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知足
“冷嗎？”
韓欽的聲音很近，在耳邊響起，同時傳進神經末梢的還有他身上清新的薄荷味道和貼近耳廓的溫度。蘇櫻像是受了蠱惑，腦子瞬間充血，沒有辦法思考，變得空白一片。
“嗯。”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才意識到他應該看不到，居然又訥訥的開口應了一聲。
他的胳膊忽然收緊，像是被壓抑了很久的情緒驟然爆發出來的悸動，蘇櫻在他懷裏有些窒息。
韓欽沒有說話，蘇櫻亦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隻知道微雨中，和他抱了很久。直到後來他手機忽然響了起來，韓欽拍拍蘇櫻後背，蘇櫻從他肩膀上抬頭，站好之後自覺回避了一段距離。
蘇櫻隻是退著離開，還沒有來得及轉身，韓欽便邁了一大步，緊跟過來，對著她挑挑眼角：“繼續散步。”
“可是你電話在響，萬一有人找你有急事怎麽辦？”蘇櫻指指他口袋聲源處來的地方。
“不管他。”掏出手機，掛斷，關機。韓欽瀟灑的擺擺手，一邊還不忘記拋過來一個媚眼。
蘇櫻抿抿嘴沒有說話，轉過頭去，在笑，隻是不甚明顯。
二人邊走邊聊天，韓欽平日裏話便不少，且多輕浮，今日更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漫無邊際，口水橫飛。
天南地北的聊了很多，還知道了上次方嫂口中某人無恥年代的未完待續版。比如某人小時候用屎塗鴉，糟蹋了將近半個公寓，最後被家人發現並製止的時候這孩子已經滿嘴巴子都是屎。
再比如某人上寄宿製學校，極度討厭洗襪子，保守估計買了近百雙，最後寄宿生涯結束的時候因為害怕老爸發現全部扔到了垃圾桶裏，結果被小兔崽子楊夏出賣，老爸嫌他糟踐東西，拿了兩寸厚的板子打屁股，韓欽脾氣倔，不肯認錯，木板子生生被打斷。
……
蘇櫻不知道這是事實，還是他為逗她開心，鐵了心的給自己抹黑。總之他認真的侃侃而談了很久，發覺蘇櫻一直沒有說話之後，韓欽側頭。
她正仔細的看著他，神情裏有一絲看穿和心疼。
識相的閉嘴，韓欽鼓鼓腮幫子。
蘇櫻忽然踮腳，伸手過來在他幹淨、光滑的臉頰上掐了一把。
“哈，囂張啊。”韓欽回過味來，呲牙！生平第一次，居然被調戲了。不甘心，側頭，眯起危險的眼睛。
“怎的？”蘇櫻同樣眯起眼睛，仰頭看著他，對視。
“好吧，你贏了。”感覺到自己心跳越來越快，臉頰也在發熱，韓欽不確定他有沒有臉紅，硬生生丟下一句話，立刻心虛的避開了她的視線，別頭，看向他處。
沒出息啊！韓欽攥攥拳頭，第一次開始瞧不起自己。
聽見背後蘇櫻的輕笑，韓欽咧咧嘴，釋然。
“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了。”二人漫無目的的又走了一會，韓欽聲音低低的說。
“嗯，往回走吧。”
“累不累？”
“不累。”
回去的時候依舊有說，偶爾在笑。
時間似乎過的很快，路程好像也很短。
“今晚開心嗎？”站在樓下的時候，韓欽看著她，認真的問。
“很開心。”
“那就好。”
“其實，你不用這樣的，不就是失戀嗎，沒什麽大不了的，我不是那種因為感情受到挫折就要死要活的人，很能想得開的。”他一路上，話說了不少，隻是不難聽出來字裏行間的小心翼翼，其實知道他或許聽到了什麽，不放心她才刻意過來一趟，隻是一直沒有說透。蘇櫻想了想，還是決定開口，既然他不提，就讓她來說好了。
“那樣最好。”她不甚明顯口不符心的樣子，讓人看了難受，韓欽勉強笑著拍拍她肩膀。
“那——我上去了？”
“嗯。”她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這樣故作堅強的樣子讓他有多心痛。
蘇櫻走進一樓樓道的時候仍然沒有跺腳，沒有拍手，也沒有‘喝’的一聲，所以聲控燈仍舊是黑的。走到樓梯拐角之前沒有回頭，但她知道，他一定還沒走，視線像剛才下樓時候一樣，定定的望著她的方向。
其實，相比於他站著的地方，樓道裏更暗一些，所以他應該是看不到她的，而她可以。樓梯拐角，蘇櫻轉身，正好可以直視他。
仍舊是微暗的光線，他筆直的站在那裏，隻是臉上籠罩了滿滿的憂傷，像是一種沒有歸期的守望。
死死捂住胸口，心痛。
手背上忽然落了溫熱的**，才意識到自己哭了，其實是不願意相信的。自欺欺人一樣告訴自己眼淚是可以流盡，並且她已經做到了，隻是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韓欽這樣子，她還是哭了，是不是因為要離開的不舍，還是因為對他注定不能接受的傷害。
上樓的速度很慢，一層一層，始終沒有亮起過燈光。
一直沒有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許是跟她一樣很安靜，也許……
蘇櫻咬唇，拚命壓抑著低泣。
五樓的高度似乎走了很久，來到家門口的時候，想到方虹可能已經休息了，蘇櫻掏出鑰匙，開門，輕手輕腳的動作。
拉開門的時候正好方虹也聽到動靜過來給她開門。
原來客廳是開著燈的，白亮的光線幾乎灼了蘇櫻的眼睛，抬手擋在額頭，隨著方虹一起進屋。
方虹摸摸她手，關心了一句‘冷不冷’之後便沒有再東問西問，蘇櫻心中感動。其實與她相處久了就會發現，相比她平日裏的霸道強勢，更多時候貼心的關懷。比如現在，她知道也許會不方便、也許會觸及傷心事，所以可以隻字不問。
“洗洗早點休息吧。”方虹拿過她脫下來的外套。
“嗯。”蘇櫻蔫蔫的回答，隔了一會，才終於下定決心，繼續說道，“方虹，我打算回家了，離開這裏。”
“已經決定了嗎？”
“嗯。”
“那我支持你。”
“方虹——”蘇櫻抬眼看她，眸子裏氤氳著淡淡的水汽，原本以為她會站在慕雲的立場上做挽留，如果真的如此，她是勢必會為難的，“謝謝你。”
“啊，沒事、沒事，早點休息吧。”其實總歸還是受不了這種煽情的場景，打個哈哈，轉身往臥室走去。
蘇櫻沒動，望著她背影，知足的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