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訴 說
三十九、
“你說,若是我拉你上來後你翻臉害我,你今日所謀之事便永遠不會成功,不行,再加上你將來生個孩子沒屁-眼!”葉睞娘又加了道保險。
“這叫什麽話?”李璡的臉青紅莫辯,看著葉睞娘鼓鼓的小臉,“你是誰家的丫頭,這種市井之言都說的出口?!”她怎麽就不知道害羞?
“你到底要不要我救你?”葉睞娘蹲下身子去掰李璡緊抓船舷的手指,不會水的人就麽笨,湖邊的水根本不深好不好?冷靜些自己都可以走上岸了。
“你別碰我,男女授受不親!”李璡嚇得大叫,他一撲騰,船也隨著晃動了起來。
這時候講這個?讓外人聽了還以為自己怎麽著他了呢,“既然這樣,我還真的不能救你了,”想到自己出來有一會兒了,要是有人尋她就說不清了,“你想好了,我可是要走了,其實這水沒多深,你泡一會兒死不了的。”葉睞娘撣撣裙子,準備起身離去。
“好,我發,我發,你快拉我上來,”李璡人在屋簷下,掙紮著道。
“停,不準口是心非,你想的是現把你拉上來再收拾我吧?”葉睞娘看到李璡的咬牙準備發誓阻止道,“你想好了,你若是想著上來收拾我,那我可告訴你,我姐姐和丫頭馬上就來了,你的心願是達成不了的。”
李璡臉一紅,她怎麽知道自己打的是這個主意,又見她起身要走,真的有些怕了,他可不能壯誌未酬,隻得訥訥的照她的吩咐鄭重發了個誓,又加了什麽天打雷轟的話,才被葉睞娘拉了上來。
“你坐在這兒,”兩下上了岸,葉睞娘指了指一塊向陽的湖石,“我去找人來,就說無意中遇見了你。”
“別走,你到底是誰家的姑娘?”李璡死也要死個明白。
“我是誰不重要,反正咱們也是再見無期了,”葉睞娘回身一笑,細白的牙齒閃亮如玉,“你放心,今天我聽到的事與我毫無關係,我自不會講與人聽,但是,”她覺得自己有必要開導下這個孩子,畢竟小小年紀為了目的走上歪路不是好事,“我知道你是想效秦公子異人的故事,但與其這麽費心勞力的去掙那個位子,不如好好磨練自己,憑自己的力量去掙出一片天來,當然你要是因為自己沒那個本事才走的這條路,那算我沒說。”
秦公子異人就是後世的秦莊襄王,他曾入趙為質子,後被呂不韋認為奇貨可居,在呂不韋的幫助下認了華陽夫人為母,也是得了這位寵妃的支持,才最後做上了秦國的王位。
李璡聽她比出公子異人,就明白她已經看透了自己的打算,他也不過是十四歲的孩子,因是輔國將軍府上三房所出,雖然有壯誌有抱負,但得不到父親和祖父的重視,這次也是得知了襄國公一脈想在族中選一個資質上佳的男孩過繼到名下,才動了討好國公夫人的念頭,甚至還想了辦法代表輔國將軍一脈跟著江夫人回鄉,沒想到他自認藏的極深的心思,竟被一個小女孩看穿。
“你怎麽知道的,”李璡衝到葉睞娘麵前,“你到底是什麽人?”
小家夥如果在現代頂多也就是上個高中,現在渾身涅滴滴的頗有些楚楚可憐的味道,葉睞娘淡淡一笑,隨手抽出絹子遞給他,“擦擦吧,順便把你衣服擰一擰,剛才你們的話我聽到了,我聽說過國公府無子的事,又知道你的身份,想猜出這些也不難,不過你放心,我是不會對旁人講的,隻是你還要好好想想我的話,過繼是宗族大事,不是以你一個人的力量就能謀得的,還是安心做自己的事吧,功名富貴靠自己都可以掙出來。”
葉睞娘眉似新月,白嫩的臉龐還帶著嬰兒肥,可是那沉靜如水的目光,仿佛能夠看穿一切,讓人幾乎忘了她不過稚齡,李璡一陣莫名的心虛,下意識的辯解道,“你不知道,我們輔國將軍的爵位隻能襲五代,根本輪不到我,就算家裏隻有我,也不可能再襲爵了,”他麵上劃過一絲不甘,“我確實想得那江夫人的歡心,如果她願意認我為子,那我父母就可以在兄弟們麵前揚眉吐氣,而且我還可以振興我們李氏一門。”
絮絮說完自己的理由,李璡恍然意識到自己在這個陌生的姑娘麵前說的太多了些,可又無法再解釋轉圜,悻悻的道,“跟你說這些有什麽用,你也不會懂,你們這些姑娘家,成天就知道塗脂抹粉,描眉畫眼的,再不就是繡花彈琴,會寫幾首歪詩彈幾支曲子就一個個以為變成了才女,更有些無聊的,成日恨有有笑人無,最是沒意思的就是你們這些女人!”
葉睞娘被他發泄似的話語弄得哭笑不得,頷首道,“你說的也對,想來這樣的女孩兒你是見過不少,我也最煩那樣的,一個賽一個的矯揉造作,未嫁時比出身比穿戴,嫁人後比夫婿比子女!覺得自己比人強了就趾高氣揚,比不過人了就百般詆毀。”
李璡沒想到她竟然讚同自己的觀點,以往這些話他敢就敢和族學裏幾個密友說說,當著家裏姐妹的麵是斷然不敢說的,沒想到在這裏居然遇到了知音,旋即笑道,“你也討厭?你不就是女人麽?難道你以為你不是那樣的?”
“我還真不是那樣的,”葉睞娘覺得自己又坐在了工作台前,想開解這個別扭的小子,首先要得到他的認同,“我可沒有塗脂抹粉,也不喜歡說長道短,更不會寫詩彈琴。”
“嘁,不會寫詩彈琴還說的這麽理直氣壯,”李璡有些不屑,“你可比她們心黑多了,”看葉睞娘拉下了臉,李璡忙描補道,“不過你還小,以後慢慢學就行了,”不知不覺他竟安慰起葉睞娘來。
葉睞娘見她對自己沒有那麽敵視和戒備了,在他身旁的石頭上坐下來,“就好像我明白你對那些隻知道調脂弄粉的女人的看法一樣,你想討江夫人歡心的想法我理解,隻是沒有了兒子你父母真的就會感覺到揚眉吐氣?別說他們或許會被人笑,恐怕到那個時候你的兄弟們笑你,說你的爵位不過換了父母才得來的,你怎麽做?”
李璡根本沒想那麽多,他父親是祖父的第三子,根本就是個靠著家裏養活庸碌之輩,這些年他辛苦讀書,在族學裏無論文章還是弓馬都是成績最好的卻得不到祖父的重視,李璡有些茫然,“我想著自己如果做了襄國公世子,那他們就不會小看我了,父親也會以我為傲,而且祖父也不會再為我們這一支將來衰敗而發愁。”
午後的陽光正好,葉睞娘發現李璡的眸色極淡,微挑的鳳眼閃著琥珀色的光,他的嘴唇很薄,因為在水裏受了寒,少了些血色,此刻正微微張著,顯然是認真聽了自己的話,或許是從來沒有跟人說過心裏話,神色間又有些害羞和不知所措,顯得那麽無助,葉睞娘心裏一軟,“你去坐那兒,那兒能曬著太陽,你再這樣受了涼那可是壯誌未酬身先死了。”
“你說啊,”李璡完全不在意這些,現在他根本不把葉睞娘當做個小丫頭來看了,她那了然的目光讓他莫名的安心,心甘情願的與她分享心中的秘密,“我的想法不對麽?”其實他更想知道的是自己的方法在這個心眼不是一般的多的女孩眼裏可不可行?
“你的想法對,但做法錯了,”葉睞娘心下一歎,“過繼那個不是一個國公夫人就能說了算的,隻要襄國公不昏聵,就不會被婦人左右,你有刺探夫人喜好的時間和盡力,還不如好好放在學問武藝上,”她覺得自己就像個老師,誨人不倦,正在極力讓一個學生迷途知返,“你若是真的有才,就考個狀元榜眼的,到時恐怕真要過繼,襄國公首先想到的就是你了。”
其實李璡如果真的考了個狀元,恐怕也不需要那個世子之位來證明自己了,不過這點葉睞娘不想告訴他。而且就算是考了狀元,襄國公的位子也不一定會給他,畢竟他的祖宗和襄國公的祖宗可不是一個媽,人家襄國公一支難道就沒有男孩?
“姑娘說的對,”李璡沉默片刻起身一禮,若是自己真的中了狀元榜眼的,恐怕不用求也做的了襄國公的世子了,“是璡想左了,剛才的事還請姑娘見諒。”此時的他恢複了優雅從容的貴公子風度。
這就成了“姑娘”了,葉睞娘不禁啞然,“好了,現在我可以走了吧,咱們算是恩怨全了了。”如果她再不回去,估計尋她的人馬上就來了。
“剛才的事你真的別往心裏去,我也是一時情急,”李璡也覺得自己的辯白有些無力,但還是希望她不要把自己當做惡人。
一時情急就要下殺手?葉睞娘有些不以為然,“嗯,你的苦衷我知道了,但以後還請公子在做事之前先想一想畢竟如果換做別人,今天這湖裏就多了一條人命。”
看著那姍姍而去的身影,李璡有些恍惚,他仰頭看了看刺目的陽光,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