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誣陷
鄒氏緊張地問:“怎麽了?”
八姨娘勉強笑了笑,道:“沒事。”她的貼身丫鬟卻急了,連連催促她回屋歇息,八姨娘還惦記著鄒氏的身份,不願走,但無奈肚子一陣接一陣的發緊,還伴隨著沒來由的疼痛,便隻得在丫鬟們的摻扶下,慢慢挪著走了。
鄒氏送至門前,久久倚門顰眉,餘雅藍半日未聽見響動,抬頭去看,奇道:“娘,你這是在擔心甚麽?”
鄒氏回頭道:“你是姑娘家,不曉得,我看八姨娘那你離生還遠著呢,這不當肚子疼的時候卻肚子疼,隻怕沒甚麽好事。”
餘雅藍對八姨娘三番兩次地前來打探可沒甚麽好感,聞言冷笑道:“許是走路走多了,她實該少朝竹軒跑兩趟的。”
鄒氏嗔怪道:“她就算別有目的,也沒有那麽壞。”
餘雅藍仔細一想,自己是算是遷怒了,誰讓她們剛到時,就被李大仁擺了一道呢。不過八姨娘和他爹再怎麽壞,未出世的孩子都沒有罪,隱隱地,她居然也擔心起來。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們的心情似的,晴空突然響起霹靂,緊接著烏雲壓頂,竟是大雨傾盆之兆。狂風大作,竹軒前的幾叢竹子隨風狂舞,竟似要折斷一般。鄒氏忙忙地關上門,道:“又要下雨了呢。”
這風一吹,就是大半宿,後半夜,暴雨終於傾盆而下,打在屋頂上,驚得人睡不著。
竹軒的門,就在這震耳的雨聲中被敲響。鄒氏披著衫子,趿著鞋來開門,那門剛一打開,便有呼嘯的狂風夾雜著雨點撲麵而入,冰冷的雨點擊打在麵上,即便是盛夏,也讓鄒氏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敲門的是錦兒,但旁邊還立著正房的大丫鬟露珠兒。鄒氏正奇怪這一組合,就聽得錦兒帶著哭腔說道:“鄒大娘,不好了,八姨娘小產了!”
真小產了?就說月份未到卻肚子疼沒好事。鄒氏聞言,並不覺得意外。
餘雅藍手拿著尚未完工的一隻鞋底,穿著整齊地走出來,問道:“八姨娘小產,與我們何幹,你們該去稟報你們太太才是。”
錦兒望了望旁邊的露珠兒,哭喪著臉道:“餘姑娘,就是太太來叫你們去的。”
“叫我們去作甚麽?”鄒氏心生警覺,與餘雅藍異口同聲地問了出來。
錦兒囁嚅著嘴唇,不敢作聲,隻一個勁兒地朝露珠兒身上瞟。
露珠兒輕輕一笑,道:“主子的意圖,我等下人不敢妄自揣測,鄒大娘和餘姑娘一去便知。”
肯定沒好事,別說看多了宅鬥電視劇的餘雅藍,就是從見識過這種事的鄒氏,都生出了不詳的感覺。
不過江氏派來的丫鬟都已到了門口,她們即便是不想去,也不得不去了,不然隻怕要被人安上個心虛的名頭。
鄒氏暗道一聲倒黴,進去換衣裳,又對餘雅藍道:“剛才叫你睡會兒,你不肯,這下可好,隻怕是一夜都不得睡了。”
餘雅藍知她緊張,安慰她道:“娘,莫怕,也許和上次大姨娘的事一樣,隻是叫我們過去作個證。”
鄒氏想想上回的事,也是剛開始把她嚇個半死,但落下地來卻甚麽事都沒有,於是便稍稍放下心來。
她們自餘家村出來時,正是大雨傾盆,因而帶的有草鞋雨傘等物,這會兒穿戴起來,倒也便宜,不至於被雨淋得狼狽。那露珠兒手裏,可是隻有一把傘的。
若是她們沒有自備雨具,露珠兒的那把傘也不會借與她們用罷。看來她根本就不在意她們會被淋濕了。這樣說來,此去隻怕是凶多吉少。餘雅藍默默思忖,眉頭不知不覺地皺了起來。
雨大,風大,盡管一路有遊廊遮蔽,但三人身上仍是被淋濕了大半,劉海濕漉漉地貼在額上,狼狽得很。
露珠兒將她們引至正房前,因鞋子是濕的,就沒進去,隻把她們交給了憐香。一貫愛冷嘲熱諷的憐香,今日一反常態,雖然臉色不善,但卻一句話都沒說,這讓餘雅藍心中不詳的預感更濃了。
而且出人意料的是,江氏並未在往常的西次間接待她們,而是改在了正廳,是以餘雅藍一進去,就看見餘天成和江氏並排坐在上首,兩人看向她們的目光,都不能算友善。
鄒氏也覺察到情形不對,伸手把餘雅藍拉到了背後,試圖把她給藏起來。有人撲哧一笑,毫不掩飾話中的譏諷:“哎喲,這就畏罪了?老爺和太太還沒說甚麽呢。”
會這樣說話的,除了三姨娘沒有旁人。餘雅藍探頭一看,果然就是她,她今日穿著件素白的衫子,配著素白的裙子,乍一看,跟穿著喪服似的,這不知道的人,隻怕還以為不是八姨娘小產了,而是八姨娘自己沒了呢。
鄒氏直直地看向餘天成,語氣生硬:“他爹,這是怎麽回事?”
餘天成咳了一聲,沒有說話,隻將目光投向江氏。
江氏麵色嚴肅,喝道:“你們還不認罪?”
鄒氏如今有婚書在手,可不怕江氏,聞言立時就毛了,聲音比江氏更大:“好好的,我們認甚麽罪?倒是你大半夜的把我們母女從床上叫起來,是甚麽意思?”
江氏冷哼一聲,將底下一個丫鬟一指,道:“你來說。”
鄒氏一看,那丫鬟很眼熟,就是八姨娘跟前的一個,下午才跟著八姨娘到過竹軒的。她心裏咯噔一下,幾乎已想到了這丫鬟會怎麽說。
果然,那丫鬟一開口,矛頭就直指於她:“下午八姨娘到竹軒坐了坐,找鄒大娘說話,人還沒走時肚子就開始疼了,回去後就暈了過去,醫婆來了好幾個,但小少爺還是沒保住。”
鄒氏忿忿地道:“聽你這意思,八姨娘小產跟我有關?她不過就是在我那裏坐了坐,我又沒碰她!”
那丫鬟卻道:“八姨娘喝了竹軒的茶了。”
鄒氏愣住。餘雅藍卻是笑了,八姨娘從不喝竹軒的茶的,每次都是端起來作作樣子而已,這丫鬟這樣說,分明就是誣陷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她拉了拉鄒氏,示意她不必作無謂的爭辯。
但鄒氏卻很不服氣,仍是道:“我同八姨娘無冤無仇,作甚麽要害她?”
江氏唇邊啜了一絲冷笑,道:“那得問你們了,我怎麽知道?”
鄒氏氣得渾身發抖。餘雅藍攬住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又對江氏道:“既是如此,趕緊把我們送官罷。”
話音剛落,就聽見餘天成尷尬地咳了兩聲,道:“藍姐兒瞎說些甚麽,都是一家人,想鬧得沸沸揚揚麽,滿城皆知麽。”
誰和你是一家人!若非你拖著生活費和嫁妝不給,鄒氏又太癡情,我早就走了!餘雅藍不屑地哼了一聲,道:“我們竟是不知自己為何要害八姨娘,而既然江氏也說不出來,那還是見官的好。正好我們也有一筆官司,想請縣老爺一並斷一斷。”
江氏見她並不稱呼自己為太太,又口口聲聲主動要見官,心中不禁起疑,把目光投向了餘天成。
餘天成卻抬頭去看外頭的雨幕,瞧見遠遠的閣樓上,並未亮起他期望的紅燈籠,那一顆心就直跳得似鼓擂,再沒有一點兒底氣。怎麽辦?此刻他煩躁至極,根本就不想理會這筆後宅官司,甚至暗暗埋怨起江氏來,後宅的事,她自去處理便是,拉上他來作甚麽。
江氏見餘天成不作聲,心中疑惑更盛,故意道:“既然此事不甚明了,老爺又不主張送官,那就先把她們關進柴房,等天亮再說罷。”
關進柴房?這倒是個辦法。餘天成眼睛一亮,重重點頭。
餘天成同意了江氏的提議,江氏卻一點兒都不快活,心內跟壓了塊大石頭似的。她冷著臉示意幾個婆子上前,押了鄒氏和餘雅藍到柴房去。
“鄒大娘,餘姑娘,請罷。”為首的婆子一看就是江氏的心腹,言語裏滿是幸災樂禍。
餘雅藍卻不肯束手就擒,笑著問她道:“你叫我甚麽?又叫我娘甚麽?”
那婆子莫名其妙:“自然是餘姑娘,鄒大娘。”
餘雅藍唇邊笑容更盛:“既是餘姑娘,鄒大娘,那就說明我們並不是你們家的人,既然不是你們家的人,出了事,自當送官,你們有甚麽權力把我們押入柴房?”
那婆子一愣,不由自主地轉頭去看江氏。
江氏惘若未聞,低頭隻看自己的手。
婆子隻好轉去看餘天成。
餘天成心裏是虛的,做不到無動於衷,隻得道:“事情還沒查明呢,也不一定就是她們所為,照我看,就讓她們暫時待在竹軒不要出來,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說罷。”
這相當於是將她們軟禁於竹軒了,不過比起關柴房來,還是強上了幾分,至於去官府,餘雅藍可不想就這麽去,她那做鞋子的原材料還在竹軒擱著呢,這一去,誰知要甚麽時候才能回來,別給丫鬟們翻走了。
鄒氏怒視餘天成:“他爹,八姨娘不是我們害的,你可要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