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生病求醫

夜。落了一天的雨漸小,綿綿地灑在屋舍瓦間,淅淅瀝瀝。秋竹扶著商祿兒,走了一天,終於在墨京城北城邊角找到了一座廢棄的財神廟,兩人禁不住一陣欣喜,急急往裏麵走去。

“今晚總有個地方可以睡覺了!”才走到哪破廟門口,商祿兒突然停住了腳,滿足地抬頭看著這黑暗中有些陰森的破廟。

“都是秋竹大意,居然弄丟了錢袋!害小姐你隻能睡破廟……”秋竹難過地埋著頭,一絲酸楚不言於表。

商祿兒轉頭用額頭撞了下秋竹的腦袋,笑道:“今天那些禦林軍淋了一天的雨也沒把我們抓著,那點兒銀子啊,就隻當給他們的打賞好了!”

秋竹抬頭,感激地望著商祿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好了,進去吧!我們還得看看怎麽安排今晚上呢!”舒了口氣,商祿兒拉著秋竹一拐一拐地走了進去。

破廟門口結滿了蜘蛛網,剛一接觸,就把秋竹嚇了半死。後麵的路更是走得戰戰兢兢,緊緊地拽著商祿兒的衣袖,警惕地掃視四周——雖然黑夜裏她什麽也看不清。

“嗯……得想辦法生火,不然沒被禦林軍抓了,我們倒自個兒冷死了!”商祿兒捏捏兩人濕漉漉的衣服,對秋竹打笑道:“不然有路過借宿的人,還以為我們是水鬼呢!”

“啊——”秋竹一聽到鬼字,就嚇得驚叫喚,這可逗樂了商祿兒。

“好了好了,不整你了,我們摸進去看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生火的東西!”說著,她就倚在秋竹身上,拽著她邊摸邊走路。

剛走了沒幾步,隻聽破廟裏發出“嗒嗒”的聲音,漸起漸落,嚇得秋竹尖叫著抱緊了商祿兒。商祿兒騰出一隻手拍拍秋竹發抖的肩膀,斂眉聽著黑暗中的聲音,渾身緊繃,一刻也不敢放鬆。

突然,破廟的一角,燃起了火光——

商祿兒朝那火光處看去,隻見破廟右側的牆壁處,橫鋪了一層厚厚的甘草,而那上麵,隱隱坐著一片人影,商祿兒隻看得清拿火把附近幾個,都是坐著不動,被火光照亮的臉上,黑漆漆地,整張臉隻有眼白部分,稍微翻著黃白,而那一雙雙眼中,她看到了對她們的害怕,還有敵視。

商祿兒拍拍秋竹的腦袋,笑道:“沒有鬼的!看!有火了!”

見秋竹不在發抖,且慢慢抬頭了,她才又看著那些乞丐,客氣地開口:“不好意思!我們兩個隻是過路的,沒地方住,就借助今晚,明天我們就走!”

秋竹也抬起臉,一臉驚訝地看著火光處,擺手說道:“我們不知道這裏是你們住的地方的!”

見他們隻看著她們不說話,秋竹害怕了,緊緊捏著商祿兒腰間的衣服,那一雙雙空洞又帶著渴求的眼神,在她眼裏甚至比鬼神更駭人。

雙方就這麽僵持了,盯著對方,誰也不說話。過了半刻,那拿著火把的乞丐才用詢問的眼神看了看周圍的乞丐,隨即又看著商祿兒,伸手指了指火光及處一個柱子。

商祿兒隨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柱子下還豎擺著一小撮稻草,隨即感激地轉過頭,朝那些乞丐半鞠躬說道:“謝謝!”

“謝謝!”秋竹也學著商祿兒,跟他們說了謝謝。

再纏著商祿兒,一瘸一拐地走到那柱子麵前,把豎著的稻草散開,撲在地上。剛鋪好稻草,那先前還亮著的火把“噗”地一聲,就滅了。

夜裏,就隻聽得見外麵零零散散的雨聲,冷冷清清。

第二日天剛蒙亮,秋竹就被一陣食物香氣給熏醒,餓了一天一夜又加上之前的大規模動作,她老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這氣味無疑就是她的救命良藥,迷蒙中,她就筆挺地坐了起來,卻覺著腦袋一陣天旋地轉,險些又摔了回去。

猛甩了幾下腦袋,她強迫自己清醒些,再抬頭看看周圍情況——不知幾時雨停了,破廟外麵一陣鶯歌燕舞,涼爽的空氣裏盡是清晨清新的味道,秋竹滿足地吸了口田地間這最純粹的靈氣,才又聞到了那一陣勾她肚皮的香味。

隻見破廟外的一土坑裏,嫋嫋冒著炊煙,昨日見著的那些乞丐來來往往地煮菜切菜,看起來忙忙碌碌,倒是十分溫馨熱鬧。那用一些碎石塊堆砌的灶台上擺了一個殘破的酒壇子,守火的乞丐不住地往裏麵丟著碎饅頭菜葉子的,秋竹伸出鼻頭嗅了嗅,想必這誘人的香味就是從那裏麵冒出來的!

這一大早起來就有吃的,秋竹光顧著興奮,這才想起身邊睡著的商祿兒。她吞了吞口水,輕輕搖了搖商祿兒側睡的肩膀,輕聲道:“公主!起身了!外麵有吃的呢!”

卻無反應。

秋竹奇怪地偏著頭,加重力道又晃了晃她:“公主?起來吃飯了!”

隻見因為她的力氣,商祿兒放在腰上的手臂,無力地垂了下來,秋竹大駭,連忙扳過她的身子——

隻見商祿兒一身襤褸,滿臉通紅,胸口不住地上下起伏,因為雨水、泔水浸泡而膩成幾小股的頭發因為汗水而又濕嗒嗒滴搭在她臉上,看起來難受得緊。

秋竹嚇了一跳,連忙將手附在她額頭——“呀!好燙!”剛一摸上去,她手就嚇得縮了回來!

“公主!公主!你聽得見秋竹說話嗎?”秋竹又慌又怕,把商祿兒從那稻草上抱起來,拍著她的後背哭道:“嗚——都是秋竹不好!弄丟了錢袋!公主身子嬌貴,本就受了傷,這又是淋雨的……哪裏受得了!天呐……我居然還讓你在這無窗無門的破廟裏睡了一夜!真是該死啊我!嗚——公主你醒醒啊!要是你有個什麽好歹,秋竹該怎麽辦啊!”

“腳上的傷……”秋竹大驚,連忙把商祿兒放下,抹抹臉上的淚水,撩開她的褲腳,不意外地看到她本就紅腫的腳踝更加惡化,早已變得黑紫,腫的足有拳頭那麽大!

“闕哥哥……”商祿兒迷迷糊糊地,小聲地嚶嚀。

“什麽?公主你說什麽?”秋竹見商祿兒出聲兒了,驚喜不止,連忙把耳朵貼在她嘴巴上。

“闕哥哥……”商祿兒呢喃著,難受地皺起了眉頭。

秋竹一怔,堅定地說道:“公主……秋竹決不會讓你有事的!”

說完,她立馬擦幹淨眼淚,快速把商祿兒放在稻草上讓她睡好,隨即又把手附在她額頭上,仔細感受了下溫度,再起身快步跑出了破廟。

“求求你們!”秋竹跑到那些做飯的乞丐麵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乞求道:“我家公子病了,我現在必須去城裏給他找大夫,求求你們!幫我看著他吧!求求你們!”說著,她不住地磕頭,一個比一個響。

那些乞丐麵麵相覷,其中一個像頭兒的乞丐走到秋竹麵前,拉著她起身,咿呀哇呀地指著廟前的路對秋竹說道。秋竹看了一眼他身後的乞丐們,這才明白,原來這裏的乞丐都是啞巴。

“謝謝!”感激地朝那乞丐鞠了一躬,秋竹轉身就順著那條小路,往大街上跑去。

秋竹手裏拿著從商祿兒腰帶上取下來的玉佩,急急忙忙走到當鋪裏,“啪”地一聲把那玉佩拍在櫃台上,氣急敗壞地說道:“掌櫃!典當!”

那正在打算盤的掌櫃抬起眼皮,隻看了秋竹一眼又繼續把頭埋下,瞧著算盤說話:“玉佩十兩。”

“什麽?!”秋竹驚呼,“我這玉佩可買成二百兩的!掌櫃的你仔細看看,這絕對是好貨!可以賣大價錢的!”說著便把那玉佩拿在手上從小洞裏遞給那掌櫃的看。

掌櫃的拿過玉佩,看了看,再又嫌惡地看了眼秋竹,指著當鋪牆壁上掛著的匾額說道:“自己看,古董三十兩,金飾二十兩,玉佩十兩,銀器五兩。要當我就給你開單,不當就快出去!”

“十兩……”秋竹猶豫地看著手中的玉佩,想到商祿兒在破廟裏難受的模樣,一狠心,把玉佩遞給掌櫃的,咬牙道:“十兩就十兩吧……快點兒!”

掌櫃的白了她一眼,慢騰騰開好單子,和著十兩的銀錠子遞給秋竹,又埋下頭繼續打算盤。

走出當鋪門口,秋竹抬頭看了看冒出雲頭的太陽,再又看看手中的當票和銀子,無奈地歎了口氣。

☆☆☆

秋竹蓬頭垢麵,滿身汙穢,因為泔水浸泡全身都發出一種招蒼蠅的惡臭,街上行人都捏著鼻子躲著她走,無論走到哪家藥鋪門口,都是還沒進門就被藥童給趕得遠遠地,她急得團團轉,隻像隻無頭蒼蠅似地在街上亂轉,看到有藥鋪就往裏麵衝。

“你們讓我進去吧!我有銀子!我家公子病了,必須得找大夫啊!”一家藥鋪前,秋竹奮力地掙紮著藥童的拉扯阻攔,哭著喊著:“求求你們了!去看看我家公子吧!他會死的!求求你們了!”

“走開走開!我們大夫不治叫花子!”一藥童把秋竹推到地上,嫌惡地碎了他一口。

秋竹忍著痛,從地上爬起來,對那個藥童大吼道:“我家公子不是乞丐!”

鳳離辰在醫館內堂裏就聽到外麵的喧鬧,三兩句吩咐了那醫館老板如何配置馬兒的除病藥方後,才剛走出內堂,就看到一個小乞丐在門外和那些個藥童大吵大鬧,不禁好奇,就站在門口打量起來。

“我們不是乞丐!我們有錢看病!”秋竹怒視著那些藥童,恨恨道:“你們開醫館的布救人,反而把病人推之門外,我又不是不給你們診錢藥錢!”

那老板見秋竹這般胡鬧,小心地看了眼鳳離辰,生怕她衝撞到自己的貴客,連忙擺正身姿,走到藥童麵前說道:“去去去!哪裏來的乞丐,邊上去!”

“你是老板吧?!我有錢!”秋竹立馬掏出懷裏的十兩銀子,滿臉希望地看著那掌櫃的:“我家公子受了傷,昨天又被雨淋了,這時後正發著高燒呢!你快去救救他吧!”

“本醫館大夫不出診!你去別地兒找去!別在這裏堵門口!”醫館老板扇扇手,示意藥童把她弄開。

秋竹大驚,眼淚嘩啦啦又流了下來:“你們醫館都不讓我進!我家公子會死的!去救救她吧!求求你了!”

“我說林老板!”鳳離辰無聊地收了折扇,走到哪醫館老板麵前打趣道:“你這醫館開來哪有不醫人的道理,既然他有錢,就給他去看看嘛,又不用你出去不是?”

那醫館老板見是鳳離辰說話,連忙堆笑道:“是是是!公子說的是!在下這就給他安排大夫去!”

秋竹一下沒反應過來,怔怔地望著鳳離辰,連謝謝都忘說了。那鳳離辰也沒認出她,無聊地打了個哈欠就走了。

“你這小乞丐運氣還好!竟遇到這樣的貴人願意幫你!”方才阻攔秋竹的藥童撇嘴道:“若不是他們馬兒因為昨夜的大雨受涼了,今早走了,哪裏有人給你醫病的!”

秋竹激動地拉著那個藥童的手問道:“你知道他們嗎?”

“我哪裏認識!”那藥童惡心地拍掉秋竹的髒手,“隻知道是華夷國來的貴人,正準備回國呢!”

“準備回國的貴人……”秋竹喃喃,盯著那遠去的背影看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