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我很想她
清晨,劉熙月就到了醫院,餘生已經事先安排好了她住院的一切。到了中午,劉熙月做完手術,躺在病床上,麻醉藥漸漸過去,她是被病房外的喧囂聲吵醒的。
窗外擠滿了白大褂病號服的護士病人,他們幾乎人手一張報紙,睜大雙眼,一會看看病床上的劉熙月一會看看報紙。
有一個年輕的女護士,站在位置比較好,離劉熙月比較近,她睜開眼睛的時候,那個女孩子剛好也睜大眼睛在看她,劉熙月衝她微微一笑,那女孩子不由得傻了,呆呆的,僵硬的站在那裏。
不一會,她就裝過身,粗聲粗氣的衝著大家說:“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都回去。要不然我去告訴院長,說你們打擾病人。”
看來這個女孩子還是有些威信的,她這樣一說,人群紛紛就散了。她轉過身,打開門,走進來,微笑著,臉有點紅像一個正在行凶被發現的小孩說:“你醒了。”
劉熙月微笑著說:“怎麽了,你們在看什麽?”
那護士咬咬嘴唇,硬氣的把報紙遞給她,帶著倔強的神氣,似乎在說:“是你自己要看的,不關我的事。”
劉熙月接過報紙,慢慢的在床上攤開。她的腿剛剛做了手術,很有些痛,她做這些事情的慢慢的滑動了自己的身體,導致頭上起了一點薄薄的汗。
報紙平平整整的鋪在她的身前,最先映入她的眼睛的便是頭版上的一大幅照片。
照片是在晚上照的,一片夜的模糊影子。但突出的重點卻香豔的讓人想入非非。地點是酒店的一個房間,隱隱幾乎可以看見燈光閃爍的霓虹,照相的人好像是隱藏在這棟樓的對麵,拿著一個遠程攝影機,不動不動的盯著。
鏡頭中的兩個人非常模糊,隻看見兩個糾纏在一起的影子。透過酒店的窗戶,這個人隱在暗處的人非常忠實的記錄了燈光下,一對男女纏綿的經過,用版下數張小照片整齊的排列。
劉熙月懷著好笑的表情細細的把報紙上的照片看了一遍,但當她看到上麵的標題時不由得臉色變了變。
“羅氏花花公子再現風流,與小蜜的纏綿生活”,羅氏花花公子,不就是羅瑞,那這些照片是昨天晚上她和羅瑞的?
劉熙月又低下頭,低下頭,仔細的辨認酒店的名字和照片上房間的擺設,不錯,的確是她和他。
劉熙月抬起頭,那個護士還看著她,眼帶妒意。但是,現在劉熙月管不了這些了:“護士,請你把我的手機拿過來,好嗎?”
護士沒有說話,點點頭,從病房的衣物櫃裏把手機拿出來遞給劉熙月。
劉熙月拿過手機,對護士說:“謝謝你。”那護士似是想說什麽,但是動了動嘴唇,又什麽都沒說,走了出去,關上門。
萬幸,羅瑞還沒換手機號碼,劉熙月還能聯係他。
電話沒一會就接通了,劉熙月拿起電話緊張的說:“羅瑞?我是劉熙月。”
那邊,羅瑞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傳過來“怎麽了,我聽聲音就知道是你。”
劉熙月的心不由得隨著羅瑞的聲音放慢說:“你看了今天的報紙沒有,現代日報?”
手機裏,看不見羅瑞的表情,隻聽見他音調平平的說:“看了,怎麽了?”
劉熙月忽然冷靜下來,她也平靜的說:“沒事,就是想問問你看了沒有,你忙吧,我要休息一下,拜拜。”
羅瑞“恩”了一聲,劉熙月就掛掉了電話。她把手機扔在床上,用手敲敲自己的腦袋,暗罵道:“劉熙月,你是豬呀。”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出了這樣的事,對羅瑞的名聲是極大的損失,他又何嚐不想阻止呢?
隻是他現在已經不是羅氏的總經理,手握重權,也不再是身後有巨大靠山的羅氏公子,如何還能像以前一樣左右新聞報紙?
劉熙月這樣的詢問簡直在他的傷口上撒把鹽?
劉熙月又看了看報紙,照片上的兩個人不要命的糾纏在一起,戰況激烈呀,怪不得門外有那麽多人來看熱鬧。
但是報紙上有沒有寫真名,她們怎麽知道報紙上的女主角是她?
劉熙月不由得把報紙拿起來讀了一遍,果然在報紙中縫上有她當年回國後和羅瑞一起開記者會時的照片。
不知道唐華夜會不會看見?這樣的念頭忽然轉進了劉熙月的腦袋,算了,看見也無所謂了。
要不要打電話解釋一下?
這樣一整個下午,劉熙月都拿著手機給不給唐華夜打電話糾結。唐華夜那個人看起來很大方,其實小氣的要死。
不知怎的,劉熙月想起有一次在馬德裏酒店大廳裏,劉熙月擁抱了一下羅瑞,剛好被唐華夜看見了,他就一副奸夫淫婦捉奸在床的眼神。
劉熙月想到後來他的“懲罰”,不由得打了寒顫,搞不好,他要是把帳算到羅瑞頭上去怎麽辦?還是給他打個電話解釋一下。
劉熙月又撥了唐華夜的手機的號碼,撥了幾次,等了很久,手機才被接通,劉熙月趕緊抓著手機說:“喂,我是劉熙月,唐華夜,夜?”
電話那頭傳來“恩”的一聲,劉熙月連忙說:“唐華夜,我有事跟你說。”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傳來,劉熙月想了想,難道是自己的聲音不夠溫柔,他聽了不高興嗎?
她又連忙換了一個調調,用溫柔的掐的出水來的聲音說:“夜,你在嗎?。”說完,她自己有點受不了想吐。
果然是男人,唐華夜的聲音馬上傳來,雖然隻是簡短的一個字:“說。”
劉熙月想了想,如果再用這種聲調說下去,唐華夜受得了她自己還真有點受不了。
於是,她盡量用平緩的聲音說:“如果你看了今天A市的報紙,千萬不要相信。你知道的,那些八卦,就是喜歡亂寫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當時,羅瑞的確在我住的酒店裏,我想已經很晚了。他也很累,就讓他在房間裏休息一下也好。晚上,我是睡在沙發上,他睡在床上。那個記者隻是不小心拍到我們幾次的肢體接觸,就亂寫一氣。”
為了增加說服力,劉熙月特意在最後加了幾句:“雖然我在中國,在A市,但是我愛的還是你,這是不變的。至於羅中生和你父母的事,我也想清楚了,你報仇沒有錯。但是羅瑞是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我的弟弟。請你放過他,他不知道那些事。我回來,隻是想看看他和林丹,不是想離開你。”
電話裏傳來長時間的沉默,就在劉熙月以為唐華夜忘了掛斷手機的時候,電話裏傳來劉熙月的聲音,在這暮色十分裏,清清楚楚的傳進劉熙月的耳朵裏:“劉熙月,你煩不煩,以後不要在電話過來了。”
隨著話語的說完,隻聽“嘟”的一聲,手機掛斷了,劉熙月不由呆了一陣,這是什麽情況。但是很快,她就被席卷而來的疲憊推向了夢鄉。
唐華夜掛斷電話,點了一根煙,站在自家的陽台上,吹著海風,慢慢的抽煙。馬德裏的夜,海風很大,米希爾還在床上酣睡,陽台上的落地窗簾隨著海風,吹成飛舞的樣子,很像某人在海風中張揚的發。
他的耳邊,恍惚中,似乎有傳來某個人嬉笑著說:“我想將來有一天,有一座在海邊的房子,麵對著很大的一塊沙灘,落地窗,可以看到海景……”
劉熙月,你……,可好?
這樣一座為她而建的房子,她是注定看不到的。她怕他因為她和羅瑞的緋聞而不高興,特意打電話來解釋。
那他呢,他的床上躺著一個別的女人。那個女人今天晚上剛剛還和他一起雲雨過。他讓她用她的男人,穿他原本買給她的衣服,住她的房子,享受他應給她的寵愛。甚至過幾天,她就會和他一直做她心心念念想做的事,和他結婚。
劉熙月,你個傻瓜。
劉熙月給唐華夜打電話的時候,馬德裏已經是深夜了。唐華夜白天陪著米希爾購完物,晚上在床上米希爾還拉著唐華夜,糾纏不休。唐華夜把米希爾勞累的昏昏欲睡的時候,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唐華夜起身,米希爾的手臂卻環上他的腰,嫵媚的說:“夜,不要走嘛,別管他。”
唐華夜看著米希爾那張激情過後的臉,聽著她的聲音,煩躁頓起,粗魯的掰開她的手臂,赤著身體,在不遠處的衣服口袋裏,找到自己的手機。
一個陌生的中國的手機號碼,但是知道這個手機號碼在中國的隻有劉熙月,唐華夜看著不斷閃爍的手機屏,忽然慌亂起來。
他拿著手機,走進臥室,站在噴霧下,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淋洗了一遍,才裹上浴巾,走到陽台,接了電話。
他身上的情、欲早就消失無蹤了,但是還是不想以這樣的姿態和劉熙月,又不舍得掛了電話,仿佛這樣就能與劉熙月更近一點。
劉熙月說的報紙,他早上在餐桌上就已經看了,那時看見了照片,分不清是嫉妒多一點還是憤怒多一點。但是,現在他真的毫不懷疑她說的話。
她說她愛他,他又何嚐不是愛著她?隻是現在的相愛的兩個人都陪在別人的身邊。更有甚者,他明明知道她愛他,卻還要用她對他的愛來傷害她。
海風很大,站在唐華夜的角度,可以聽見海浪一層一層有序的撲過來,白浪和沙灘一起泛著銀白。冥冥中,又聽見劉熙月說:“晚上睡不著或黃昏的時候,可以去沙灘散散步。”
劉熙月給唐華夜打電話的時候,還有一個人也在聽,那就是羅瑞。餘生的人一直監聽著劉熙月的電話。在劉熙月給唐華夜打電話的時候,就接線給了羅瑞。
羅瑞也一遍一遍耐心的聽著劉熙月給唐華夜打電話。唐華夜接了,羅瑞的嘴角眯了眯眼睛,他果然還是放不下劉熙月。
談話內容當然一字不漏的也傳到了羅瑞的耳朵裏。聽到劉熙月對他和唐華夜感情的態度,他奇怪的沒有生氣,或許是自己早有感知。有聽到劉熙月的對他的維護,他也心裏不是沒有感覺。但是聽劉熙月提到林丹,羅瑞不由得怒火中燒暴戾狂起。
他也是等到唐華夜掛掉電話才放下電話。一放下電話,他就對餘生說:“查查唐華夜的父親和老爺子的事。”
餘生點點頭,出去了。
唐華夜回到中國,龍哥一直提醒他,小心提防唐華夜,對他要先處之而後快。至於為什麽要提防唐華夜,龍哥隻說是商業恩怨,羅瑞也沒有細問。
那時候,羅瑞還不知道老爺子養了龍哥整個幫派,羅氏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是涉黑。後來,老爺子自殺了,羅瑞剛從悲痛中緩過來,龍哥又被唐華夜殺了。
最後,他就一直在對唐華夜的仇恨中,甚至忘了查其根源。
今天聽了劉熙月的話,她似乎直到唐華夜和老爺子的事,聽她的語氣還覺得老爺子該死,羅瑞有點想不明白。
劉熙月再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還是一個清晨,羅瑞站在劉熙月的床邊,對著她微微笑,劉熙月似乎看見那個在馬德裏的男子羅瑞,她不由得也對他露出微笑。
這樣的早的清晨,那個護士就在了,她手裏拿著一個花瓶,裝著水,看見羅瑞先紅了臉,然後對劉熙月說:“你正好醒了,羅…他帶了花來,你看,擺在哪裏好?”
大概是見劉熙月“羅瑞”“羅瑞”的聽慣了,羅瑞兩個字差點從她嘴裏脫口而出。
她端著花瓶,看著劉熙月,劉熙月卻問:“是什麽花?”
羅瑞站在一旁沒有說話,笑看著護士,護士看著劉熙月,卻不知不覺紅了臉說:“百合。”
劉熙月點點頭,看了看說:“把窗簾拉開,把百合放到窗台上去。”護士兩隻手裏拿著花瓶,羅瑞就去拉開了窗簾,清晨的亮光一下子撲了進來,滿滿的一個屋子光輝。
劉熙月又說:“打開窗戶。”
羅瑞猶豫了一下說:“熙熙,早上的空氣有點冷……”
因著一句“熙熙”,劉熙月眉飛色舞起來,她高興的露出不整齊牙齒說:“沒事,我用被子把自己捂得緊緊的。”
羅瑞就著日光,也笑了。
劉熙月和護士小姐的眼光馬上變得癡迷。
擺放好了鮮花,這次護士小姐沒等劉熙月的暗示,紅著臉就出了病房。
劉熙月看著那束純白的花,招呼羅瑞在她的身邊坐下,慢慢的說:“人們都說百合這樣的花,適合溫婉大氣嫻熟的女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看它這樣擺在那裏,我倒是想起了一個人。”
羅瑞已經在她的身邊做好,劉熙月伸手,握著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慢慢的說:“林丹。”
羅瑞聽了下意識的站起來,想要甩開劉熙月的手,轉身離開。劉熙月卻用手死死地拖著他,用眼睛死死的盯著他說:“這輩子,我最遺憾的一件事,就是我沒有見她的最後一麵,我很想她。”
“我真的很想她。”
劉熙月剛一說完,兩行眼淚刷的一下掉了下來。她沒顧的上,因為她的兩隻手,都牢牢的抓著羅瑞。
羅瑞看見她這樣子,也紅了眼,坐了下來,看著窗台上的百合說:“怎麽像她了,那個隻知道吃什麽都不會的又粗魯的女人?”
劉熙月聽了羅瑞的話,放開他,拿起被單,擦擦眼淚說:“多像她呀,純白,幹淨。我在烏克蘭養傷的那段時間,每天窗外都是白白的雪。但是我卻不喜歡想起林丹,因為雪多髒呀,它渾身粘的都是黑。現在我看見百合,這樣的東西,才像林丹。”
羅瑞沒有說話,隻是看著百合,輕輕的說:“等你腿好了,你可以去看看她。她也很想你。”
劉熙月看著羅瑞,又問:“到底是怎麽了,她,她怎麽突然,突然就離開了?她的力氣那麽大,身體那麽好……”
說道這裏,劉熙月聲音沙啞,不再說話。
羅瑞回過頭,看著劉熙月,滿不在乎的說:“對哈,你應該知道她是怎麽死的?但是我們從哪裏講起呢?”
羅瑞苦笑了一下,繼續說:“事情扯得好像還很遠的,你記得我被綁的事吧,帶頭的人叫袁兵,是林丹的大師兄。”
劉熙月記得林丹的這個大師兄,在甘雄手中做事,林丹曾經說過她大師兄挺厲害的,也很照顧她。
羅瑞三言兩語就把他和林丹的事如實的講清楚了,隻是講到林丹怎麽死的時候,幾次梗咽,隻好過一會再講。
聽著羅瑞輕描淡寫的話,麵上沒有什麽動靜,但是低下,手指卻死死的挖進肉裏。她自詡為她的依靠,住在一起時,除了給她食物之外,從來沒有真正的把她的事放在心上。
那時候,她那麽拙劣的謊言,竟然也相信;她從來不在外留宿,甚至連手機都沒有,她怎麽和她所謂的師兄聯係;她走的時候,眼中的不舍與難過,是個人都會看出來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