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沉醉牡丹亭
“王爺,請這邊走,此時凡弟定又在牡丹亭裏以酒為伴了。”任天在拱門處略欠了欠身,神色言語間頗為無奈。
一直含著淺笑的鳳離霜甫一跨入院子,濃鬱的酒味便撲鼻而來。他皺了皺眉,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剛到亭下,便已經看到台階上下都散落著酒壺,鳳眸一掃,粗略的算了一算,居然有七八個之多!
石階上還橫著一隻腿,另一隻居然落在台階側,鳳離霜沉著臉站在亭外,難以壓下心中騰騰怒氣。
任天見狀連忙急走兩步,越過一臉沉怒的鳳離霜,口中驚呼:“凡弟,凡弟!”邊跨上亭內,又是埋怨又是不舍的斥道:“便隻是一個女子而已,值得你日日買醉嗎?!”
聽聞此言,不悅的鳳離霜臉上更是黑了三分。他自鼻中重重一哼,撩了衣擺避過酒壺拾階而上,待見到俯臥於地上的墨羽凡時,再也顧不上一向的君子風度,一個箭步搶在任天彎腰前,衣擺一撩迅速的俯下了身子,一把將醉的不知人事的墨羽凡攬在了懷中。
一身酒味衝天的墨羽凡,醉的不輕。總是梳理的整齊的長發披散著,擋住了臉。臉上也不知是淚還是酒,粘滿發絲,身上那白色錦緞製成的長衫更是汙漬片片,從來華美非凡的俊俏公子如今卻這般的狼狽不堪!鳳離霜攬著墨羽凡的手微微發緊,幾年來,他再次抱著墨羽凡,心裏的狂喜和激動讓他一慣以來溫和似水的臉上也掩不住的陣陣發熱。
壓下心裏激動的鳳離霜騰出一隻手,如春風拂柳般輕輕拂向懷中人被發覆蓋著的臉,他的動作如此輕柔嗬護。那隻保養得當的手泛著微弱瑩光,修長的手指輕輕挑開男子臉上粘著的發絲,將之順於耳後,露出懷中男子傾城的容顏。
鳳離霜心思複雜的看著他,此刻男子那雙平日總是帶著風流笑意的桃花眸緊緊閉著,眼角邊還帶著濕潤,長而卷的睫毛上甚至還有著尚末幹透的淚珠,隨著男子的動作,如嬌嫩花瓣上不勝負荷的晨露般輕輕墜落。因為喝了太多酒的如玉雙頰此時帶著誘惑人心的潮紅,灼熱鼻息下豐滿的紅唇,微微漲著,顏色更是紅的似要滴出血來。
視線挪到唇上後,便被那抹妖豔的紅所惑,再也離不開,如火般灼熱著他的心。察覺到自己漸漸要偏離控製的心,鳳離霜痛苦的將鳳眸閉了閉,掩住自己眼裏的火熱,用黑暗撲去心裏的火。這時,他懷裏醉的不省人事的墨羽凡,似是感覺到了那火熱視線,他胡亂的伸手推搡著鳳離霜,嘴中更是不清不楚的罵著:“滾……滾!哪個……不、不長眼的!給老子……滾……滾開!”
鳳離霜見狀連忙重重的扣住他亂動的身子,將墨羽凡困於胸前,從未有過的親密接觸,讓他俊美的臉上泛著潮紅,他聲音微顫:“小兄弟,小兄弟!你且張眼看看,是我、是我,離霜啊!”
任天站在身後,一臉便秘的看著這一幕。自鳳離霜進了亭,他那一直麵無表情的臉上便重重的抽搐了一下,他心裏居然浮出個詭異的念頭,如果讓林一一看到這一幕,不知道又會說出什麽驚天之語,會不會問他是不是不愛他家墨羽凡了,還把他讓給別人了?
想到這裏,任天黑了臉。自己也中了林一一的毒了,居然在這時候胡思亂想!要是讓墨羽凡知道了,隻怕自己這亭子是保不住了。趕緊命令自己停了這種無聊念頭,專心於眼前這糾纏的兩人,準備在他該出手的時候準確的出手,以免惹禍上身。
醉的一塌糊塗的墨羽凡明顯對於誰叫離霜沒有感覺,他扭動的更是厲害,嘴上的聲音也大了起來:“放、放開!離、離霜……是誰?老……老子,不認識!老子……誰……誰都不要!就要……一一,一一……”說到後麵,漸帶哽咽。
鳳離霜聽到墨羽凡就是醉了仍叫著林一一,眼中帶出一絲殺意。該死的女人!當日若是早知道墨羽凡真如此在意她,他便早下了殺手,何至於會讓她為他跳了崖,倒讓他對她更是難忘!男子陰鷙的眼中,浮著嗜血的殘忍,小家夥啊小家夥,你還是記不住女人是玩物,是不該被認真對待的暖`床工具而已!
沉怒的鳳離霜扣著墨羽凡的手更加緊了緊,將他帶到胸前。兩人距離如此近,呼吸間灼熱鼻息相融,墨羽凡身上的桃花香氣混著酒香,竟生出別樣的迷香,撲麵而來。直讓鳳離霜心癢難耐,加上天氣漸熱,今日墨羽凡身上的白衫微薄,這番拉扯下,領口半敞,露出內裏的鎖骨,鳳離霜低頭見此,不由深吸一口氣。他小聲長長一歎,鳳眸無力的微閉了閉,隻覺得一向甚強的自製力漸漸脫離控製。
而墨羽凡似是被抱的難受,身子又開始掙紮了起來,嘴上囔囔如幼兒鬧脾氣,大聲喊著:“走開!你不是,不是一一,你給老子滾開!”話未說完,手上突然用力一推,猝不及防之下,讓一時不敢太用力怕傷了他的鳳離霜鬆開了手,險些失態坐到地上。
單掌按在地下的鳳離霜此時也是呼吸粗重,險險穩住身形的他,臉上的狼狽程度不低於醉的一塌糊塗的墨羽凡。他現在最想的便是任天趕緊走開,這裏隻留下他和墨羽凡最好。可是,他卻開不了這個口,隻得緊抿著嘴,任由呼吸漸漸加粗。
鳳離霜這般模樣到底是因為讓墨羽凡給氣的還是別的什麽原因,恐怕要他和墨羽凡才能知道了,任天站在後麵涼涼的想著。
不得不承認,他是有點幸災樂禍的。因為他站著的原因,他可是很清楚的從那醉鬼淩亂的發下,看到了那雙桃花眼裏難以掩飾的厭惡,還有一直向他打來的信號。任天心裏暗笑,回了一個‘爺正看戲呢!’——具有無限豐富內涵的眼神後,把某人的求救信號直接無視掉了。
該死的任天!!墨羽凡暗中咒罵著,嘴裏又開始斷斷續續的吼著:“酒!給我拿……酒來!任天!你個……該死的,聽到沒有!不然……老……子拆……拆了……你家!”說完在地上滾了滾,尋了個姿勢,抱著個空酒壺,聲音漸弱:“一一……你在哪裏?……我好……累……好累……!”
任天怎麽會不明白這小子在借話警告他,他扯扯嘴笑,幾不可見的笑了一下。揚揚劍眉,欺身上前,做勢欲將又躺在地上耍賴的墨羽凡扶起,嘴上無奈的哄著:“好,好,要睡也得回房睡,讓我先扶……”話未說完,伸到一半的手,便倏的被人扣住手腕,任天俊臉一沉,悶聲道:“王爺這是何意?”
剛一扣上手,鳳離霜便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緩緩放開扣住任天的手,薄唇含笑:“鳳某唐突了,任少莫怪,還是由鳳某來吧!”說完,便伸手欲扶。
麵帶不悅的任天卻不收回手,也不直起身子,沉著臉答道:“王爺,凡弟醉酒失態,還是我來吧,王爺既已看過凡弟,如他這般模樣,實在是讓王爺見笑了,請王爺堂上用茶,待任某安置好凡弟後,再來給王爺賠禮。”
說完便扶起昏睡過去的墨羽凡,揚聲喚過劉管家,吩咐道:“帶王爺前堂用茶。”
牡丹亭內,一身黑裳的任天板著臉,不怒而威,年邁的劉管家似是十分懼怕這般模樣的任天,連忙彎腰惶然應是,對著鳳離霜行了禮,便彎著腰不敢起,嘴裏直請鳳離霜移動大駕,上前堂喝茶去。
鳳離霜的心中自是不悅,不過也知眼下時機不對,別看任天對他一直以禮相待,笑容滿麵,他卻深知任天在江湖中可是出了名的冷麵無情。
剛才雖然是一時失態的扣住任天伸向墨羽凡的手,他卻也沒錯失機會。於那片刻間便已試探了一下任天的內力,果然是高手,氣息綿遠流長,醇厚正宗,這樣的一個人,要是真的正麵對敵,縱是能贏,也斷是討不了好去,短短功夫,鳳離霜內心百轉千回,已是思前想後了,端的是心思縝密心機深沉之輩!
當下鳳離霜也無奈一笑,挺身而起:“看來,也隻能如此了!唉,情之一字,實是千古難解之傷,不過任少主所言極是,便隻是小小一女子,縱是為了羽凡而死,他又何須如此買醉傷身?!”
靠在任天身上裝睡的墨羽凡,聽聞此言,垂在任天背後的手便一緊。任天察覺到異動,做勢把他往肩上提了一提,手上加了點力氣,提醒著墨羽凡不要前功盡棄。待身上之人又軟了身子,他才蹙著劍眉,嘴中重重一歎:“凡弟對一一用情甚深,一時之間難以接受,才會如此,唉,王爺請!”說完便轉身離去。
劉管家彎腰上前,恭敬的道:“王爺,您請,小人這就為您帶路,少爺馬上便來!”鳳離霜微微一笑,一擺手,溫聲道:“那便有勞劉管家了,請。”
恢複常態的鳳離霜又是一身的翩翩君子風采,施施然的隨著劉管家進了前堂。待劉管家奉上茶時,任天也昂然大步進了堂內。
鳳離霜見任天臉上頗有怒色,正待要開口相問,任天卻一拱拳道:“王爺,失禮了!凡弟已經睡下,待他醒來,任某便將王爺到府探望之事告之與他,此時,還請王爺先回吧。”
這話竟然是在辭客了,鳳離霜極度不悅,礙於任天的態度甚是堅決,淡笑起身,溫言頜首:“任少主所言極是,那本王今日便先告辭了,小兄弟那裏,就有勞任少主了。”
任天麵上帶了歉意,話卻無半絲轉回的餘地:“如此甚好!王爺,請!”
候在一邊待命的劉管家,躬身上前,恭敬的向鳳離霜行了禮,便帶著鳳離霜離去。
一臉肅然的任天坐回椅子,看著鳳離霜遠去的背影,俊逸的臉上閃著不明所以的暗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