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再次回國

門窸窸窣窣的開了,劉熙月閉著眼睛,有風從外麵吹進來,門外的人還想也意識到風的存在,把門縫開的極小,側身閃了進來,衣料與牆壁的摩擦,發出嘶的一聲,腳上穿著厚重的皮鞋,也被刻意壓低了聲音。

他輕輕的走了過來,腳步邁的極輕,但是在這寂靜的夜裏,還是悶悶的傳進劉熙月的心裏,就像有人拿著鼓一下一下的敲著心,眼睛發脹,她越發覺得不能睜開。

唐華夜坐在她的床邊,像以前他們好的時候一樣,慢慢的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臉。但是他剛從口袋裏拿出手,看了看凍的發白的手指,用手搓了搓,又放在嘴邊哈著氣暖了一下,才又伸出手,猶豫了一下,終於嫌自己的手太冷,把手往下,幫她拉了拉被子。

劉熙月閉著眼睛,但是還仍然能感到留在唐華夜在她臉上的眼神,神情,溫存,想念,訣別。他坐在床邊,慢慢的看著她,也一直一直看著她。劉熙月也一直沒有睡,她閉著眼睛,似是這樣就可以逃避接下來的一切。

不知道過了多久,唐華夜終於站了起來,從口袋裏拿出厚厚的一疊歐元放在她的床上,才慢慢的走了出去。

就在門關上的那一刻,她忽然間睜開眼睛,顧不上擦去眼裏滑下的淚水,拉開被子,沒有穿鞋,拖著殘腿,幾步就走到窗前,隱靠近在走廊的窗戶前,借著門縫裏的光,偷偷的看他遠去的背影。

他似乎不知道烏克蘭的大雪,還穿著精致卻單薄的西服皮鞋。窗外又下雪了,他進來的時候明顯沒有打傘,頭上還積了點雪,衣服上怕是也有,但是早就化了,留下一些深深淺淺的印子。但是他身上卻看不出絲毫的寒意,背影依然挺直,還是那麽的英姿颯爽。

他知道她喜歡帥哥,在一起時她總是說他長得帥,好看,沉迷他的美色。所以在她麵前,他總是一絲不苟的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他不知道,其實她在喜歡帥哥,隻是因為喜歡他,如果他長相一般,她也會說不喜歡帥哥,喜歡他的那種長相。

唐華夜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劉熙月胡亂的摸了一把自己臉上的淚,著急向另一邊的窗戶走去,但是走的太急,那邊又比較遠,劉熙月淚眼模糊的,屋裏又黑,不知道撞到什麽,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她哼都沒有哼一聲,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爬起來,拎起腳,跳到窗前,敏捷的鑽進窗簾下,正好看見唐華夜打開車門向這邊望過來。

她一驚急忙彎下腰,趴在地上,嘴巴與地麵來了親密接觸,疼的她立刻就倒吸了一口涼氣。但是她又慢慢的坐起來,偷偷向外看了一眼,這時唐華夜已經開著車揚長而去了。

她這才用手摸了摸嘴角,其實,屋裏沒有開燈,雖然外麵路燈亮著,但是從外麵看裏麵是決計看不出什麽的,劉熙月也並沒有馬上回到病床上,她坐在那裏,在窗簾和窗戶之間,呆了一會,關好的窗戶上也有細細的縫隙,風細細的源源不斷的從外麵灌進來,吹在她的脖子上,她覺得她需要這樣的時刻,這樣的風,讓自己冷靜一下。

外麵果然又飄起鵝毛般的大學,溫溫軟軟的就落了下來,悄無聲息的融進雪地裏。室內很溫暖,穿著單衣的劉熙月坐在地上也不會覺得冷,窗外的寒意她隻能靠著從窗戶的縫隙裏細細的風來感受,這麽一點的寒意,她無法想象周身容進去是什麽樣的寒冷感覺,就像她到現在還覺得她不是羅瑞,他沒有辦法了解羅瑞的痛苦,所以她要去看去想去感受,雖然躲在溫暖的房子裏很好,在別人看來她這隻是自討苦吃,她也知道現在羅瑞一定是恨死她了,但是不管怎麽樣,無論是如何的代價,這是她應該做的。

她始終認為自己不應該隻是置身事外。

她冷靜好了,也沒有睡去,從床上把唐華夜拿過來的錢拿出來,細細的分成一小份一小份的,又換下了病號服,在身體裏行李裏到處塞上錢,然後慢慢的等待天明。

劉熙月又穿上那個廉價的舊羽絨服,在禮貌的與眾護士總醫生道別之後,終於出院了。她拎著行李,身上裹著大大的羽絨服,把頭發完完整整的抱在圍巾裏,在醫院門口搭上出租車,打了汽車站,買了當天的車票,去烏克蘭的首都,準備坐飛機到美國,然後再轉機到中國。

早在走的時候,她就在醫院裏請那個白人女醫生幫她定了去美國的機票,到了美國,一切都好辦了,她就不會再遭遇語言不通的障礙了。

坐在大巴上,不管怎麽樣,她的心情很好,烏克蘭整個冬季都是埋在雪景裏,到處都純淨潔白。路邊不時可以看見空曠的原野和染雪的鬆柏,老式的稀稀拉拉的哥特式建築。

大巴每走幾個時辰都會在路邊停一會,讓旅客休息一會,喝點水上廁所。劉熙月坐在休息室,緊緊的看著手邊的包,不時的,有陌生的男子被她美麗的黑眼珠吸引,過來與她搭訕,她一般都報以矜持的微笑,不會說話。

她走路也很慢很小心,不輕易移動自己也不輕易向旁人求助,在這個陌生的環境下,把自己照顧的很好,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她剛去馬德裏時的場景。

車子的人不多,而且很安靜,雖然不時有人輕聲交談,但是基本維持時間不長。一行路,對於劉熙月來說,是完完全全的陌生,窗外的每一片每一片地都是全新的,車子的終點也是全新的,但是她的心卻覺得安定充滿力量。

有一個終點,她在路上,這將是一個新的天地。

持續了32小時的車程,劉熙月的終於到了烏克蘭的首都,又打了的士,她順利的到了飛機場,拿了去美國的飛機票。

美麗的烏克蘭售票小姐的英語並不太流利,劉熙月的英語也不是很好,她拿手的是西班牙語,那個滿頭金發的小姐又去找了經理才明白劉熙月的意圖,一番波折下來,劉熙月隻覺得腿快斷了,她臉色蒼白,咬著牙,等著經理檢查她的證件,拿票給她。

旁邊的售票小姐看著她,沒有說話,指了指她的臉,一臉關切的神色,劉熙月微笑著搖搖頭。

拿到票的時候,飛機已經快要起飛了,劉熙月終於是有驚無險的上了飛機,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腿疼的要死,她趕緊伸長了腳舒服了一下自己。一番勞累下來,她已經沒有力氣在去想自己這樣到底值不值,見到羅瑞之後到底應該怎麽辦,怎麽樣來麵對現在情況。

從新加坡醫院二樓跳下來之後,被唐華夜送到烏克蘭來,劉熙月就一直很排斥想起提起羅瑞以及與羅瑞有關的事。絕口不提,也讓大腦屏蔽掉與之有關信息,但是她一起在努力,努力的想接近靠近羅瑞卻從來都不想接近靠近羅瑞以後怎麽辦?

就像現在大學生人人都想考研究生,但是考上研究生究竟是為了什麽,誰都不想,全都一味的奮力向前追趕。

她坐在飛機上,飛機已經起飛,身體非常疲憊,但是腦袋異常的清醒,她的身邊坐著完全陌生的外國男人,表情木訥,雙眼無神,她的腦子很忙,身上帶著巨額現金,自然萬分緊張,顧不得想別的了。

以前也是讓自己不要想,但是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讓人這樣的理直氣壯,她放下心裏對於羅瑞的不安,慢慢的隻是關注眼前,外界給她的危機感,她試圖反應到心裏去,讓她覺得自己還活著。

這是一個超級經濟艙,一下子做了好多人,有很多人也很多種表情,空氣中彌漫著各種味道,體味,物品的異味,食物味,香水味,它們是鮮活,擁擠,嘈雜,讓久不與人接觸的劉熙月覺得這才是世界。

到了美國了,劉熙月遇見各種各樣的人,白皮膚,黃皮膚,黑皮膚的,也聽見有人說著熟練的西班牙語,也有人說著斷斷續續的普通話,國際化的大機場,她毫不費力的買到了去中國北京的機票,毫不遲疑馬上登機回北京。

科技真的讓人進步,劉熙月回到北京的時候,實在當天的下午。太陽已經西沉,但是北京的溫度足以讓劉熙月脫下身上的羽絨服,她在機場的衛生間的鏡子裏看自己,灰頭土臉,臉色蒼白,頭發枯黃,身形消瘦,穿著厚重的羽絨服,在路上五天時間,身體散發著異味,顯得與北京光線靚麗的人群格格不入,但是劉熙月已經顧不上這些了,她快速的脫下滿是絨毛飛舞的羽絨服,放在洗手間裏,用冷水洗了臉,拎著自己的包,走了出來。

有人向她遲疑的問路,她聽著熟悉的中國話,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明白那人說的意思,但是等她找回自己的中國聲音時,那人已經不耐煩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