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彼時年少

方虹打電話回來,她臨時有事,中午不能回來了,問蘇櫻中午吃飯怎麽解決。

蘇櫻笑著說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讓她放心。

掛斷電話,蘇櫻在屋子裏來回轉轉,打開冰箱門,有吃的,不少,隻是,似乎沒有什麽能夠提起食欲的,肚子餓的咕咕叫,可是真的什麽都不想吃。

桌子上,方虹早晨留了鑰匙,蘇櫻看一眼,決定出去轉轉。畢竟是白白住過來的。關係好,方虹不說什麽,蘇櫻心裏到底是過意不去,何況這裏並不非常寬敞,多少都會添麻煩的。

在家裏一賴就是一上午,看看時間,不算早了,可也不很晚。

出了門,不過四點鍾左右,天色已經開始暗了,染了淺墨色的天空暈著黑雲,似乎要下雨。

還真是冷了,蘇櫻出來的時候穿的衣服並不薄,空氣中悶悶的,沒有風,走了幾步,蘇櫻還是忍不住搓搓手。

原本想四處轉轉,沿著人行道走了一會,看到前麵不遠處熱熱鬧鬧的,似乎是超市周年店慶之類的慶典活動,大紅的豎排條幅,自飄在空中的氫氣球垂下。新搭起來的方形舞台上穿著性感的女郎舞動出活力四射的旋律,大紅的演出服,張揚的青春。

蘇櫻咧咧嘴角,朝著喧鬧的地方走過去,似乎,在潛意識裏偏執的認為,這樣熱鬧的空氣或多或少可以填充空虛而殘缺的內心世界。

漸漸走近,蘇櫻才發現很吵,重金屬音樂裏強力震顫的鼓點節奏透過耳膜,刺激著脆弱的心髒。台子搭的很高,幾乎到了蘇櫻肩膀。

蘇櫻走過去之後,擠進熙熙攘攘的人群。此時台上進行的似乎是有獎競猜之類的環節,台上主持人手中拿著話筒,另一隻手拿著卡片,對著台下大聲念著超市事先想好的問題,不少半大的孩子,瞄準了一邊箱子裏作為獎品的小禮物,高高舉著手,準備搶答。

蘇櫻木然的看著,淺淺的聲音迎合著周圍人膚淺的笑意,不一會兒,眼睛有些不舒服,澀澀的,用食指揉一揉,還是又酸又漲。

周圍已經陸陸續續亮起了照明燈,想來是時間已經不早了,蘇櫻轉身準備擠出人群,進去超市,幫家裏采購些東西。

剛剛邁起步子,身側不遠處的大音箱裏,忽然變了音樂。

“等你愛~愛~我”

“哪怕隻有一次也就足夠。”

“等你愛~愛~我”

“也許隻有一次才能永久”

“……”

陳明的《等你愛我》。

台上不知道換了什麽節目,居然變成了這個音樂,蘇櫻沒有回頭去看,因為瞬間充斥著眼眶的熱淚燙的眼睛生疼。何況沒有勇氣回頭。

浮翠流丹,彩飾承塵。

總覺得背後依舊是流年裏的那個操場,而他依舊與她執手,走在身側。

翻江倒海的記憶一瞬間如同開閘的眼淚,一勢不可擋的姿態洶湧而來。

彼時的歲月裏因為年少所以格外輕狂。

蘇櫻體弱,愛生病,慕雲每每這時候都會把飯買好,給她送到宿舍樓下,從沒有抱怨過什麽,倒是蘇櫻時常嫌棄自己是個病秧子,某次忽然一下心血**,說要強身健體,自此立誓,每晚圍著操場快走。

慕雲閑下來的時候會過來陪她繞圈圈。

彼年大學二年級,他格外早熟,明明還是小小的年紀,卻已經偏愛襯衣、西裝的衣著。蘇櫻還是喜歡肥肥的牛仔褲子,寬鬆的棉質上衣。

此時依舊記得當時他從學生社團才回來,她在操場等他。圍著操場轉了一圈之後,二人似乎拌了嘴,經年的歲月裏,已經記不起起因是為了什麽,隻知道誰都沒有當真生氣,佯怒的臉上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細細彎起的眼角裏,閃爍著單純簡單的顏色。

蘇櫻著急的時候語言組織能力不好,說話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句,慕雲偏不讓著她,他向來善於邏輯,找尋她話裏的漏洞,蘇櫻被他話憋得著急,臉頰通紅,強詞奪理不成,索性動手,去掐他腰上的軟肋,慕雲閃身躲開,翻身過來撓她癢,蘇櫻躲閃不及,徹底中招。

她向來最是怕癢,被撓了之後半天都緩不過來,總覺得怎麽笑都不夠。

蘇櫻被撓到,笑得喘不過來氣,嚇壞了,趕忙往一邊跑開,慕雲偏愛較真,在後麵緊緊追著她,他人高腿長,跑起來快的不像話。

蘇櫻邊跑邊笑,肚子還有些岔氣,總害怕被他追上,沒有心思在意別人的目光,所以笑得格外肆無忌憚。

記得當時操場一邊的廣場上有一些輪滑協會的社員隨著音樂練習輪滑,廣場的路麵上被間歇擺著些路障,社員們穿著旱冰鞋極速過去,靈活的一一繞過障礙物。他們用的音樂從廣場中間的音箱裏傳出來。

“等你愛~愛~我”

“哪怕隻有一次也就足夠。”

“等你愛~愛~我”

“也許隻有一次才能永久”

“……”

歌者渾厚高亢的聲線回蕩在操場周邊,蘇櫻的笑聲混雜著身後慕雲似有若無的呼喊,像極了幸福的聲音,驚人的和諧。

“可能是我感覺出了錯,或許是我要得太多”

“是否每個人都會像我”

“害怕想見的人已走了”

“也許從未曾出現過”

“……”

蘇櫻笑累了,主動停下腳步求饒,末了,和他手牽手,十指相扣。

當時自己的感情太過一帆風順,總以為所有幸福都是應得的,肆無忌憚的笑聲和想當然的得意,卻也格外知足而快樂。

其實,年輕過後,再回首想想,才清楚的看清當時以為理所應當的快樂幸福原來隻是過早的透支了未來。

耳膜傳來一陣陣的刺痛,蘇櫻側頭,發現原來已經走到了大音箱的旁邊,很近的距離。

清楚的知道身邊的一定是現實,卻無論如何不敢回頭。

彼時微暗的路燈,回蕩著最沒心沒肺的笑聲,仿佛就在身後,耳畔。似乎他仍舊跟在身後,最害怕麵對的是,一回頭,熙熙攘攘的人群裏再也尋不到他好看的樣子。

好像是有這麽一句話吧:讓你笑到沒心沒肺的那個人,是最愛你的人。讓你哭到撕心裂肺的那個人,是你最愛的人。

他陪她沒心沒肺的笑過,讓她撕心裂肺的哭過。意思是說他們明明深愛著,卻生生分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