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邊關第一紀

當天邊第一道光劃過地平線時,寂靜的北城掀起了滔天巨浪。所有人在驚呼、奔跑、不知多措,在這個布滿曆史裂痕的邊關城裏,暗流洶湧。

“報!”

薑勝站起身來,看著慌張的親衛兵跪下,心中百味齊聚。

“楊默少將中計,在瀾河穀地被圍!”親衛很快的稟報了軍情。

薑勝眉頭緊蹙,冷靜的思考著局麵。

“報,城內大亂,謠言四起,百姓紛紛嚷著打開城門,他們要逃出城去。”另一個親衛兵也闖進兵營,神色慌張。

薑勝一個頭大,前方我軍正處於危機時刻,後方陣線竟然也亂了。

“報,六公主到!”

第三個通傳兵跑進指揮大營,薑勝突然有想把他轟出去的衝動,此時邊關已經夠亂,六公主的事可不可以等他安排完之後再來稟報。他極不耐煩的吩咐:“隨便給公主安排個住的地方,告訴公主,等臣安排好一切再去向公主請安!”

“將軍似乎不想見到本公主?”

一個清脆的女音突然從指揮營外傳來,薑勝愣住,六公主?那是她嗎,那個膽小、怯褥、傻兮兮的公主。

天雪徑直走進指揮營,負手而立,連一眼也沒有看這個天楚的大將軍。

楚風、藍影守在營外,密切注意著營外動靜。

“公主?”薑勝有些確信地問道。前方的紫衣女子風華絕代,傾國傾城,一雙緊盯著他的鳳目似乎昭示著她不同尋常的高貴身份。

“將軍見到本公主還不行禮?”天雪坐上指揮營的高座問道。

薑勝被她渾身散發出的睥睨氣勢震撼,跪下道:“臣參見公主。”

“將軍,本公主奉父皇之命前來監督邊關戰情,這是聖旨,將軍請看!”天雪從懷裏拿出一張白色的帛書遞給薑勝。從天雪吐出的父皇二字,似乎極其自然。但若不是很有利用價值,她永運都不會叫這兩字。

薑勝接過看了聖旨,暗驚:皇上知道公主不傻了嗎?還是說因為公主不傻,所以派她來當監軍。又或者,皇帝不信任他,自古兵家最忌君臣離心,如此一來,自己也被束縛,但皇後也沒傳半點消息給他呀。

“天雪參見將軍!”天雪行禮。

“公主這是何意,”薑勝狐疑。

“將軍,在戰場,我是監軍,你是大將軍,我自然是該向你行禮的。”天雪解釋道,“如今你我二人同為天楚臣子,應當同心同德,共同抵禦三國侵犯。”

薑勝皺起的眉頭舒展,突然大笑,“公主說得好,說得對。”突然醒來的六公主如今不癡不傻不呆,對於邊關的戰事說不定她能幫到不少。

“將軍,如今戰況如何?”

一談起戰情,薑勝搖頭歎息,“之前的西越和晉國聯軍侵犯,被楊默少將擊敗,北辰國辰龍兒率先鋒支援,辰禦風也出兵,在瀾河穀地夾擊我軍,楊默少將此時四麵受伏啊!”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更嚴重的是,城內此時謠言四起,說天楚大軍將亡,紛紛要逃出城去。”

天雪沉默片刻,黯淡的神色突然明亮,“將軍可有對策?”

看著那雙緊望西邊的眼神,薑勝突然驚醒:“襲!”

天雪點頭一笑,果然是大將軍,“此時天色一晚,不如給大夥照個明。將軍,天雪請命前去。”

“不可,公主乃千金之軀,不能輕易冒險!”

“後方需要將軍坐鎮,此時北辰與楊默決戰,但西越和晉國還在俯視眈眈呀,將軍!”

義正言辭的聲音傳來,薑勝恍然,如今後方也需要他來壓陣,便答應道:“好,公主可率兩百士兵前去,子夜之前務必趕回。”

天雪點頭,走近薑勝,“將軍,該出手的時候一定要出手,千萬不要心慈手軟。”

薑勝明白,天雪說的是後方的百姓,若是讓人鑽了空子,不用打戰,將士們就已經被謠言撼動了。

“我隻帶一百士兵,將軍,人多反而不好。”

薑勝大驚,一百人直闖敵方陣營,“公主……”

天雪揮手打斷薑勝,“本公主自有妙計!”

聽著那胸有成竹的話語,薑勝終於放心下來。如今的天楚六公主,恐怕不是任何人所能想象的。

暮靄,炊煙嫋嫋,繁鬧一天的邊陲漸漸沉睡!亙古不變的西風呼呼怒吼,邊塞古城彷如一尊雕像,永遠屹立不倒。誰又能想象,曆史的新畫卷正在重新展開。

楚京,驕陽殿。

“什麽,楊默少將的三萬大軍被辰禦風圍住三天三夜了!”楚天絕咆哮,木案被他震得粉碎,臉色也越來越慘白。

聽聞從邊關傳來的敗績,楚傾雪眉頭緊皺,這麽多年的努力,都要白費了嗎?不,不是還有楚天雪這個棋子嗎?

“父皇,別急,氣壞了身子可不好!”她走近龍椅,輕聲輕語,“父皇,我們不是已經派了天雪去了嗎,你別擔心了。有天雪在,邊關戰事定會扭轉乾坤。”

“咳咳——”楚天絕捂住嘴角咳嗽,身子不支,差點倒在地上。

“父皇……”楚傾雪關切的扶住楚天絕,一絲不明暗暉的光卻從眼中閃過。

“小五,朕恐怕不行了,以後這天楚就要你支起一片天來了!”楚天絕氣息喘喘,眼窩凸出,像是一個幹枯的垂暮之人。

嬌豔的臉上一片驚喜一片憂,楚傾雪的變換的神態卻一點都沒有被楚皇察覺出來。

“今晚我就不去你母後那裏了,你回去的時候告訴她一聲。”楚天絕起身離開,向著自己的寢宮走去。

傾雪看著那抹老去佝僂的身影,眼神立即露出狠厲:父皇,你怎麽能不去呢?你不去,我讓母後來找你!

“公主……”等楚天絕的所有親衛走掉,一個熟悉的男子聲音傳來。

傾雪回神,坐上楚皇剛才坐過的位置,深吸一口氣,享受的閉上眼睛,“怎麽樣?”

上任不久的禁軍統領亢野恭敬道,“六公主果然不是表麵上那樣的簡單,我們安排好的護送人員全都死在了城外。而派出去的幾批殺手現在都杳無音訊。”

楚傾雪刹的睜開眼睛,臉色猙獰,完全不再是那副乖巧聰明的千金之軀,“那個人呢?”

“受傷了,被六公主安排在了據邊關一百裏外的小鎮養傷。”

“養傷?”楚傾雪重複了一遍那兩個字,似在反問和責備。

“是!”亢野低頭回答。

“那就是說他現在不在我那個六妹的身邊,那他如何傳信報給我們?”她深深的望著眼前的禁軍統領,似要看盡他的心裏。

“公主息怒!”

“哼,叫他趕快回到楚天雪的身邊,一定要獲取她的信任。”

“是!”亢野心驚膽顫的告退,心裏對楚傾雪又多了幾分恐懼,到底跟著這樣的主子,是對還是錯呢?如今騎虎難下,不論倒向哪一邊,恐怕都再無退路。

天雪準備好一切,在城牆上巡視,等待著天時。

“我們要出去,讓我們出去。你們要去送死,應該給我們留一條生路啊!”

“對呀,我們沒必要陪你們一起把命葬送在這裏。”

……

城牆下百姓群起蜂擁,紛紛嚷著要出城。守城的將士進退維穀,拿著長槍又不敢刺出去,生怕傷了他們立誓要保護的百姓。

天雪仔細的觀察著那幾個前方鬧事的人,身材魁梧,人高馬大,明顯比城內的百姓高出一個頭。而他們說話的語調語氣一看就不是北城的人,她暗歎:奸細都混到窩裏來了,這戰不打人家都贏了。

“藍影……”天雪把藍影耳語一番,然後坐在城樓上,擺著身姿看好戲。

“喂,你幹什麽的?在這裏鬧事,將軍有令,沒事鬧事的,罪加一等。”藍影拉住想要衝出去的大漢。

那大漢聽見軍令跟沒聽見一樣,幹瞪著一身藍衣渾身發著修羅氣息的人。

“怎麽,不服氣?”

“楊默大軍已經被困三天三夜了,等三國大軍滅了楊默少將,就輪到我們北城了,我們不逃難道還留下來當替死鬼啊!”

“是誰告訴你楊默大軍被困的?”藍影抱劍負手而立。

天雪看著他那副欠揍的姿勢,忍不住大笑。

“這……,這……”大漢語頓,“大夥都知道,不是嗎?”

藍影一腳踢開大漢的小腿,翻手剪住大漢雙手,側向百姓的一麵,“大家都知道?”

百姓麵麵相覷,他們哪裏知道,不都是這前麵幾個人在說,然後他們心裏慌張嗎?

“說,怎麽來到北城的?”

卡擦一聲,大漢的手被藍影生生折斷,他拉開大漢的衣袖,一個大大的“辰”字印在他的手腕處。北辰的細作,天雪早就調查清楚,潛伏在天楚境內的北辰奸細手上都印有一個辰字。

“大家都看清楚了嗎?辰國的奸細?”

此語剛剛落下,剛才幾個鬧事的全都往人群中竄去。守城將士早就得令,迅速的把北辰奸細抓了起來。

“原來是北辰國的奸細啊,我們誤會楊將軍了!”

天雪精明的眼神一一掃過眾人的表情:愧疚,可仍然夾著膽怯。這就是天楚的子民嗎,活在巨重的賦稅之中,還要忍受戰爭的侵害和流離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