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劫後餘生（二）
沒有了葉府，葉幽然就不再是大小姐了。現在她就是連一個普通的百姓都比不上，那些平凡的百姓至少都還有一個溫馨的家，而她葉幽然卻再一夜之間就失去了所有。
王媽說了，白天的時候她不可以出門。所以葉幽然期待著夜晚的到來，或許在她的心裏還有著那麽一絲絲的僥幸。假如。。。假如說她的雙親有幸逃過了這場災難。
山野間的景色是那麽的自然與清秀，徐徐清風，悠悠碧水。山林如畫，連空氣裏都帶著一股子淡淡的清香的味道，這就是葉幽然心裏一直的向往。可是今天，葉幽然卻沒有那個心思。難過與焦急都是她自己的，沒有什麽東西會因為她而改變的。樹還是那麽的挺拔，野花也照樣開的極其的豔麗。就連鳥兒也還是嘰嘰喳喳的樹枝上盡情的歌舞著，沒有什麽因為葉幽然一家的慘案而改變，改變的隻有葉幽然自己的心境。
“小姐，在想什麽？”
王媽拿了一件厚實一點的衣服給葉幽然披在了身上。
葉府在突然之間化為了灰燼，也覆滅了葉幽然所以奢侈的生活。沒有漂亮的首飾，亦沒有華貴的衣服，今天的葉幽然有的隻是荊釵布服。就連這會王媽給他披上的也不過是一件極舊的粗麻衣服。現在她不是什麽首富的女兒，因為那些財富都隨著名門葉府一起成為了過眼雲煙。
“王媽，我想我母親了。以往的這個時候，我都是在東廂練琴的，母親好嚴厲，我也好怕她。可是我就是忍不住的就想她了。”
站在高高的山崖上，迎著習習的風，葉幽然顯得很蒼白很脆弱。
“今晚半夜的時候我們在回府上看看吧！也許還能找到老爺和夫人的遺體的。”王媽歎了口氣，傷心的說道。
“王媽，為什麽你就認得了爹爹和母親已經。。。”葉幽然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甚至連那個‘死’字她都忌諱提到。
“王媽。你說如果他們都逃出來了會藏在哪裏呢？會不會來找我們呢？你說他們能找到我們這裏嗎？”
就是那一份僥幸，它一直的糾纏著葉幽然。
“那些人是不會留下一個活口的。我在外麵等了那麽久，也沒有聽到一句哀鳴的聲音，就好像他們全都走的很安詳，沒有一點痛楚一般。所以我才肯定這次府上的人全部都已經不在了。隻有我們三個幸運的活了下來。”
“到底是什麽樣的仇怨，什麽樣的仇人，居然如此的心狠手辣？”
“小姐，還是先吃點東西吧！你要是不吃東西，怎麽有力氣去報仇呢！”
王媽的勸告多少還是起了一些作用，但是看著葉幽然吃飯的那神那態，王媽真的是痛心極了。她寧願葬身火海的那個人是她自己，隻要能換回葉幽然心中所愛的父母雙親。
王媽低著頭難過的扒著碗裏的飯，葉幽然永遠都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王媽這樣一個人如此的愛著她。
等待中的時間是那麽的難熬，不過就是一個下午而已，卻漫長的無邊無際。還不僅僅是時間過的漫無邊際，就連葉幽然的腦子也是一片漫無邊際的空白。
吃過飯，葉幽然依舊是站在那高高的懸崖邊上。就那樣迎著風，衣角在陣陣風中不斷的搖擺，她也不覺著冷。麵無表情，眼眸晦澀。王媽一直都告訴她說她是希望，可是她的希望又在哪裏呢？
她真的沒有看到希望，父母是死是活，仇人又是何方神聖，她一概沒有一點頭緒。要報仇，該怎麽報？
這些煩雜的思緒糾纏著葉幽然讓她逃不開。
夜幕降臨的時候，葉幽然就已經急不可耐的想要回到原本的葉府去找尋她想要的答案，可是王媽一再的按捺住了她的性子。
王媽也急，葉幽然如此的耐不住性子，何事大仇才能得報？何時才能走向複興？
遠遠的，王媽就坐在那邊遠遠的看著葉幽然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每走一圈王媽的心就冰涼一度。握在手裏的小茶盞也被王媽捏的吱吱作響，但是王媽想了一下還是沒有對那隻小茶盞下手。
“王媽，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去？”越是接近深夜，葉幽然就越是按捺不住心裏的緊張。她要答案，她要知道她的父母究竟是不是像王媽所說的那樣已經葬身火海之中了。
“收拾吧！”王媽放下手裏的小茶盞，慢慢的站起身來。她輕輕的擁抱了葉幽然，歎了一口氣然後才鬆開手來。
“去吧！翠縷去給小姐收拾行裝，盡量不要穿的太顯眼，越普通越好。”
王媽把葉幽然向翠縷的麵前推了去。自己才一步步的走出了房門。她小心的從衣服裏掏出一個東西來，熟悉的揭開蓋子來，用火石點燃，然後舉起了右手朝向著夜空。
不一會兒那小東西就噌的一聲飛向了天際。爆破在了寂靜山林的夜空裏了。那綻放出來的火花的美麗真的是一點也不比皇宮所放的焰火差。
放了信號彈，王媽走回房間，整理起自己的行裝來。一套黑的夜一樣的衣服，和一雙極輕便的鞋。在王媽的身上把她顯得精幹而又神秘。這時候葉幽然和翠縷也換好了行頭，都是一身輕便的男裝打扮。
“走吧！遲早得去見證那悲慘的一幕，希望小姐到時候看到那些已經不全的屍骨不要太過於害怕。死亡並不可怕，他們不過隻是為了準備另外一段新的開始。”
王媽說的話，葉幽然沒有完全聽懂。或許是王媽叫她到時候不要害怕那些殘缺的屍體吧！
或許是王媽習慣了每天奔走在葉府上下的各個地方，所以走起路來才那麽的輕盈。葉幽然這個做慣了小姐的人和翠縷是怎麽都趕不上她。過那麽一會王媽就得停下來等她們兩人一會。在過那麽一會就又不得不停下來在等。
翠縷時不時的還要扶一把葉幽然。就是這麽一個小動作，一個平時很正常的動作這會居然讓葉幽然是如此的看不起自己。
走了好半天，三個人才來到已經化為灰燼的葉府。另葉幽然吃驚的是，居然不止是他們三個人，還有好幾十個她從來沒有見過的黑衣男子。這些男子個個高大威猛，神色堅毅，目光如炬。看起來就給人一種非常有力量的感覺。
更令葉幽然吃驚的是當她們走近的時候，幾十個人居然恭恭敬敬的給王媽行禮。
借著點點月光，葉幽然才看清楚王媽臉上的神情。如此的冷靜，一點都不像昨天會抱著她哭泣的那個老婦人。
王媽一拂手道指著葉幽然和翠縷道“各位，這位就是咱們的大小姐，這位是小姐的丫鬟翠縷。”
王媽一說完，幾十個壯年男子都齊聲的向她致敬道“大小姐。”
這一聲大小姐便是對她的希望和肯定。
“這件事情來的如此的突然，我們三人都是僥幸才得以逃脫，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大家開始行動吧！”
“是。”
幾十個人眾口一詞，而且整齊宏亮。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隻是這些全都變成了葉幽然腦子裏的疑問了，隻是在這個地方不適合問罷了。
王媽一說完，幾十個人就立刻投身於那一片廢墟之中忙碌了起來。來不及傷心，葉幽然也加入到了這個行列，包括王媽，包括翠縷。
當葉幽然在那片廢墟之中撿到第一隻被火燒焦的胳膊的時候，她嚇的跌坐在了地上。沒有思想，沒有表情，亦沒有眼淚，她的心被狠狠的揪在了一起。昨天，也許昨天這隻手還為她調過羹湯，隻是現在葉幽然連這隻手的主人在哪裏她都不知道。
看到葉幽然跌坐在了那裏，翠縷急忙就要過去扶。但是王媽卻先翠縷一步攔住了她，一個嚴厲的眼神向翠縷傳遞著一句話‘不許去’。翠縷最終沒有過去，王媽也沒有過去，兩個人就那麽站在不遠處的地方看著葉幽然。那麽近，但是葉幽然卻一點也沒有發覺，她的心，她的身都不由自主的跌倒了。
置身在這廢墟中，葉幽然似乎都還能聞得到那些被大火燒焦的肉體和骨頭的味道。慢慢的，慢慢的，那些恐懼和悲傷也漸漸的離開了葉幽然的腦海。她努力的支撐起她那發麻的四肢，繼續在那一片廢墟和不全的屍骨之中尋找著。
一隻隻被分開的胳膊，一隻隻被分開的腿，甚至還有半截的身體，甚至脫離了身體的腦袋。這都是大火和倒塌的房屋所造成的，讓這些死於火海的人連一個像樣的全屍都沒有。
葉幽然就在這樣的的屍骨堆裏掏著，尋找著，每一寸地方她都不放過。就那樣拚盡全力的找著。找著找著那淚水就像是決了堤的河水一樣流了出來，無聲的灑在了葉幽然生活了十幾年的土地上。
王媽一直的就看著葉幽然。那種無聲無息的痛楚讓王媽的心緊緊的揪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