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應該不會太討厭
因為是下班時間，超市裏的人比平時多些，略顯熙攘。慕雲單手推著購物車，另一隻手搭在蘇櫻腰上。
“還要些什麽東西嗎？”低沉蠱惑的聲音在耳側響起，慕雲邊走邊說
蘇櫻低頭看看自己身上打理的幹淨熨帖的防輻射服——之前楊夏送過來的。
“現在，好像沒了。”其實原本是有一些要買給自己和寶寶的，可是楊夏送來的行李箱裏應有盡有，連胎教音樂都有。
她說話時聲音本就不大，又恰巧二人走到了一堆減價衣服的貨架前，夏天已經接近尾聲，雖然溫度依舊炎熱，衣服卻換的極快，各大商場和品牌店裏都有秋裝開始上市，這些夏裝很快淪為過季商品，被低價處理。貨架周圍幾乎都是女人，有挑剔的有爭搶的，聲音尖尖細細的，聽起來很刺耳。蘇櫻的聲音從出口時便已經被淹沒，因為別說慕雲，連她自己都聽的並不真切。
其實慕雲是一定在注意到過楊夏拿過來的行李箱，因為蘇櫻壓根沒有想過要瞞著他，隻是慕雲明明看到卻假裝不知道，什麽都不說、什麽也不問才真正讓人難受。
而且不知道是她太過敏感還是其他什麽原因，總覺得，慕雲對她似乎比之前更加溫柔小心，眼神裏偶爾遮掩不及的流光裏，像極了捧著一個時刻易碎的瓷器。
“怎麽了？”慕雲覺察到蘇櫻緩緩頓住的步子，開口詢問。
“沒什麽。”雖然慕雲沒有明說什麽，但她感覺的到，跟他在一起時，他從來沒有主動提起過關於孩子的話題，即便偶爾蘇櫻不小心聊到，他也總是三言兩語的帶過。
前兩天才和老媽通話的時候，蘇櫻沒有打算再瞞著，雖然不算是和盤托出，不過也沒有偏離事實。電話裏告訴老媽說已經找到慕雲，現在和他住在一起，並且自己應該懷孕了。
當時因為隻是電話，中間隔著幾萬米的距離，蘇櫻並不能確定母親聽到這消息之後是什麽反應，唯一隻能確定的是並沒有聽起來的一樣開心，當然即使不高興也一定不是生氣，或許是心疼或許是不舍，隻記得彼時、彼端母親帶著輕顫的聲音讓蘇櫻心髒像被刀子來回割劇一樣絞痛。通話最後的時候老媽問起二人的婚事準備什麽時候舉行，蘇櫻一時語塞，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隻能支支吾吾的搪塞過去。
蘇櫻沒有說什麽，慕雲亦沒有再追問，陪著她繼續往前走，隻是走過一段距離之後，慕雲回過頭來再次順著方才蘇櫻的視線看過去——一個嬰兒服裝的貨架，乳藍色的、淺粉色的上衣褲子，小小的隻一點，雖然從來沒有想過在三十歲之前要孩子，也一直不喜歡孩子，但是至少如果把這些套在她腹中小東西的身上，應該，也許並不太讓人討厭。
“我記得家裏應該有些英語CD的。”回到家裏之後，慕雲原本係著圍裙在廚房做飯，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跑到客廳，徑直走向書房，邊走邊漫不經心對著正看電視的蘇櫻說道。
“啊？”電視上沒有什麽好節目，蘇櫻原本正在看科教頻道的探索節目，講的是機械一類的內容，主持人的配音磁性厚重，可她本就對理工類的知識實在沒有興趣，客廳裏沒有開燈，外麵的天空中也已經拉開了夜色，蘇櫻半躺在沙發上，抱著一隻抱枕，昏昏欲睡，此時被他一說，忽然有些莫名其妙，困意也消了大半。
“這麽暗，怎麽不知道開燈。”慕雲剛剛進了書房又很快回來，幫她按開燈，剛剛黑暗中他聲音出奇的溫柔，此時光線驟然變強，猛地打到他幹淨的臉上，蘇櫻看到他眉眼彎彎的樣子，心中流露出異樣的情感，總覺得這樣的溫柔明明看起來近在咫尺，觸手可及，卻偏又覺得如夢似幻一般，像是玻璃球裏華麗麗的一場假象，夢醒即碎。
慕雲似乎沒有留意到蘇櫻心中的感慨，兀自轉身去了書房。
“你找什麽呢？”蘇櫻好奇，跟過去，看到他惦著腳，從書架高處翻著什麽。
“沒什麽，我記得應該是在這裏的呀。”
“什麽，也許我能幫你找找。”
“讓他聽聽英語，或許將來上學的時候學起來就不會像某人那麽吃力了。”慕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聲音聽起來有些悻悻然的不自然。
蘇櫻愣愣的站在原地，學生時代的記憶像是開閘的洪水終於找到出口，排山倒海的翻滾而來。
寬敞明亮的階梯教室裏，周圍同學安靜的自習，慕雲坐在她的左手邊，窗外的光線透過幹淨的玻璃絲絲縷縷打在他臉上衣服上，極白的皮膚，黑色T恤，密密實實的長睫毛又卷又翹，長在長長的眼睫線上，真就是書上說的那樣，像是一把小蒲扇。
“哦，痛啊。”蘇櫻捂著腦袋上剛剛被慕雲用筆敲過的地方，壓著聲音嘟囔。
慕雲抬抬眼皮，懶得理她，隻用修長的指節敲敲蘇櫻手邊的四級卷子，作為一名一等院校的學生，簡簡單單的英語四級都考三次了還是沒有通過，真是讓人想不通她是怎麽考進來的。
記得當時考完之後她的準考證直接就是放在慕雲那裏的，第三次四級成績可以查詢的時候還是暑假，蘇櫻正在床上睡覺，慕雲都替她把成績查出來了，那時候正好家裏父母都沒在，蘇櫻接過來響的正嗨的手機，立刻聽到那邊慕雲的吼聲：“給我爬起來背單詞！”
蘇櫻倚在書房的門框一側，想起當時慕雲的脾氣還是禁不住全身打了一個冷戰。不過，剛剛他的話是在說——
蘇櫻呆呆的想了半天才意識到剛剛慕雲話裏的意思，隨即變得眉開眼笑，他真的，變了。
蘇櫻樂樂嗬嗬的踱步到臥室，從楊夏給送過來的那個行李箱裏翻出幾盤CD，看了看，都是胎教係列的，不過多數都是輕音樂，隨手挑了一盤放進CD機裏，耳機裏傳出來的曲調細膩悠揚，蘇櫻淺淺閉上眼睛，眼前揮之不去的都是方才慕雲的溫柔，和這些日子裏的處處遷就。
吃過晚飯之後，蘇櫻捧著圓滾滾的肚子，心情不錯，隨口哼著方才的語調。
“老婆，心情很好呢。”
慕雲刷鍋洗碗，把餐桌收拾幹淨之後解下圍裙，走到臥室，在蘇櫻身邊坐下。
蘇櫻回頭看他，立體的五官在臥室不太強烈的光線下尤其顯得輪廓分明，蘇櫻忽然心血**，主動探過脖子在慕雲的唇上落下一吻，慕雲看著她咧嘴一笑，伸出大手拍拍她後腦。
“乖，今天溫度不錯，不算熱，要出去外麵轉轉嗎？”慕雲招牌式的微笑，對於蘇櫻來說任何時候都有著迷死人的危險。
“好啊。”蘇櫻原本因為主動吻她，正覺得難為情，很快又因為慕雲此時的提議而興奮起來。
“嗯～等下，你今天沒有加班，回來的挺早的，公司沒有事情嗎？”蘇櫻仰著腦袋想了想，認真的問他。
“走吧，穿衣服。”慕雲站起身，來到衣架旁邊，幫蘇櫻取衣服。
“不了，我還是想聽音樂，懶的動，就不出去了。”蘇櫻光腳下床，從背後抱住慕雲，側頭倚在他肩上。
慕雲正拿著蘇櫻外衣的動作一滯，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轉過身來，抓住蘇櫻胳膊，看著她：“確定不出去了？”他仍舊在笑，隻是不達眼底，眸子裏帶著淡淡的無奈，占據了本該有的溫柔。
“嗯呐！”蘇櫻重重的點頭。
“好，那就聽你的。”慕雲垂頭撩開蘇櫻柔軟的劉海，在額心落下一吻，“乖乖在床上呆著聽會音樂，困了就睡，不用等我，好嗎？”
“嗯，好。”
慕雲離開，順手幫她關上了臥室的門，客廳強烈灼目的光線被阻隔在門外，可仍舊覺得有些刺眼，眼睛澀澀的。臉上的肌肉因為剛剛一直努力保持的微笑而酸痛，所有表情收斂的很快，這明明就是她一直都很向往的生活，可是為什麽真正經曆過這麽多得到之後卻又覺得缺少了些什麽呢，心底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一塊。
蘇櫻也不知道自己在床上是什麽時候睡著的，總覺得醒醒睡睡，並不踏實，好像睡又沒有睡實，想醒卻又困的睜不開眼。半夢半醒的時候依稀覺得慕雲進來過，幫她蓋了蓋被子之後像是在她身邊坐下了，總覺得黑暗中他在看她，一直在看，很久。可是蘇櫻知道自己並沒有睜開過眼睛，所以分不清是真實的還是夢境。
睡夢中蘇櫻告訴自己他有太多工作，他也很喜歡這樣的工作，這一直就是他向往的，所以她不能奢求在生活中占有他太多的時間，能夠像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真的不應該再貪心了，可是想想慕雲看著她的眼神，為什麽總覺得他不開心，而她呢？如果開心的話，那麽劃過鼻梁、額角，滴落在枕頭上麵的**是什麽？溫溫的，濕濕的，如果她現在還沒睡著的話一定伸出手指，輕輕拈一下，然後用舌頭舔舔確定一下那**是不是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