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落軒學詩問蒼生,身入青樓夢轉彎
秋已至,天轉涼,鴻雁下斜陽。
夜晚時分,我在臨摹。落軒讀著我給他默寫的書籍。綰青在一旁幫我們打點著茶水。
我雖是在寫字,但是心思一點都沒有在我手下的紫毫和宣紙上。
讓我更關心的是,今日早上清寧皇後看到我時的反應。未免說也太過於失常了。按理說不該如此。看她當時的樣子,好像很怕我,但是那是我來到初和大陸之後第二次見到她,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麽過節。
“死女人……”我的意識忽然被旁邊一聲戾喝驚醒。
轉過臉來看著一臉怒意的落軒。忽然笑著摸摸他的腦袋:“小鬼,不就是不小心打飯了茶杯嗎?幹嘛這麽生氣。”
他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麽,又恢複那副儼然的樣子:“主人,落軒知錯!”
我放在他頭頂的手忽然停滯了一下,順勢拍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以後叫我什麽都好,就是不要再叫我主人。”
落軒卻絲毫不在意繼續一副冷漠的口吻:“是,主人。”
還是如此,我無奈的搖搖頭。拿起桌上他看著的書籍,這些是以前在風雀閣的時候,我閑來無事自己默寫下來的,都是以前在幻天大陸的時候師父教我的。沒想到現在讓落軒來讀,他卻愛不釋手。
“落軒,你都學到些什麽?”我拿起書,隨便翻著。
他的眼眸冰冷,但卻毫不掩飾對書籍的滿腔熱情。他一口氣背出了《木蘭詩》和《孔雀東南飛》我滿意的點著頭:“很好,還有嗎?”
他眼眸明亮的看了我一眼,隨即又是一副冰冷的樣子:“還有一篇《十五從軍征》。”
“哦?看來落軒學到的還真不少。”我含笑誇讚著他。
他依然是一副小大人的口吻,字字句句和原文絲毫不差:
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
道逢鄉裏人,家中有阿誰?
遙望是君家,鬆柏塚累累。
兔從狗竇入,雉從梁上飛。
中庭生旅穀,井上生旅葵。
烹穀持作飯,采葵持作羹。
羹飯一時熟,不知貽阿誰。
出門東向望,淚落沾我衣。”
我合上書接過綰青端來的茶水遞給他:“這首詩意你看懂了嗎?”
他接過我手中的茶杯,並沒有立即喝,而是眼眸更加冷冽的看著徐徐燃燒的燭光。
那不是他不懂,而是他內心有所反思。
我嘴角依然帶著笑容:“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戰爭,永遠都是死神的盛宴,但對於百姓卻是最大的不幸。”
他若有所思的看著我。
我依然嘴角帶著俏笑:“你學西門闕的樣子真難看。”
也許是將我的玩笑當真,他一副很認真的樣子:“我沒有學他。”
“哦?我眼珠子提溜一轉,又是一笑:“那你剛才喊我的那句??”
我故意留下懸念給他。
他似乎開始惱怒:“是你先打翻了茶杯,弄濕了我的書。”
我也學著他的口吻:“我又不是故意的。”
“哼,誰知道你剛才的想什麽。”他忽然像個小大人。
我偷偷的笑笑。並沒有和他爭辯下去。因為我早就贏了。我的目的是不想再看到落軒殺人。現在他愛上了這些詩詞,那麽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所以,這樣就夠了。
“喂,你在笑什麽?”這一刻他早就忘記了我是他的主人,也早就忘記了西門闕灌輸給他的那些殺人的觀念。
“你猜呢?”我眼珠子又是提溜一轉,留下一臉迷茫的他:“小鬼,早點睡覺。”然後大踏步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綰青幫我收拾著床鋪。案上縷縷飄著我喜歡的幽蘭之香。
“姑娘,你對落軒可是越來越上心了。”
我笑笑,並沒有說話。
“如果暗香看到了,肯定會很高興。”繼續道。
暗香,這個遙遠而陌生的名字。終究還是我欠她的。
綰青看著我安好的睡下,捏捏我的被角,然後離開。現在她再也不用每天晚上給我守夜。我也不用每天晚上都擔驚受怕。因為我再也不用住在風雀閣。
又是那個夢,那個最近一直糾纏著我的夢。
河岸上開滿了很多很多美麗的桃花,船上有一位衣炔飄飄的女子。她的發絲很長很美。忽然她滿身都是血,滿身都是,鮮紅的血色將整片河水都染成了紅色,美麗的花瓣凋落在鮮紅的血色裏,更嬌妖豔,更加動人。
有人一直在哭喊著,哭喊著。
好像是個小女孩的聲音,但一直都看不到人。
我被驚醒,猛然坐起身,整個枕頭都被自己哭濕了。全身冒著冷汗,大口大口的喘息著粗氣。兩鬢的發絲是濕濕漉漉緊緊的貼在臉上。
“姑娘你終於醒了。”
聞聲我漸漸的抬起頭,卻再一次被嚇得臉色發白,退縮到牆角:“你是誰?怎麽會在這裏?
“我叫念奴嬌。”她隻淡淡的一句。
我看著眼前的人,雖然眼眸冷漠,但是怎麽也遮掩不了他那動人的麵容。她不似南宮婉兒那樣澄澈,也不像蘇如是那樣婉柔,更不似尹雪鳶那般雍容。而是帶著一種牡丹的芬芳。但絕對不是花枝招展,而是……冷豔動人。
對,就冷豔動人。師父常說我會冷豔傾國。但如果牡丹也可以傾國的話,那麽我確定,眼前這位姓念的女子足以冷豔傾國。
“姑娘……”她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的看著我。
我呆愣的環視了一下四周,才發現,一覺睡醒自己卻在另一個地方:“這是哪裏?”我錯愕的看著她。
“牡丹亭。”她站起身來,緩緩走到雕花桌旁坐下。
“牡丹亭?是什麽地方?我是怎麽來到這裏的?我還在宮中嗎?”我再一次滿頭黑線。
她的眼眸忽然很深邃,玩弄著自己衣服的袖口:“牡丹亭……是男人玩弄女人,女人出賣自己靈魂的地方。這裏和宮廷的生活差不了多少。”
“是妓院?”我詫異的從床上跳起來:“我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還記得昨天晚上我還是好好的睡在守衛森嚴的朝霞宮。沒想到一覺醒來自己卻已流落青樓,這是什麽邏輯??
“你還是起床好好梳洗一下,等會去見樊夫人。”說完她不等我開口,早已離開。
我滿頭霧水的從床上爬起來,兩個丫頭早已端來了淨麵的水和幹淨的衣服。
我在腦袋裏急速的思索著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按照自己現在身體的感覺,昨天晚上應該是中毒了。
按理說我的醫術也不是很差,如果要給我下毒,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般的迷藥對我根本起不了什麽作用。就算是毒性夠了,要能在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下毒,不是我身邊最親近的人,根本就做不到,難道是???
想到這裏我的背上忽然一陣冷顫,沒想到竟然還是他……我絕望的坐在凳子上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死死的拽著衣角。
身旁的丫頭早已幫我洮好了毛巾:“姑娘擦把臉吧……”
我並沒與理會她,冷冷道:“出去……”
他們好像並沒有理解我的意思:“樊夫人吩咐了……”
我再次壓低了聲音,打斷她的話:“出去……”
兩個小丫頭見我冷冽的樣子,早就嚇的不敢說一句話,隨即放下手中的東西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