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一念須臾之間
聽孔樂這麽一說,言紫兮方才勉強放下心來:“那我以後該怎麽辦呢?”既然已經知道了這是在演戲,她總得知道這劇本是怎麽寫的吧,不然她可不敢保證自己日後會不會再做出一些破局的事情出來。
“你什麽都不用刻意去做,該幹什麽幹什麽,該練劍練劍,該打諢打諢,什麽都別說,什麽都別做,繼續假裝什麽都不知道,靜觀其變。一切有我和大師兄在,我們自會應對。”孔樂終於說出了他將言紫兮引到這裏的目的。
“可是...”感覺到自己似乎又被排除在了計劃之外,言紫兮心中有些不快了。
“沒有可是!小師妹,如今我們走的每一步都很艱難,稍有不慎,就會賠上璿璣派上上下下三千多條人命,所以,切莫感情用事。”似是擔心言紫兮再做出什麽過激的舉動來一般,孔樂急急地打斷了她的話。
“可是,我亦是璿璣派的一份子!你們憑什麽就把我排除在外?怎麽說我也是璿璣派的掌門,憑什麽我就隻能做傀儡!”言紫兮心中氣鬱,竟是口無遮攔了。
孔樂的神情微微地一僵,心裏卻是在暗罵大師兄的老奸巨猾,他是早就猜到小師妹會發作的吧?所以才會讓自己來當這個苦逼的傳話筒。
不過事已如此,他想躲也躲不了了,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起身走到言紫兮麵前,伸手想揉一揉言紫兮的長發,卻被言紫兮不客氣地一把將他的手揮了開去:“別碰我!”
孔樂收回了手,再次歎了一口氣,換上了從未有過的嚴肅之色:“對不起,讓你有這樣的念頭是我們的錯,可是你要相信,我們並沒有要害你之心。其實並不是我們想要把你排除在外,而是因為我們太想保護你。在我和大師兄心中,你永遠都是那個小小的純真可愛的師妹,我們不想讓你卷入這些醜陋的事端。”
孔樂的這番肺腑之言讓言紫兮驟然麵上一潮,她之前設想過無數種可能,獨獨卻是沒有想過,大師兄和三師兄瞞著自己的動機,竟是為了保護自己。
可是,自己也不是當日那個懵懂而天真的小師妹了,她的嘴唇喏了喏,終於是吐出了一句話:“我已經不是當日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傻丫頭了,請你們讓我做點什麽,讓我替璿璣派,替大師兄,替你們做點什麽。”
孔樂凝眸看了她許久,悠悠地吐出一句:“你是認真的?”
言紫兮慎重地點點頭。
半晌之後,孔樂終是輕歎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如是這般在言紫兮耳畔低語了幾句,言紫兮的眉宇,終於舒展了開來。
看來,自己是該閉關回那石室好好練劍了。
這幾日,因為心緒的煩亂,一直荒廢了此事。可是,如今,這件事卻是她最需要去做的。
因為,她需要變強。
她需要變得更強,強到可以不懼任何的人,任何的力量,強到可以如南宮凜那般,隨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該做的事,強到可以用自己手中的劍,來保護這璿璣派。
強到等大師兄和璿璣派真正需要她出手的那一天,她可以一鳴驚人!
這亦是她唯一能替這璿璣派和大師兄所做的。
此時再想起大師兄,言紫兮的心中忽然變得更加柔軟起來,原來他一直都還是記憶裏那個溫潤如玉的大師兄,從未,也不曾改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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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那個神秘的石室,言紫兮竟是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之前來到這裏,是拚命想要學到禦劍術,然後脫離璿璣派。而此時再回到這裏,卻是想要學到絕世劍術,用來保護這璿璣派。
蒼生浮屠過眼,一念須臾之間,這話果真不假。
一切,不過是一念之間。
可是,此時的言紫兮心中卻是那般的清明,她從未這麽清楚地知道過,自己想要什麽,想要做什麽。
入得石室之後,便駕輕就熟地盤膝而坐,即墨劍就放在身前,言紫兮微微地闔了目,調整了自己的呼吸,那劍靈童子就仿若是感受到了她的召喚一般,漸漸顯現在空中。
“終於下定決心要潛心練劍了?”那劍靈童子一副了然於心的口吻,言紫兮沉默地點點頭。
“既然這樣,便就開始吧。之前偃師也告訴過你,最好是潛心學習一人,這璿璿璣派前前後後十七任掌門的劍法,都銘刻在我心中,你便就先挑...”劍靈童子還在滔滔不絕地向言紫兮介紹的時候,忽然聽得言紫兮鏗鏘有力地回了三個字:“第十代。”
“什麽?”劍靈童子微微一怔,似是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不用挑了,就學那位第十代掌門的劍法。”言紫兮此時端坐如山,一字一句地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你瘋了你?之前偃師不是說過了,除了她,都可以學!”劍靈童子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心想這丫頭莫非是受了刺激,腦袋不靈光了?
“我沒瘋,我自有自己的打算。”言紫兮言之灼灼地回道。
“說來聽聽?”劍靈童子卻是有些好奇了。
“雖然我不知道那位第十代掌門,或者我應該叫她一聲師姐,雖然我不知道那位師姐究竟最後發生了什麽事情,會死在自己的劍下,不過,我覺得,既然我們都曾經是偃師的弟子,那麽,她所習得的劍術,應該也是最適合我的,更何況,我翻了一下璿璣派的曆史,那之前的十七位掌門中,似乎也隻有她一個人,跟我一樣,同是女子。”言紫兮也毫不隱瞞,坦率地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雖然如此,偃師的話也不是危言聳聽。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一位似乎是叫什麽....”劍靈童子遲疑了一下,似是努力在自己的記憶裏搜尋著什麽:“對了,是叫任苒,那任苒的確是因為練劍的時候走火入魔,五感盡失,導致狂性大發,最終自行了斷...”
“她是她,我是我,我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並不一定會是同樣的結局。”言紫兮搖了搖頭,在某種程度上,她是個倔強而堅持的人。
“那你認為自己哪一點比她強呢?”似是看穿了言紫兮的倔強,那劍靈童子說話也並不客氣,語氣中頗帶著幾分譏誚。
“師傅說她並未煉成劍胚之身,而我,煉成了。”言紫兮不卑不亢地將對方的譏誚頂了回去,其實之所以選擇那位叫作任苒的師姐作為自己學習的對象,亦是想要彌補偃師心中那份從未說出口的遺憾。
雖然和偃師相處時日不多,但是她亦是感覺得到,師傅偃師的心中,對於那位師姐的故去,是有著某種程度的自責和不甘,否則,他便不會收自己為徒。
所以,言紫兮才會打定主意要學她的劍術,一方麵是為自己盤算,另一方麵亦是為了彌補偃師心中的那份殘缺。
一想到師傅當日那孤傲而悲戚的背影,言紫兮就覺得自己也應該替師傅做點什麽。所以,既然是要學劍術,那麽,就學那位任苒師姐的劍術即可。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言紫兮是樂觀而自信的。
那劍靈童子默不作聲地盯著言紫兮瞧了半晌,終是歎了一口氣不再多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和自己的抉擇,每一代璿璣派的掌門,都有他們不同的個性,作為即墨劍靈,它並不應該幹涉太多,它要做的,隻是傳承。
隨後隻見他化作一道幽藍的劍光,再次消隱。
而此時石室之中的幻境,似是再次鬥轉星移。
言紫兮的麵前,忽然出現了一個英姿颯爽的綠衣少女。
若是隻瞧那少女的容貌,倒是真真與言紫兮有幾分神似,可是那神韻,卻是言紫兮望塵莫及的。
隻見她劍尖輕揚,整個人翩若遊龍,即墨劍在她的手中,霎時化作流光飛舞,那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無比地輕飄靈動,仿若她根本不是在舞劍,而是在翩然起舞一般。
可是言紫兮卻感覺得到,她的身上,卻有淩厲殺氣透出,隱有震懾千軍萬馬之勢!
“憑心而論,任苒是璿璣派曆代掌門中除了商穹之外,最有天賦的一個,她的清韻劍法亦是獨樹一幟,看似輕靈飄渺,卻又殺傷力十足,隻不過,她的心中有心魔,所以,她的劍術始終無法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劍靈童子的聲音再次在言紫兮耳畔響起,可是言紫兮的全副注意力此時都在那任苒的虛影之上,根本不曾聽進去半分。
言紫兮此時已經完全被任苒的清韻劍法所征服,心中有一道強烈的聲音在呐喊:“就是它!就是它!要學的就是它!”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任苒舞劍的虛影,眉頭時而微蹙,時而舒緩,口中一直喃喃自語著什麽,看到興起,甚至還會動手比劃起來,整個人似乎完全就沉浸在了那個虛幻的世界之中。
劍靈童子若有所思地瞧著她專心致誌的模樣,忽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似乎在很多年很多年之前,那個叫作任苒的女子,也曾有過這般年少輕狂的歲月,直到遇到那個人為止...
這個言紫兮會否步她的後塵呢?抑或是會突破那任苒所沒有突破的心魔之障,煉就天人合一的絕世劍術?
一切都是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