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風從海上來
唐華夜直愣愣的見著那些鮮血四處流散,他腦子裏白茫茫的一片,隻剩下,甘彩悠悠的一句話“唐哥哥,我一直在等你”。周圍的人也都反應不過來,有點傻的看著這場變故。
過了一會,有鮮血流到唐華夜的鞋子上,唐華夜才受驚似的跳起來,來甘彩抱著就想向外走。
但是,甘彩卻把她全身都死死的趴在地麵上,任憑唐華夜怎麽拉動都不在動彈。她的雙腿死死的和剛剛綁她的柱子纏繞在一起,她的手指用力的插進了土地裏,唐華夜拉著她扯著她求著她放手,她就是不放。
她們掙紮的一時間,鮮血飛濺,唐華夜隻覺得滿目鋪天蓋地的紅。唐華夜不敢用太大的力氣,怕傷到甘彩,又怕加重她的傷勢。
周圍的人都站在一旁,麵麵相覷。唐華夜沒有辦法,隻好放手,他身上帶著血,臉上沾著血,手上也沾滿血,對著那群人大吼一聲:“還不快過來幫忙。”
那群黑衣人才一擁而上,七手八腳把甘彩從地上抬了起來。這時,唐華夜才看清,甘彩朝自己開的一槍在肚子上,子彈深深的貫穿其中。而她用盡她身體裏最後一絲力氣的掙紮,不是逃避唐華夜的救助,而是,為了多在地麵上停留一會,多接近自己的情人一會。
她總算是讓唐華夜也承認她是無藥可救了。
顯然,唐華夜的手下也看到了甘彩的傷勢,唐華夜閉了閉眼睛,低沉的說:“把她放回原地。”
甘彩的死,唐華夜不是傷心,更多的是惆悵。一個人原本做了充足的準備,以為可以還清別人的情或債,以後毫不愧疚的坦坦蕩蕩的活下去,臨償還時,才發現原來一切已經到了結局。他將要背著這些東西一輩子走下去,心裏就隻剩下苦。
但是唐華夜是誰,他留給自己遺憾和懷戀的時候,永遠都是那麽的精簡。
他看了看時間,已經過了9點,於是率先轉過身,向大門走去。他們剛剛走到倉庫門口,就看見傑米和幾個人向這邊走過來。
唐華夜皺了皺眉,傑米連忙跑過來說:“老大,我們過來是因為9點已經過好幾分鍾了,你們還沒有出現,所以過來看看。”
唐華夜又說:“那邊的,還沒有一個人回來嗎?”
傑米點點頭。
唐華夜一邊繼續向前走一邊想,他們8點半動手,這樣的襲擊,10來分鍾的事。一開始約定的是9點在這碰麵,從林丹家到這裏需要20分鍾。時間充足,他們不到的原因隻有一個了,那就是被人幹掉了。
唐華夜和兄弟們來到碼頭,上了實現傑米已經準備好的船。唐華夜開口道:“等五分鍾,如果還看不見他們就開船。”
雖然他已經知道那十五個人回來的希望渺茫,但是為了做做樣子,給人很講義氣的老大形象,還是等了五分鍾。
過了五分鍾,雖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唐華夜下令開船。一艘豪華巨輪,駛向黑黝黝的大海。
唐華夜站在甲板上,看著前麵的大海。已經入夜了,海麵上一片漆黑,隻有海風無聲的叫囂著,吹動他的發他的衣袖他的身體,甚至連他的靈魂也似乎被吹的晃了晃。
他剛剛洗了澡,換了衣服,抹去了甘彩留在他身上的血跡。頭發還沒有幹,海風帶著冷氣,寒意從頭向下侵入。
燈塔在遠處發著跳動著,迷茫的燈光襯得夜格外的又黑了幾分,海浪在輪船的傾軋下嘶吼。唐華夜閉上眼睛,感受著強勁的海風,卻這麽也吹不動自己腦子裏甘彩的臨死前的表情和話語。
“唐哥哥,我一直在等你。”
“唐哥哥,我一直在等你。”
如此艱澀,讓人難以咽下,埋下腦海,唐華夜不喜歡甘彩,對她沒有男女之情,但是不代表他們沒有感情。她愛他,她一直在等他,她曾經深愛他,這樣他的心觸動,甚至感動,相信,並使它成為自己的一項責任。
現實裏,男人總是這樣的,如果相同的場景換成是女人,充其量感動之後,留下兩滴淚來,那感動便隨著淚水去了,但是男人不一樣,他們也會感動,但是不會流淚。
如果女人運氣好,遇見重情重義的男人,便會把這情誼默默的記在心裏,漸漸的成為腦子裏的一個血塊,死都拿不出來。當然如果運氣不好,遇見薄情寡意的,這感動,便會成了腸子上的一塊石頭,日子久了,便會被千方百計想方設法的把它拉出來。
唐華夜屬於前者。
在這個夜裏,在這片海上,唐華夜終於放下的心裏一切,慢慢的開始清理有關甘彩存在於他的腦子裏的一切。
小時候,甘彩對他的諸多維護,鼓勵他,支持他,也曾童言無忌的說喜歡他。長大後,那個乖巧乖戾的少女,唯獨他能夠靠近她的羽毛,但是他從未主動靠近過。
接著是他遇見了劉熙月,心心念念著劉熙月。他忽然想到多少次他從劉熙月家回來,通往他臥室的聲控燈總是亮的,他那時候甚至從沒有懷疑自己被偷窺,還天真的以為那燈是壞的。
唐華夜可以想象到甘彩一個人坐在台階上,瑟縮的肩膀,把手臂埋在自己的懷裏,對著自己的手哈著氣。看見他遠遠的走過來,才衝進自己的臥室裏,關上燈睡覺。
他不願娶她時,她的強顏歡笑,她為他,向她一向厭惡的爸爸求情,又為了他,向自己的爸爸開槍,甚至,為了等他,她的手臂都沒有了。
這一幕一幕的畫麵在唐華夜的眼前一一閃過,他每看一眼,心就像被針狠狠刺了一下,但是他又不得不看。
每一幅場景都真真實實的發生過,畫中的人心裏的苦,比你的多太多了。唐華夜,你要記住,你曾經被人如此的深愛過。
盡管是閉著眼睛,唐華夜還是感到有溫熱的東西順著他的眼角流下來,但是很快又被淩烈的海風吹散了熱量。
傑米看著老大站在高高的站在甲板上,如同雕塑,一動不動,沒有向前去打擾他。
那是已經快到淩晨了,海麵上已經開始起霧了。
感覺到有人在看著他,唐華夜轉身走下了甲板,走進了船艙,對傑米問:“有什麽事?”
傑米看著他的老大,目不轉睛的說:“那幾個兄弟,全都死了。”
唐華夜抬頭,好像沒有注意到傑米的特別,又問:“羅瑞呢?羅瑞死了沒有?”
傑米低下頭,又恢複恭敬的樣子說:“沒有,但是龍哥死了。”
唐華夜沒有再說什麽,隻是丟了一句:“回馬德裏後,給那十五個兄弟安家費。”
唐華夜遠遠的聽見傑米又低頭說:“是”,他沒有回頭,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唐華夜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傑米,這麽快,你就等不及了嗎?今晚派出的那十五個人,其中有十個人是傑米的親信,這些人都死了,傑米自然傷心,同時他也會懷疑唐華夜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派他們去,故意讓他們去死。
但是,他又怕,又怕唐華夜不知道他的計劃,然後在這個船上激怒了他,在船上,他是一點勝算都沒有的。所以他剛剛露出憤怒表情,卻又不得不收回去。
唐華夜自然是看清了傑米的憤怒,但是沒辦法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讓他們去死。現在傑米拿他沒辦法,他也不想現在動手,傑米,他還有用。
唐華夜躺在房間裏,現在是深夜,房間裏很安靜,沒有人聲,也沒海風來吹,隻聽見溫柔下來的海浪把身軀扭成一條柔軟的帶子,慢慢的纏繞著他,安撫著他。
唐華夜也漸漸的睡著了,在他睡著前,他還提醒著自己,計劃不得不提前,傑米已經等不及了。他明天一定要去新加坡,把劉熙月安排好,不讓她受傷害。他以前還想在這之前給劉熙月一個孩子呢,現在怕是不行了,需要重新計劃一下。
他迷迷糊糊的想著,想著,就到了第二天早上。他是被傑米的敲門聲弄醒的,起床,拉開窗簾,已經到了馬德裏。
船泊在碼頭,隨著近處的海浪一搖一擺的,像是寵物狗見到主人後撒歡的尾巴,柔軟無力。
唐華夜打開了門,傑米恭敬的站在門外,說:“大家都起來了,準備下船。”
唐華夜點點頭,走了出去。回到馬德裏,大家都沒有爭先下船,因為老大還沒有動,他們隻有待在船上。幾年的馴服與領導,他們心裏早就把唐華夜當成馬德裏人,當成了他們馬德裏黑道的老大。
唐華夜對他們一個個點點頭說:“我們終於回馬德裏了。雖然有的兄弟不幸去世,但是我們是終於回來了。”
說完,他率先踏上早已鋪好的木板,踏上西班牙的國土,坐上早已給他準備好的勞斯萊斯房車。
等兄弟們都做上了車,他才說開車,到了幫會,他站在大廳,給關二爺上完了一炷香,拜了拜,才回頭對傑米說:“定一張上午去新加坡的飛機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