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錯緣姻成劫(2)

月黑風高夜,涼風襲人。

琦顏著了夜行衣黑巾蒙麵,輕輕推門而出。

小翠已經被她用迷藥迷暈,這是連續第三天夜探杜府,想是那日她應承得不夠痛快,綠茗山莊白日裏對她看得極嚴,雖未明言,但是不管她走到哪裏,小翠必然跟到哪裏,身後不遠的地方總有家丁模樣打扮但是身形步伐都無疑是武林高手的陌生人緊緊相隨,不知為何他們要將她看管得如此嚴密,似乎生怕她逃跑。

為了不引起他們的注意,白天她都盡可能地不出門,隻假裝病未痊愈,臥床休養,為晚上的行動養精蓄銳。

杜瑞乾幾次想來探望她都避而不見,這時候的琦顏真的非常恨他,若不是他,她此刻便是自由身,想去哪裏去哪裏,不用有任何顧忌!

經過兩天的摸索,她知道這大宅子裏肯定有密道,不然根本不用設計得那麽複雜,而且若是沒有密道,跟外界的往來可太不便了,杜老爺既然能在一夜之間就趕回綠茗山莊這便更印證了她的猜想。

本以為可以憑一己之力找到密道悄悄逃走,卻是一無所獲,原來宅子設計得這麽複雜就是為了避免人逃跑的,仿佛天然就是個囚牢,隻進得了,出不來。

今夜綠茗山莊的戒備明顯比前兩日更森嚴,竟然出現了士兵的身影,十幾個人為一隊隨時巡視,看到這樣的景象琦顏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雖說明日就是她跟杜瑞乾大婚之日,雖說杜老爺是燮國第一禦醫,雖說杜家家大業大,可是何以能驚動得兵衛護院!究竟是怎麽回事!一定有鬼!

琦顏一閃身躲進黑暗中,等一隊兵丁漸漸遠去她才繼續探路,昨晚和前晚她才探完東廂和西廂,南亭北苑都還未去過。今夜去恐怕又是一無所獲,但是她卻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即便是無謂的掙紮也要嚐試一番。

剛剛挪步,就聽一個聲音劃破長空:“有人!”

旋即一隊兵丁迅速返身回來搜尋。

琦顏一驚,心底有些慌亂,離他們不過幾十丈的距離,若被他們逮到就壞了。

正自惶急,忽感腰帶一緊身子一輕,人已經躍上房頂輕輕落在琉璃瓦上。

快到竟然讓她無暇反應,所有動作都仿佛是在一瞬間完成,琦顏心下大駭!

正要大叫,嘴唇已被人捂住。若是此人想要殺了她,真是易如反掌隻怕她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直接成了一縷冤魂,連個索命的對象都找不到。

想想就心有餘悸,琦顏掉轉頭想要看清這救她的人,隻見這人跟她一樣著了夜行衣,頭和臉都用黑布蒙得死緊,隻露著一雙星光熠熠的美眸,黑夜裏格外明亮,她不禁一呆,似曾相識的一雙眼。

就在琦顏愣神的當兒,這人放開了捂著她嘴的手,幾個起落已然不見蹤影,空氣裏一片寂靜,仿佛從來沒出現過這個人。

站在空曠的屋頂上琦顏的腿有些不聽使喚,還在思量剛剛救她的人到底是什麽身份,為什麽要救她?她敢打賭,這人她一定見過!從身形來看是個女子,她把自己包裹得那麽嚴實,定是不想被她認出。

想了半天也沒得出結果,記起今夜的重要任務是找密道來著,再過幾個時辰就該天光大亮了便也不敢再耽擱。雖然甩開了那幫討厭的兵丁,但琦顏還是每一步都走得極為小心,生怕碰響什麽東西惹人注意。

現在的位置仍是在西廂,要去到北苑須得穿過一片茂密的竹林,她隻得從房頂上跳下來,黑夜裏她目測得不夠準,結果跳下來時因為屋頂離地麵太高而崴到了腳,幸好是跌在草叢裏,不然就沒那好運氣隻是崴了腳,很可能會骨折。悶哼一聲便跌坐在草地上,心中又羞又憤,一絲恨意閃過。

之前在五華山的六年裏,師父始終隻是叫她紮馬步,不肯教授武藝,那些防身術還都是師兄師姐偷偷教的,都隻學到些皮毛。

想想師父也許根本就從沒把她當做弟子,不僅如此,師父還恨她,隻是她也想不明白為何師父還會撫養她六年,個中緣由任她想破頭也不明白。也許,師父真的就是個謎團一樣的人物,捉摸不透的。

看來很多事冥冥中早已注定,若是她能料到會有今日的窘迫,當初就會好好跟師兄師姐習武。

揉了揉受傷的腳踝,疼痛難忍,隻得放棄繼續夜探的念頭,也許這就是命中注定的姻緣,即使想逃都逃不掉,看來,她跟杜瑞乾,真的有緣。

正要起身,突然燈火一黯,原來是不遠處那間房子裏的燈滅了,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黑咕隆咚的。

隻聽得門嘎吱一聲開啟又迅速閉合了,兩個黑影緩步朝她這邊移過來,低低的談話聲在這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襄南王殿下,咱們就這麽說定了,老夫拜托的事還望殿下費心。”

是杜老爺的聲音。

“那是自然,本王自當竭盡全力,”襄南王嗬嗬笑道,“你還是留意一下你未來的兒媳吧,明天的喜事不要弄出笑話來,若真如你所說她是蕭國流落的公主,你兒子要娶她隻怕也非易事,她鐵定不會乖乖就範的。”襄南王忽然止住了腳步語帶幾分揶揄。

杜老爺竟然識破了她的身份?!驚得琦顏冷汗直流,兩人距她隻有十幾丈的距離而已,琦顏心中驚恐交集,生怕被他們發現,低下頭緊緊匍匐在草叢裏一動不動,大氣也不敢出,凝神聽著他們的對話。

“也隻是老夫的推測,她自然不會言明自己是蕭國公主,前幾日內人向老夫提起,她曾向內人詢問宜城的境況,竟不知宜城早在六年前已更名燕京,更不曉蕭國已被瓜分,那時起老夫便懷疑她的身世了。三日前見到她時老夫也暗暗吃驚,此女音容笑貌跟從前的妍貴妃有八九分相似,恍然便是妍貴妃重生一般,一問她,她連父母是否健在都答不出,老夫心中更是堅定了幾分,她真的很有可能就是六年前便流亡在外的善雅公主。”

“若她真是公主,你要怎樣處置?”襄南王的聲音寡淡得如同一碗平水。

“這是個禍害,留不得。原本老夫是想殺了她以絕禍患,可惜犬子嗔癡,誓要娶她為妻,老夫不忍弗了他的意隻得答應,殿下大可放心,成親之後會幽囚她在這裏,叫她出不得綠茗山莊這個門,不得遺禍人間。”

“杜先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如此對她似有不公啊,這世上物有相同人有相似,長得相像的又何止一二人。一來沒證據表明她就是公主,二來過了明日她便是你的兒媳,這般對她令郎將作何感想呢。依本王看,你還是好好調查一下她的底細再做論斷的好,免得冤枉了她,你說是不是?”襄南王淺笑道。

“王爺說的極是。”杜老爺躬身行了一禮,“時候不早了,老夫送殿下下山吧。”

“嗯。”襄南王應了一聲,朝竹林另一邊走去。

琦顏正鬆了口氣。

“誰?!”伴著一聲低喝,襄南王一閃已然欺近身前,五指成爪抓過來,風聲嚦嚦。

她雙目一閉,心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