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失態的任天
紅綃帳後,一曲《與君歡》正彈奏到最熱烈處,鳳離霜微眯著他狹長的鳳眸,纖長的手指輕輕擊著桌沿。
男子淺笑,溫潤而疏遠的五官。額前細碎的劉海在燈火下泛著光,帶出淺淺的陰影,隱了男子的眉眼,看不清他的心思。男子微微的側了頭,右手支著下頜,此時的男子明明如春風般的微笑卻暖不到人心,竟讓人生出幾許冬寒。
凝雪手心越發的冰冷,她勉力的定了定心,強撐著笑臉。努力將曲子中那**水乳`交融的熱情通過琴音表達出來,她從來不知道,六年後,再在他的麵前奏曲,自己會這般的失態。
鳳離霜在耐心的等著,等那個人的到來。六年了,我等著再次在青樓裏與你見麵,小家夥,你又會給我什麽樣的驚喜呢?
隻可惜,一曲畢,仍未見了人來。他正沉了臉,想要與凝雪說話的時候,房外便傳來了重重的腳步聲,隨著那如聲音而來的是梅媽媽稍顯高亢和做作的聲音:“哎喲,我的爺啊,您可得小心著點,您可是我這丹彩樓裏頭等的貴客!趕明兒啊,我可得好好的顯擺顯擺,我這丹彩樓的酒啊,最合您安國公的味,您啊,在我這一個對時便喝了三大壇啊!”
聲音漸漸往這過來,然後便聽的隔壁的房間裏響起了男子的聲音:“梅媽媽,你好會做生意,拿了本王當名頭,可是想分些好處給本王?”房內的鳳離霜一聽到這話,俊美的臉上微微的沉了沉,安國公?是沐陽玉那死胖子?狹長的鳳眸裏閃著算計的光芒,此時不是與他見麵的時候,更何況……
他抬起了臉,凝視著紅綃帳後那抹身影,更何況,她既然來了,他有的是時間不是嗎?
鳳離霜優雅的站起了身子,緩緩踱了兩步,在凝雪越來越緊張的時候,施施然的對著紅綃帳施了一禮,溫和的道:“姑娘琴藝過人,在下心向往之,今日尚有事纏身,在下先行告辭,待三日後再來與姑娘相約看月。”
凝雪抿著嘴,臉上的脂粉也掩不住那蒼白,她隔著簾子對著男子福了一福,輕聲的應道:“奴家謝爺抬愛!爺,您慢走。”
鳳離霜淺淺一笑,男子溫潤如玉般的容顏即使是在這燈紅酒綠之處,也如穀中幽蘭般的散發著迷人的君子風度。他輕理下擺,微拂了衣袖,緩緩轉身推門而去。行雲流水般的動作,仿佛他現在所要走出去的不是這紙醉金迷的銷魂窟而是那山中幽徑,小橋流水。
簾後的凝雪看著施然離去的男子,卻生生的打了個顫,不知為何,這男子,越是溫和溫潤,她便更是心冷。
墨羽凡與任天二人,從後堂出來,不往前堂走,反而朝著後院而去。兩人進了小樓,任天有點不自在,因為墨羽凡帶著他,很是輕鬆隨意的上了二樓,那是凝雪的閨房。
墨羽凡倒是沒什麽感覺,他看了看,直接走到窗邊那張美人臥上躺了下來,見任天還略帶局促的站在門外,他好氣又好笑,朝他招了招手,壞壞的道:“怎麽不進來?又不是讓你入洞房,你緊張什麽?”
任天隻好進了房,眼睛卻不敢隨便看。房中屬於女子特有的香味,讓局促的他心跳一如青澀少年,凝雪的房間裏隻有一張美人臥和一把撫琴用的椅子,再來就是她的床了,任天見墨羽凡如此,隻好坐到凝雪彈琴的椅上,兩眼不自在的落在窗外。
墨羽凡也不理他,由了任天當個木頭人。他漫不經心的環視了一下房間,最後落在了衣架上,那裏披著件罩衫。他微眯了眯眼,心裏冷笑了幾聲,凝雪,你與我玩這般小心計,實在太可笑了一些,如果你不來這丹彩樓,我便還會有幾分心軟於你,如今你人都來了,還使這種小伎倆……
前堂的喧囂聲,不時的傳到小院裏,喝彩聲一片又一片,夾雜著有些醉了酒的浪蕩公子哥兒的聲音,任天細細一聽,竟都高聲輕佻的喚著凝雪的名字,他撫著琴的手一緊,麵上便帶了怒色。
墨羽凡悠閑的搖著扇子,懶散的道:“天天~~~你聽到什麽了?”
“我聽到什麽了?你居然問我聽到什麽了?該死的,你的內力明明比我高,你怎麽會聽不到,還需要問我嗎?”任天的怒氣一下子爆發。
墨羽凡在陰暗處,皺了雙眉,他沒想到,一向冷靜到有點冷酷的任天,今天晚上會為了凝雪,一而再的失態,那這樣,他們這次的任務還怎麽進行下去?
任天見他不答,霍的站起來,朝著他走去,墨羽凡抬了頭,在黑暗中靜靜的看著他,直看的任天停了腳步,他才慢悠悠的開口:“任天,你將她帶走吧,主上那邊,我去交待。”他從臥上起來,不等任天開口,又繼續道:“不過,你將她帶走後,不要再讓我見到她,甚至不要讓任何人見到她。我不管你將她帶往何處,藥我交給劉伯便是,從此,你莫再讓她惹上這些事了。”
任天一驚,主上?怎麽又與主上有關了?難道,凝雪真的與這些事有關係?
“你此話何意?到底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任天終於冷靜下來,他緩緩在墨羽凡麵前的椅上坐下,看著坐在美人臥上帶著一身黑暗氣息的男子。
“我們沒瞞你什麽,你是明主,你做好自己的事便行,主上也無他意,隻是不想讓那人放太多眼線在天雲閣上麵。你應該能明白這是為了什麽?”墨羽凡輕描淡寫的話,明顯滿足不了任天。
任天不悅的道:“那為何凝雪會來此?”“那日我與月娘在雪居相談時,凝雪知我欲在丹彩樓裏找一女子當頭牌,她便自做了主張。不辭而別,帶了小翠來此。”
“她……偷聽你與月娘的談話?”任天不願意聽到答案,卻不得不逼著自己去麵對這個僅有的可能,墨羽凡不可能騙他,他們倆人可以說是從小一起長大,天下間沒人知道他們兩家世代交好,就因為他們任墨兩家一直就是鳳天皇朝的明暗主,為了掩人耳目,彼此間的往來都是隱而不宣的,到了墨羽凡與他這代,因為主上的意思,才慢慢公開交往了起來,卻還是不敢讓人知道這層關係,所以,鳳離霜才會在近年來才探得他們二人認識的消息。
墨羽凡注視著任天,他從來都知道任天雖然冷酷不喜言笑,卻是個輕易不動心的。這些年來,他就不曾見過任天為了哪個女子留了心動了情,原以為他是一直未能遇上讓他心儀的,如今想來,卻是為了凝雪。
凝雪並不適合他,墨羽凡壓下到了嘴裏的話,看著任天強自鎮定著等待他的答案,他發現,他竟然說不出來。
就在任天越來越坐立難安的時候,墨羽凡眼裏飛快的閃過一絲寒光。他倏的揚唇淺笑,默然與任天對視片刻,在男子越來越緊張的時候,他才緩緩道:“不是。”
黑暗中,他幾乎可以看見任天鬆了口氣的模樣,墨羽凡一雙如星空的桃花眸,在黑暗中閃著幽深的光,他微眯了眯眼,又懶洋洋的躺回了美人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