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遇刺驚魂銷（5）
第二天起來時已是日上三竿了，頭痛得不得了，剛剛從床上支起身子便感到頭重得很，昏沉沉的，嗓子裏也十二分的不舒服，咳嗽了兩聲。小翠急急地從外間跑進來，給她倒了杯水喝，然後又按照梁燁的吩咐讓她把餘下的藥丸也都服了。
這藥效果然好，立竿見影，沒幾時琦顏便覺渾身輕鬆了不少。昨夜雖是換了衣裳，現在聞聞衣袖仍隱隱有股子酒味，又吩咐小翠準備洗浴，待沐浴後再走不遲。
小翠自去準備了，琦顏獨自一人留在房間裏悶悶坐著，不太記得昨夜的情形了，暗暗有些懊悔。
“篤篤篤”忽地傳來有節奏的叩門聲，琦顏起身去開了門，本以為是澈弦，誰知是梁燁。
“琦顏姑娘，身子好些了吧？”
“嗯，好多了。”琦顏臉上有些尷尬。
“什麽時候動身？”
“啊？”琦顏瞠著一雙圓目，臉上呆呆的，有些不明所以。
“誒，姑娘不會不記得我們昨晚的約定了吧？我們說好要結伴去燕京的，你忘了嗎？”梁燁滿目失落。
“咳咳，哪裏，我當然記得！等一會就走怎樣？我還有點事。”她伸出纖細的食指輕點著下頜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這個小動作十分可愛，她此時的表情也讓人愛憐，事實上她可一點也沒記起來昨晚結伴同行的事。
“那好，動身了告訴我一聲，我這邊都收拾好了。”
琦顏害臊地點點頭，感覺自己拉了他的後腿。
待一切準備妥當已近午時，用罷午飯便即動身，一行十五人浩浩蕩蕩頗為壯觀。
澈弦又恢複了馬車夫的身份，一人坐在前頭趕車，琦顏小翠坐在車廂內。
梁燁騎著一匹高大健碩的西域黑馬，這馬不似北邊塞外的亞種細弱瘦小，四肢修長骨骼有力，一看就是好馬，引得澈弦也格外多看了幾眼。
今日梁燁一身白衣襯著這精神抖擻的黑馬整個人意氣風發，將其文弱秀雅的氣質盡數掩去倒顯得格外豐神俊朗，剛健非凡。他一直騎著馬跟在馬車近旁，琦顏不時探出頭來跟他交談，老實說跟他談話倒是樂趣無窮，不知他哪裏知道這麽些有趣的事兒，全是琦顏從來沒聽說過的。
一路說說笑笑，琦顏倒也不覺無聊，行了幾個時辰天色漸漸晚了，附近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隻得露宿了。
很快梁燁手下那十一個彪形大漢便搭建起了幾頂簡易帳篷，又去近旁的溪澗取了些水來。
一行人便隻有兩個女子，倒是頗為不便，還好明日便可抵達燕京了。
琦顏和小翠在車上胡亂吃了些幹糧，又喝了些水，感覺在車內呆了一天也有點悶，便下車來透透氣。
此處乃是森林中的一片空地，不是很寬，搭建了幾個帳篷之後便沒多少空地了。地勢比較低窪，四周盡是高山。琦顏雖不懂什麽地理，可也一眼便看出了這地方的確有點懸乎，若是敵人來襲怕是插翅難逃，四周高中間低，敵方即便蠢笨如牛隻要從四麵包抄以或者以弓箭攻，底下的人定然如甕中捉鱉一般隻有束手就擒的份。
到底是哪個笨蛋選了這麽個鬼地方休息？！
“小姐，怎麽了？”小翠一眼就辨出她臉色不對，隱隱燃著怒火。
“澈弦在哪兒？！”琦顏銀牙輕咬磨拳霍霍，恨不能他立馬出現在自己麵前然後狠狠訓他一頓。
“啊，是哦，從剛剛開始就沒見他。”
小翠認真想了想才回答，氣得琦顏冷哼了一聲，便自轉身朝著流水聲錚錚的溪澗走去，小翠有些不放心地跟著。
將手絹放入水中浸潤，仔細拭擦著自己秀美纖長的手指，不經意間瞟到了腕上碧綠如瑩的玉手鐲，那是結婚當日杜瑞乾給她戴上的，沒曾想一直忘記取下來。琦顏失神了一陣，微微歎了口氣，將鐲子擼下來揣入懷裏。
水中倒影清秀婉麗，鬢發微微散亂，這淺水處水麵平靜如鏡，不帶一絲波動，似一條晶瑩剔透的絲絛，而深處的水沉沉濃鬱呈墨綠色，深不可測。
又洗了把臉，漸漸的心中的憤懣平順下來，也許隻是自己太敏感想得太多了，雖說是逃亡之身，除了澈弦，連小翠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昨日赴宴也沒發生什麽事，許世安也未必真要對她不利，一切可能隻是澈弦憑空的猜測。這樣一想琦顏心裏大大舒了口氣，心情也暢快了不少。
回去時已是心情大好，一身的疲憊也盡數卸去。
遠遠地看到梁燁在馬車旁徘徊。
“梁公子！”琦顏笑吟吟喚了一聲。
“正要找你呢。”梁燁也笑著揚了揚手，一邊向她走來。
“那是什麽？”琦顏一眼就看出他手裏拿著一包什麽東西。
“家鄉的特產，琦顏姑娘要不要嚐嚐？”說這話時梁燁已然立在琦顏身前，翩翩風姿高傲如鶴卓爾不群，無形中便叫人感到壓抑，小翠急急地走開了，這是主子們的談話她一個小丫頭不宜介入。
“這是什麽東西？可以吃嗎？”琦顏剝開外麵包著的牛皮紙，看著呈現在眼前灰糊糊的東西有些疑惑。
“嗯，這是牛肉幹，嚐嚐看，味道不錯的。”
瞧她似信非信的樣子梁燁不禁暗笑，這姑娘真是可愛得緊。伸手拿起一片牛肉幹大嚼起來，琦顏看他吃得香，忍不住也嚐了一塊。
好有嚼勁，她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吃到這麽有嚼頭的東西，可氣又被梁燁一臉笑意地盯著，不禁微微蹙眉，哪知倒是越嚼越有味，香香甜甜，餘味無窮。
“梁公子是西域人士？”
“琦顏姑娘怎知？”
“嗬嗬，聽說西域人喜愛吃幹牛肉，我也是聽別人說的，不知道對不對。”
梁燁隻是微微一笑，並不作答。半晌，“琦顏姑娘若是喜歡，在下那裏還有很多，等會我叫人送些與姑娘吧。”
“那多謝梁公子了。”
正說著話，澈弦沉著臉從遠處大步流星回來。
“澈弦兄。”倒是梁燁先開口琦顏才轉頭看到他。
澈弦隻冷冷瞟了他一眼，默不作聲，自去車上取了幹糧，坐在不遠處的岩石上埋頭吃東西。
琦顏頓覺意興闌珊，這個澈弦還真是會煞風景，一副人家欠他三百兩銀子的模樣，叫人看著就來氣。撇下梁燁一人自顧到車上歇著去了。
暮春時節夜晚寒意猶甚，幸好這次從碧軒閣帶了幾件厚衣服足以禦寒。
正睡得迷迷糊糊，忽聽得金屬碰撞聲陣陣，琦顏驚得立馬清醒了，心理早有準備，看來還真的有人半夜來襲。
黑暗中小翠也正瞪著一雙大眼睛呆呆地望著窗外，外麵打鬥正激烈，原來她早醒了，卻沒叫琦顏起來。
琦顏一骨碌翻身想鑽出車廂，卻一把被小翠拉住，“小姐，別出去，澈弦將軍叫小姐安心在車內呆著。”
“可是……”
“梁公子和他的手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對付那幾個小毛賊沒有問題的。”小翠這時候倒鎮定十足，讓琦顏焦躁的心也略略撫平了些。
琦顏也掀開布簾，無奈外麵黑咕隆咚根本看不清，隻見暗夜裏刀光劍影如閃電，聲聲兵刃碰撞之聲傳進耳中隻叫琦顏坐立難安，完全辨不清敵我形勢，她拚命睜大眼睛，可惜映在眼裏的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隱隱聽到有人在說什麽，卻是琦顏聽不懂的語言。琦顏心裏還在發愣，小翠已經衝到了外麵駕上馬車打馬如飛，那馬吃痛瘋了似的向前衝，與此同時無數箭矢蝗雨般綿密地射向馬車。
“小姐，快趴下！”小翠在外麵大喊。
不用小翠喊她早已趴下了，什麽時候見過這陣勢，腿早軟了。琦顏已經有些發懵了，外麵廝殺聲震天，不知敵方到底有多少人，想來人數不少，不知道澈弦梁燁他們能否抵擋得住，忽地又想到，糟糕，小翠還在外麵，莫不要變成箭靶子了。
“小翠，快到車裏來！”琦顏急得喊起來。
小翠隻不搭言，死命趕車，車廂內顛的翻天覆地，琦顏連話都說不出，心裏擠滿了從未有過的恐懼，耳中不停聽到箭矢啪啪釘在車廂木板上的聲響。
琦顏因馬車內顛簸甚重撞著頭昏過去了，醒來時東方已露出魚肚白，看看自己身上，毫發未傷。想到在外麵趕車的小翠，連忙爬出車廂尋找，卻哪裏有小翠的影子。
“小翠！小翠！”琦顏跌跌撞撞下得車來，拱著雙手置於唇邊大喊，語帶哭腔。
回音蕩了一圈，沒有人應她。
再看看周圍，還是在一片樹林子裏，根本搞不清是在哪裏，離開昨晚宿營地多遠了。澈弦，梁燁等人也不見蹤影。
琦顏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不經意間在草上一摸，感覺黏黏糊糊一片，低頭一看，把她嚇了一跳，滿手都是血！
終於抑製不住恐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昨晚那場惡鬥她雖沒親自參與，但是那濃烈厚重的殺氣她也感覺到了。
小翠八成是死了，澈弦梁燁他們肯定也凶多吉少。
她看著自己泛白的指節，青筋一根根凸出來，額上冷汗卻泉水般嚦嚦不息。
林子裏萬籟寂靜，連鳥鳴聲都不曾聽見，想來連鳥兒也被昨夜那場惡戰嚇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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