了,便來了。”女子的聲音自然而然,一點也不矯揉造作。
紫檀木的臉突然就柔和了,她輕輕笑了,軟了聲音道:“許久不見了呢。”
“是啊,挺長時間了。”水夜鶯微低著的頭抬起來,那雙黝黑卻空洞的眼睛沒有掩飾的暴露在她麵前,她沒有焦距的雙眼無比準確的落在她握著杯子的手上,輕聲道:“把你的手給我。”
看了眼自己的手,除了上次在石屋中莫名被冠了個指環,沒有什麽特別的啊。她雖不解,還是老實的把手放在她麵前。
放下那把通常不離手的琵琶,她雙手覆在她的手上,纖細的手指仔細的摸著水藍色的指環。半響,她輕輕放下她的手,輕聲道:“好生收好它。”
紫檀木收回手,不知道多少遍的再次打量著指環,仔仔細細看了個遍,還是和以前一樣,看不出半點端倪。
似乎看得見她的動作般,她粉色的唇輕輕勾起:“你就是看上一千遍,一萬遍,也仍舊是最初的那個樣子,倒不如想些其他的。”
將手放下,她當真想起了一事,潤了潤嗓子,她問道:“今晚你準備走嗎?”
她輕輕一笑,眨眼道:“不了,我就跟你睡好了。”
紫檀木展顏一笑,如此,甚好。
這一夜,紫檀木睡了幾年來最為美好的一覺,一夜無夢到天亮。這是頭一回,她竟然真的睡著了,精神前所未有的好。所以清晨睜眼時發現旁邊的人不知何時離開之時,她一點不奇怪。
簡單的梳洗了下,練了會兒功,便聽得有待女來報:是時候吃早餐了。幾天的時間,足夠她將常去的地方摸透,一路走到飯廳,便見所有人都來齊了。
待女將椅子拉開候著她坐下,紫檀木見著一眾不動筷子的人便知道,今天又有事情宣布了。
果然,見著她坐好了之後,郝連流月道:“最近事情出奇的多,先前便說過武林大會的事,今晨便又收到通知,說是大會又提前了。”
顧子皺了皺眉頭,奇怪的道:“提前了?本來就夠倉促的了怎麽還能提前呢?”
綠撐著腦袋,整個人沒精打采的趴在桌上嘟噥道:“這還有完沒完啊,這才回來,累的跟狗一樣還沒來得及休息,又得去應付武林大會。這日子,能不能消停點啊?”
黃輕柔勸道:“好啦,武林大會非同小可,大家還是打起精神來。”
“大會提前二十天,如果我們明天啟程的話便用不著太趕,時間會寬鬆很多。”郝連流月坐在烏木椅子上悠然笑道。
“那便明日吧”,一直未開口的郝連流風柔聲道。
眾女歎了口,頗有些認命的點頭。
這一頓早飯因著這個消息,本來忙的饑腸轆轆的眾人,突然就沒了食欲,倒是節省了不少糧食下來。
麵對這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狀況,紫檀木倒是適應的很,說明日啟程,她便自行打包行禮去了。她的東西真不多,除了換洗的衣服,幾乎和她下山的時候不差多少。當然,特地的,她還帶走了一個白瓷瓶。
一日轉瞬即過,等再次啟程之時,紫檀木毅然決然的選擇了那頂雪紗大轎。開玩笑,雖然她沒有他們那麽累騰,可是能舒服躺著的時候她為什麽要去外麵背太陽過山呢?
依然是手捧一本古書,窩在大轎一腳,紫檀木摟著多日不見的狐狸安靜的看著。要說這雪靈狐,她還真是很久不曾見到了,自從那晚在顧子床上窩過之後它便一直賴著顧子不放,她行思著,這狐狸定然是隻公狐狸。如今肯回來了,不過是和她抱著相同的想法,外麵太熱了。
郝連流月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躺著,大轎中間擺了個茶幾,他和郝連流風正各執一子博弈著,待女依舊站在他身後不遠處不急不緩的搖著扇子。
長長的手指舉起白子落下,他眉眼微抬,笑道:“流風,你的棋藝又有所增進了。”
郝連流風從棋盤上將黑子撿下幾顆,雙眼專注的看著棋局,柔聲道:“縱然流風日進一尺,也始終及不了哥哥。”
郝連流月輕笑著搖搖頭,又轉過來看角落裏靜溢的毫無氣息的人,道:“琳木,看了這麽多天的書你還沒看夠?下兩盤棋,如何?”
埋在書裏的腦袋抬起,清潤的眉眼掃向兩人,然後她一手握書一手托著睡的香甜的狐狸向郝連流風剛讓出來的位置坐下去。
郝連流月也不多說,手執白子便往棋盤上落。兩人你來我往,郝連流風看了半響,竟然發現他們不相上下,她眉眼微彎,笑道:“琳木真厲害,哥哥的棋藝可是這麽多年來從無對手的。今日能下的旗鼓相當,哥哥一定開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