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入學
第二日一大早,餘府的馬車就停在了知園門前——這是餘雅藍為自己的新居所取的名字,已著人刻了匾額,掛在了大門上頭。餘雅藍帶著憐香,告別鄒氏,登車朝餘府而去。在車上,憐香告訴餘雅藍:“老爺對大小姐,終究還是另眼相待的,這馬車在咱們府,原本隻有太太所出的二小姐能坐,其他庶出的少爺小姐都沒資格的。”
她口中太太所出的二小姐,是指青姐兒罷,自從餘雅藍序了排行,成為餘府的大小姐,她就順著朝後排了一位,由大小姐變作二小姐了。由憐香此話可以看出,餘府根基雖淺,但等級卻挺森嚴,一輛馬車,居然還分了好幾種等級,若沒猜錯,正室太太和姨娘們的座駕,一定也是不同的。餘雅藍問了憐香幾句,果然如此。看來餘天成是真打算好好栽培她,好風光嫁個好人家,替他謀取利益了,他倒是挺會逆轉形勢,化不利為有利的。
大門前,兩排小廝垂首而立,恭敬行禮,隨後門檻被卸下,馬車直抵垂花門。到得後宅後,又有青頂小轎候在那裏,抬著她朝裏走,不消她挪一步。
這待遇,可真是天差地別,就算是那日她們打贏官司回來,也沒有這種陣仗,看來是餘天成特意吩咐過的。
轎子抬到一處小院前停下,憐香在外輕喚:“大小姐,到了。”餘雅藍在她的攙扶下下轎,抬頭一看,隻見院門上有石匾,刻著藍苑二字。這裏並不是私塾呀?卻怎麽停下了?餘雅藍望向憐香,憐香卻也不知情,一臉茫然。
這時一名丫鬟快步迎上來,行禮道:“大小姐,老爺吩咐過,這院子以後就是您的了,私塾下學後,您可以在此歇腳。”
餘雅藍一看,這丫鬟卻不是別人,乃是芙蓉,她已從秋梨口中得知,此人確是餘天成通房,因而不敢太過怠慢,命憐香取出銀子賞她。芙蓉卻不接,笑道:“要是讓老爺知道,可要罵奴婢了。”
餘雅藍便不強求,笑了一笑,抬腳朝裏去,心裏想的卻是,餘天成給她的待遇,是不是太好了點?居然連通房丫鬟都派出來了。
藍苑是個二進小院,前後以隨牆海棠門相連,院落小巧,花草不多,隻在院牆邊種了幾株梔子花,潔白幽香,倒也雅致。
芙蓉跟在餘雅藍身後,陪她前後看了看,道:“這院子奴婢已帶人布置好了,大小姐若是不滿意,盡管對奴婢講,奴婢帶來來換。”
她這樣講,餘雅藍便也不客氣,道:“你收拾得幹淨齊整,我很喜歡,隻是我是來念書的,還得有個書房還好,不如就把前院東屋收拾出來,改作書房;再把後院的東屋也收拾出來,作個繡房,你看如何?”
這是餘天成分給餘雅藍的院子,自是她說怎樣就怎樣,芙蓉毫無異義,全盤應下。小丫鬟端上茶來,是上好的碧螺春,芙蓉親自奉了一盞給餘雅藍,又拿出兩隻匣子,請她過目。
這匣子,一隻裏頭擱的是文房四寶等物,另一隻擱的是針頭線腦,想來是供她念私塾之用。這些東西,一看都是上品,餘雅藍愈發奇怪,前幾日她討要生活費時,餘天成都要討價還價,怎地這才過了幾天,他就變得如此慷慨?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餘雅藍抽身想走,但一想她是餘天成的女兒,這是鐵一般的事實,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改變不了,他若真想要利用她甚麽,她就算躲開,又能怎麽樣?算了,還是靜待其變,見招拆招罷。
茶吃了半盞,有小丫鬟進來通報:“大小姐,裁縫在外候著了,您是現在讓他進來,還是叫他先等等?”
餘雅藍還記得餘天成昨天說要給她做四季衣裳,聞言便道:“讓他們進來罷。”
餘天成請來的是兩個女裁縫,手腳利索,很快就為餘雅藍量好尺寸,並恰到好處地稱讚了一下她的身材,讓餘雅藍這明知她們是奉承的人,也小小開心了一下。
量好尺寸,芙蓉又捧了好幾匹布料上來,請餘雅藍挑選。這些料子,非綾即緞,無論顏色還是花式,都是時下最流行的,餘雅藍挑到眼花,幹脆按照芙蓉的建議,一樣選了一種。反正都是餘天成付錢,她犯不著心疼。
兩名女裁縫歡天喜地地退了下去,餘雅藍也該去私塾了。她抬頭看了看天色,道:“隻怕先生早已開始講課了罷。”
芙蓉笑道:“大小姐不用慌,今日是你頭一回入學,先生不會怪罪的,再說二小姐也還沒去呢。”
二小姐?青姐兒?她回來了?那江氏呢?餘雅藍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望向芙蓉。
芙蓉連忙解釋道:“二小姐和您一樣,隻是回來念書,太太並沒有回來。”
餘雅藍心下稍寬,雖說江氏和鄒氏一樣也是受害人,但若她當家,她始終還是心中不安。
天色已是不早,餘雅藍起身,先去臥房照了照鏡子,見全身上下並無甚麽不妥,便讓憐香捧了那隻裝了筆墨紙硯的匣子,朝園子裏去,芙蓉始終陪在一旁。
在私塾門口,她與青姐兒不期而遇。青姐兒看見她身邊的芙蓉,眼中竟閃過一絲譏諷,不過還沒等餘雅藍琢磨出意思,她已是盈盈下拜,親親熱熱地喚了聲:“姐姐。”
這姐姐叫得真是順溜,自己趕走了她的娘,搶了她的排行,分享了她的待遇,難道她不是該恨著的麽,怎麽卻還顯得這般親熱?就算是做戲,她這也太沒心理障礙了一點。不過作戲嘛,誰又不會呢,餘雅藍馬上回了個半禮,上前幾步,主動拉起青姐兒的手,熱絡地道:“妹妹,你也來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