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沒有歸期的守望
“最近,關於我的這些事其實都是錦寧那丫頭告訴你的吧。”把韓欽拖出雜誌社,兩人乘電梯下到一樓,出了大廈,沿著路邊的人行道走著,仍舊漫無目的。蘇櫻忽然吃蔫像是泄了氣的皮球,聲音也軟軟的,帶著一絲無奈。
且先不說自己,至少她是真心為了蘇櫻好,若不是她再三的提醒,韓欽可能仍舊深愛,隻是未必會如今日這般堅持。
韓欽假裝沒聽見,沒有開口承認,卻也沒有搖頭否認。
蘇櫻扯一扯嘴角,早就應該想到的不是嗎。腳趾頭猜猜也就可以知道了,自從和慕雲第一次分手之後,錦寧這丫頭便一直不喜歡他。最初是怪他軟弱、沒魄力,太過順著家人,不敢和家裏人對著幹,不敢跑到A市來追回蘇櫻等等。後來無意中蘇櫻說漏嘴,被她知道了給他打電話的幾次,慕雲的形象分算是徹底成了負數。再到現在,二次分手,蘇櫻相信,按照錦寧的暴脾氣,一準的是已經到了提起慕雲就會咬牙切齒的地步。
對於半路殺出來的韓欽,錦寧從一開始就很看好,把二人是拚勁兒的撮合。現在韓欽這樣偏執的追求,對於她的近況還了解的透徹,掰著手指頭數,也就知道是她了。
這臭丫頭,吃裏扒外,收拾她是必然的。隻是,韓欽這樣死心眼的付出,如她曾經所說,明知道是沒有歸期的守望,卻仍舊偏執的不肯放手。
蘇櫻一向算是了解自己的,雖然沒有大才,隻是骨子裏偏就帶著一股倔強的清高,不過,這恐怕是學中文的通病了吧,這方麵她雖不是科班出身,卻也到底落了一個文案工作,說起來也是和文字打交道的,到底不算是枉費了這虛名。
在和慕雲一起走過的這場愛情遊戲裏,她最初真的就像是偶像劇狗血台詞說的那樣,是那莽撞不怕死的飛蛾,最後撞得頭破血流,還是不想回頭。
人家都說的那句話叫做不撞南牆不回頭,她蘇櫻偏偏就是撞了南牆都不知道回頭的那種。
隻是一條道終於走到黑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連爭取的資格都沒有了,因為他曾經說過,很愛她的一份清高和恬然。可她卑微到了最後、姿態低到塵埃裏的時候已經連唯一的籌碼都丟了。
他說感情淡了,其實也對,似乎二人之間從來就沒有過海枯石爛的誓言,可畢竟是彼此內心裏曾經多麽執著的一份堅持。
事情到了這一步,她明確的告訴自己,即使那人回頭,她也一定會擺出很高的姿態說‘不’。可這並不帶表一份纏綿七年的感情可以就此放下。
氣氛忽然變得壓抑,二人彼此安靜的走著,似乎誰都不願吵醒這份沉默。
後天就是中秋,韓欽為了她獨自跑過來A市,背井離鄉。因為不久之前她才經曆過獨自一人飄泊在異地他鄉的感覺,所以尤其有資格說出‘感同身受’四個字。在她麵前的時候他看起來總是玩世不恭沒個正經樣子,可是沒她一起的時候他該是怎麽過去的,沒有辦法去想象,或者說,更多的是不敢想。
大街上時不時可以看到行人提著各色包裝精致的禮盒,即便走在人行道上也還是可以從熙熙攘攘人群中感受到因為節日即將來臨而表現出來不同尋常的興奮。
他們的快樂蘇櫻不想體會,隻想逃避,往旁邊靠靠,行走在盲道和行道樹之間。
身側的韓欽亦步亦趨的跟著,臉上帶著孩子一樣的委屈和倔強。
她不是沒感情的人呐,她有血有肉,怎麽會不心疼!
可是,蘇櫻清楚的了解並記得過去的三年裏她經曆過什麽,每次一個不經意的想起都足以觸目驚心。所以這次二人徹底分開就像是眼前恰好闖進視線裏的這棵老樹。被人硬生生砍了一刀,幾乎將它攔腰斬斷,它知道這個傷害有朝一日一定會來,隻是無力改變。隻能瘋狂的分泌著汁液來彌補傷痛,狼狽的掩飾自己的恐慌,即便有朝一日,傷口可以麻木、老化,卻也終究會留下最醜陋的傷疤。刺痛別人的眼,灼傷自己的心。
她長久的不說話,韓欽思緒驟然從剛剛過分歡樂的假象中抽離,側頭看到她不自覺間緊緊籠起來的眉頭和微紅的眸子。
“會過去的,一定。”伸手,細長的骨節,麥色的皮膚,恰好的溫度,拇指和食指點在她眉心,和緩的向兩邊推開。
蘇櫻看他,因為個子很高,所以需要吃力的抬頭才能看到,他表情執著而倔強,就如同像現在這樣推開她皺著的眉頭就能夠解開心裏那處某人係上的千千結。
“韓欽。”
“嗯?”
“答應我一件事。”
“說說看。”韓欽不再看她,目光直視著前方,微微抿著的唇角出賣了他此時的緊張。她剛剛的聲音忽然低下去了很多,讓他心裏沒來由的一顫。
“先答應我。”
“先說。”不好的預感,原諒他隻能試著精明些。
“——不要喜歡我了。”
“不行。”
“為什麽?”
“至少,在你找到下一個喜歡的人之前,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那我找到之後呢?”蘇櫻鬼使神差的轉頭看他,不自覺便說出了一句和初衷違和的話。
“我會退出,然後以普通朋友的方式慢慢淡出你的生活。”
然後像一隻受傷的孤狼一樣,躲到無人可尋的山洞裏,偷偷舔舐傷口嗎?
蘇櫻伸手,緊緊攥住胸口的衣服,那裏麵有一個砰砰跳著的東西在痛,很痛。
之所以會痛成這樣是因為它的名字叫做心疼吧,它無法通過肆無忌憚的眼淚來宣泄,看到眼前人簡單的笑臉,尤其綿延肆虐的瘋狂。
像是一顆種子,在肥碩的土壤上紮根,溫度一直合適,隻等待一場狂暴的風雨。
而剛剛、耳畔,韓欽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突兀的不期而至,衝撞到內心深處,對於紮根了的種子而言偏就恰如其分。於是,下一瞬間,泛濫,成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