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難眠的桃兒
過了好久,直到林一一感覺到那翻湧的氣血,慢慢歸於平靜後,她才費力的張開眼睛,眼前卻不見冰婆的身影。眼睛還有點花花的林一一勉力定了定心神,抬眼望去,房間裏好靜。婆婆呢?她沒事吧?在癱軟前,她已經感覺到了婆婆扶著她的手也在發著抖。
“婆……婆婆?”聲音沙啞無力,林一一撐起身子,剛要起來尋尋看,身後就傳來冰婆帶著幾分虛弱的聲音:“別動……身子且先泡在水裏,我沒事……”
“婆婆……”林一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泡太久水的關係,怎麽變的這麽愛哭,她吸著鼻子,聽話的不敢再動,甚至還把身子往下沉了沉,緊張的問道:“婆婆,你沒事吧?”
冰婆舒了臉上的紋路,緩緩的笑了,這丫頭的心眼真的很不錯呢,是個會感恩會關心他人的孩子,也難怪她會為了救桃兒主仆倆,甘願選擇跳崖。
冰婆心下感慨,一直略帶嚴肅的口氣裏也軟了幾分:“我沒事,丫頭,你傷血淤積於五髒內腑,如果不以藥為引,再以內力渡出,隻怕會傷其根本,用這法子,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聽到冰婆這一番話,就算是林一一再不懂所謂的內功療法,也聽明白了,婆婆是用自己的功力在幫自己療傷了。以她來說,要用所知的知識來理解這些,當然是比較困難的。至於有沒有效果,照現在的結果看來,她自從吐了那口血後,確實是感覺有力氣多了,說話中氣也足了點,不會總是一口氣吊著不上不下的了!林一一又擔心的想:可是,這樣一來,婆婆也很耗費心力吧?
聽話的林一一不敢回頭,擔憂的問道:“婆婆,我沒事的,我能承受的住!而且,我現在感覺也好很多了!”林一一感激的點著頭,“可是,婆婆,用這個方法,你老人家會不會很傷身啊?要是會的話,我們換個別的方法吧?就算是要多吃點苦頭,我也不怕的,我、我行的!”
坐在後麵的冰婆,好笑的道:“嗬嗬,丫頭,婆婆沒有這麽不中用,你不用操心這個,放心吧,婆婆沒事,休息一下便好了!”冰婆離開椅子,走到桶前,含笑看著正一臉緊張盯著她上下打量的林一一,知道這丫頭是真的擔心她,許久不曾讓人這般關心過了,心裏隻覺得甚是開心。
伸手搭了搭林一一的脈,冰婆心道不錯,這一番治療下來,便可感覺到手下的脈相,平穩有力的多了,看來,這法子可行!冰婆臉上含了笑,欣慰的對著林一一點點頭:“嗯,脈相已有起色,丫頭,果然是個有福的!”
冰婆這話,讓林一一開心了一把,對著冰婆笑眯了兩個大眼睛,頭直點。哈哈,婆婆說有起色了,啊!我沒白受這苦啊啊啊啊,朵朵啊,你等著我啊,我一定會努力活著再穿回去的,到時,哼哼!
坐在桶裏的林一一現在慢慢的感覺到沒那麽痛苦了,藥水已經慢慢轉溫,她泡的也舒服多了,舒服的身上都開始軟軟的。
邊整理著藥材的冰婆,看林一一那模樣,揚聲喚著:“桃兒,進來吧。”冰婆聲音一落,桃兒已經推開房門,閃到了桶邊,當她看到一一口角泛著血,地上還有一灘黑血的時候,她吃驚的回頭問冰婆:“婆婆,一一怎麽了?”
林一一扯扯嘴,挑了半邊眉,故意笑的猥瑣:“我說,桃美人,你這麽緊張我,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來吧,讓姐好好疼疼你吧!”
“你個壞丫頭!亂說什麽呢!”桃兒杏眼一瞪,又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好了好了,我看,你是死不了啦,真是的,一有點力氣就又拿我尋開心,看我不罰你好了以後多跳幾個舞給我看!”
冰婆也苦笑無奈的搖搖頭,對她老人家來說,那樣驚世駭俗的話從一個姑娘嘴裏這樣若無其事輕飄飄的說出來,一臉痞子無賴,偏又讓人氣不起來,她這下算是真見識到這個丫頭的本事了。
林一一光笑不答話,藥水已經不再開沸了,身上也漸漸不再紅的象白灼過的蝦子,陣陣倦意襲來,她開始覺得很累,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身子象拖著千斤石頭一樣。
啊,真想眼一閉,不管不顧的大睡一場。林一一迷迷糊糊的想著。
“桃兒,將丫頭帶回去歇息吧,夜了,你也早點歇了。”冰婆擺擺手,示意桃兒將一一帶回,帶著乏意的身子踟躕著離開藥房。
“是!”桃兒感激的看著老人離去微微佝僂的身影,此時說什麽都是多餘。
“婆婆……,你……睡覺,不用擔心我……”林一一嘟囔著,強撐著張開眼睛,隻來得及看到冰婆的背影。
一邊的桃兒搖頭失笑,這丫頭!看她也確實累的不行了,趕緊從肩上拿下早已備妥的棉布,圍上半睡半醒站的搖搖晃晃的林一一,抱著她離開澡盆。
桃兒拿了早就備好的棉布,匆匆的幫林一一擦幹了身子,將外袍包上的時候,桃兒才看清楚林一一身上的傷疤,她瞪著杏眼,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身溝痕交錯的疤,顫抖著摸著手臂上那一片最大的疤痕,手下觸及,原本光滑似豆腐的皮膚,現在就象是肉、蟲一樣的鼓著。看到這個的桃兒驚慌莫名,好似這傷,早上自己見著的時候並不是這般模樣,猶記當時還隻是紅痕,怎麽今夜就成這般模樣了?吃驚之餘更是心痛難已,在墨府的時候,都是她照顧著一一,對一一身上的皮膚更是羨慕不已,如今變成這般模樣,不知一一明日看到這些疤,又該如何是好?
桃兒打橫將林一一抱起,轉身朝房間而去,杏眼裏泛著淚意瑩瑩,而被抱著的林一一卻猶自睡的不知今夕是何夕。
在床上安置好一一後,桃兒淨了手腳後,也疲累的在她旁邊躺了下來。疲憊的揉揉額角,隻覺得今天這一天,就仿若過了一生那麽長。
桃兒輕輕轉身看著在床內沉睡的林一一,還好,臉上沒有傷,幸好當時的一一是背著跳下來的,不然她真怕,這要是連臉也全是傷疤,真不知該怎麽辦了。她喟然輕歎,到底老天爺還是疼著一一的。
被心事所困的桃兒,又扭頭看著窗外的夜色沉沉,許久,方才黯然的輕語:“少爺,你可有想起一一?”
低碎的聲音消彌在夜間微涼的空氣裏,回答她的隻有屋外的蟲鳴,和林子裏那偶爾一兩聲刺耳的夜鳥叫聲,桃兒茫然的閉上雙眼,終也睡了……
夜已深,孤月掛空,沉寂的冰湖上白霧更濃了幾分,湖邊林子,鳥獸皆已入睡,樹梢花間,春已漸熟,綠意漸深,隻是這暖暖春意,入不了這穀中無邊深夜,反更添了幾許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