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墨京之變

太監傳旨:黃天庇佑,福降大周,景菱公主蒙大難不死,全身而歸,實乃天祥瑞國之吉兆,皇後順應天召,一為公主壓驚洗塵,一為犒賞三公大臣,今在後宮禦花園設百官宴——特許各王公大臣攜家眷越神武、玄武門,迎賀公主!

皇宮禦花園以北,為後宮北宮之首——景菱宮。這景菱宮原先叫華澤宮,是瑜妃的住地兒,後來瑜妃死了,宮裏忌諱,就改了公主景菱的封號,是以景菱宮也。

景菱宮接禦花園北地,不似中宮的莊嚴大氣,也不像南宮的精雕玉鐲,因靠近後山,宮內大部分植被裝飾都是從山裏直接采來的,清新自然,奇花異石自由生長,頗有江南園林的味道。

“公主——接旨吧!”大殿內,劉全滿臉堆笑,一甩拂塵道:“皇後娘娘可是厚愛呀!”

商祿兒隻穿了一身鵝黃輕紗絲裙,袖口裙擺點了小花,映襯頭上挽的單髻,隨意中又透著小俏皮。她起身接過淡黃的懿旨,麵無表情道:“那劉公公就替本宮回謝皇後吧!這宴——我定準時赴!”

“自然!自然!”劉全笑嗬嗬地盯著商祿兒,“那咱家就回去複命了!”

“不送!”一眼不看那劉全,商祿兒拿著皇後懿旨,轉身就進了內堂。

轉進內堂,商祿兒隨手就把手中的懿旨給丟到牆角,一臉陰霾地坐到了梳妝台前。

秋竹眼尖地退了房裏伺候的宮女,端著碗竹葉青放到商祿兒麵前,好奇地問道:“公主這是氣什麽呢?”

“叫我去赴宴,我就得去嗎?啊!她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嗎?”商祿兒端起茶碗就猛喝了一大口,喘著粗氣陰狠狠地說:“我才不信!她有那麽好心地,要給我接風來了!”

“那我們去不去呢?”秋竹燦燦地說。

“去啊!怎麽不去!她現在是掌朝了,說不準我這不去還落個抗旨不尊的罪呢!”沒好氣地白了眼秋竹,商祿兒對她晃了晃手中空空的茶碗。

秋竹連忙又端了碗,盯著商祿兒喝幹淨了才敢開口說話:“那奴婢給公主梳妝!會見大臣,得隆妝呢!”

“得了!梳什麽妝,她可沒規定我穿什麽——我倒要看看,她弄這麽大排場究竟想幹嘛!”商祿兒陰著一張臉起身,卻得意地笑著,看得秋竹本能地渾身發毛。

“公主——您,您不會就這樣去吧?”

“本公主願意去見他們,那群大臣就該感恩戴德了!還想我穿什麽給他們看呐——”

“可是公主——”

“閉嘴!”商祿兒瞪了眼秋竹,嚇得她連忙雙手捂住了嘴,搖撥浪鼓似的搖著腦袋——

“公主,您可別把秋竹打發到洗浣局裏去啊!”從指縫裏露出嘴巴,秋竹說得含糊不清。

“走吧!廢話那麽多!”

“是!是!”

見商祿兒沒興趣把自己貶到洗浣局去,秋竹高興得又忘了商祿兒之前的凶狠,召了幾個宮女屁顛屁顛地跟在她後邊朝禦花園去。

中宮這邊,劉全去景菱宮傳完旨就立馬回去鳳凰宮複命。金碧輝煌的鳳凰宮,大廳裏屏退了所有宮女太監,隻留了劉全的親信小榮子伺候,主位上坐著一身鳳袍的劉皇後,正和下首的國舅爺劉青天商討著什麽——

“姐姐怎的想到在禦花園設宴了?”劉青天一臉不解地看著上座上自個兒的姐姐,他這個姐姐做事,他向來是猜不透也摸不著的。

“青天啊!你在官場拚了這幾十年,怎麽一點兒長進也沒有呢?”劉氏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自個兒的弟弟,不禁隱憂,若是自己哪天去了,這劉家怕是要敗落了呀!

“姐姐確定那商祿兒是真的了?她沒死?!”劉青天倒是一點兒沒看出劉氏的憂慮,自以為聰明地接話道。

“我說過多少次了!她是公主,你怎麽能直呼名諱!”劉氏無奈地搖搖頭,“想我聰明一世,得了這世間最大的權力榮華,怎的就家門不幸,偏沒一個拿得出台麵的子嗣,我劉氏一門——堪憂啊!”

“姐姐這說的哪裏話!寧兒不日為帝,我劉家定是長盛不衰的!”想起自個兒的小侄兒,劉青天不禁驕傲地挺起胸脯!

“無知!”劉氏沉聲責備道:“景菱回來了,說明什麽!商闕沒死!莫說那商闕不知要搞些什麽名堂出來,宮裏,可還有個商無憂呐!”

“這——姐姐,這商闕一個黃口小兒,能起什麽風浪啊!況且,商無憂,他,他不是在在我們這邊的嗎?”

“唉……你就是狂妄自大!不知災禍!”劉氏起身,瞪了眼自個兒的弟弟,“商闕在朝多年,一直蓄積實力,目前他究竟到了什麽程度,我們都不知道!這次他來了個金蟬脫殼,足以見得陳府之深,隻怕他早有預謀,此次出巡回來,就要與我們一決生死呐!你可別忘了,瑜妃可是被我們陷害的!”

“再說那商無憂,表麵上與我為派,可我總覺得他邪氣得很,他究竟在打什麽算盤,我是怎麽也猜想不出,隻怕不好對付!”

“這……姐姐分析得是,可這如何是好啊?”劉青天見劉氏起身,連忙走到她跟前,一臉擔憂。

劉氏轉身看他,歎了口氣道:“這景菱回宮,定是商闕的安排。既然不明敵意,我們隻得按兵不動,先跟著他走,再找機會出手反擊!”

劉青天聽著劉氏的話,隨即眉開眼笑,“姐姐英明!青天這就去部署!”

“回來!”劉氏無奈地剜了他一眼,“你去部署什麽呀!跟著我去禦花園赴宴!這些事,隻交商無憂去辦!”

“姐姐不是說,商無憂危險嗎?”

“哼……至少他現在還沒有表露出來,我們也好趁此機會,看看他有幾斤幾兩重,才好在滅了商闕之後,再看怎麽對付他!”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哈哈哈哈哈——”劉青天恍然大悟,不禁對劉氏抱拳行禮道:“皇後聰穎,天下無雙啊!”

“唉……”劉氏無奈,隻得歎氣。

見他們對話告一段落,小榮子才從門口進來,躬身到劉氏麵前道:“娘娘,劉公公回了,宮外候著呢!”

警告地瞪了眼劉青天,劉氏回了主座上,“叫他進來吧——”

“是!”

“咳——哼——”劉青天倒也知道收斂,幹咳兩聲掩飾尷尬,退到客坐上喝茶。

這時劉全才躬著身子走進大廳,先對劉青天點頭行禮道:“國舅爺萬福!”

“嗯!”劉青天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再端了茶碗喝茶,

劉全再走到劉氏跟前,輕聲道:“回娘娘,懿旨傳好了!景菱公主要老奴回來感謝娘娘厚愛呢!”

“這丫頭這回這麽聽話?!”劉氏撐著額頭,不免驚奇。

“是啊!老奴也覺著這回景菱公主特別配合!”

“看來商闕肯定是給了她指使的——在這兒想也白想,咱們就去禦花園,看看這葫蘆裏都賣的什麽藥罷——”

禦花園。

今日禦花園可謂張燈結彩,掛紅染綠一派喜慶,平日裏的芍藥水仙都被換成了牡丹盆栽,盡顯華麗。園子各草坪裏擺了上百桌宴席,都用了明黃的桌布,足以顯示皇室對百官的厚待——明黃隻得帝王帝後才能用的顏色!

各官家小姐太太早早地就進了宮,三五成群地在園子裏擺談,午時過後,才有些公子少爺的進宮,惹來眾家小姐嬌羞一陣。這難得的美色景秀,自然不是為那快死的皇帝選秀,或者就是皇後想趁此機會,給各家聯姻來了。這麽想著,不少公子便大了膽子,走去與心儀的小姐交談起來。

“風光無限好!風光無限好啊!”商祿兒領著秋竹越過北宮領地,才進了禦花園,就聽到不小的嬉戲巧笑聲,不禁心情極好地打趣道:“今兒個京裏抬得上麵兒的官家少爺可都來了,秋竹你要看上哪家公子了可別藏著掖著,告公主我,保準兒給你辦的妥妥帖帖的——也好報答報答你這些年悉心伺候的恩情不是!”

“嗬嗬……”這商祿兒的話才落,立馬惹了身後小丫頭偷笑。

秋竹見此情景連忙摟過商祿兒的手臂,紅著臉道:“公主這又是拿秋竹開玩笑!秋竹今生都不嫁!跟著公主才是福氣!”

“嗬嗬,你這死蹄子,哪有姑娘不嫁人的!你想跟著本公主,莫不是想日後跟著本宮的駙馬做個小妾不成?”商祿兒狐疑地盯著她看,看得秋竹全身起毛疙瘩。

“不……不是!”待毛倒立完,秋竹誇張地手舞足蹈,憋紅了一張小臉委屈地看著商祿兒:“奴婢,奴婢怎麽敢啊!”不怕您老把我送到洗浣局去嗎!在心裏補上一句,她眼淚汪汪地盯著自個兒主子。

“哈哈哈哈哈!”商祿兒被她逗得大笑出聲,好心情地哼起了小曲兒。

“公主!公主!”秋竹見狀,一臉討好地湊上去,“咱們待會兒要做些什麽啊?”

“嗯……這個嘛……”商祿兒眨了眨大眼睛,賊笑著,“咱們就讓這百官宴熱熱鬧鬧地,也好對得起皇後不是?”

“公主是想……?”

“過來!”瞅瞅周圍沒外人,商祿兒招呼秋竹到身邊,對著她的耳朵嘰裏咕嚕一陣,隻見秋竹越聽越害怕,整張小臉而都皺到一塊兒去了。

“公主……這,這不太好吧?!萬一您有個什麽閃失,二殿下回來,奴婢,奴婢可怎麽辦啊!”聽完商祿兒的話,秋竹連忙擺手,一臉的否決。

“你怕什麽?有我在,皇後還敢扒了你皮不成?”

歎了口氣,秋竹忍不住嘀咕:“有您在才怕呢……”

“你說什麽?”

“沒事……沒事!嘿嘿嘿嘿!”

“我猜是誰在嘻嘻鬧鬧呢——”隔了一叢紫薇花,一個溫潤的聲音越過花叢,走到了商祿兒麵前,“果然是景菱呐!”

秋竹被這突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看清來人後,連忙領著身後的宮女眾行禮:“大殿下萬福金安!”

商無憂著了一身白色蟒袍,高聳烏絲,一派閑適,對著商祿兒咧開嘴笑,自然地流露出了一種與世無爭的氣場來。

商祿兒眼睛一亮,小跑過去親熱地挽起商無憂的手臂,“原來大皇兄也被皇後叫來觀禮來了!”

“嗬嗬……就算皇後不叫,你這丫頭的飯,我厚著臉皮也要來討著吃的呀!”商無憂寵溺地捏了商祿兒的小鼻頭,領著她朝花園中心走去。

“大皇兄就是愛開祿兒玩笑!”商祿兒倩笑道:“今日來了這麽多小姐,皇後可是想給大皇兄招皇嫂來了?”

“景菱莫要胡說!我本是心死之人,哪裏還望情愛之事!”商無憂對商祿兒溫柔地笑笑,眼底不著痕跡地閃過暗芒。

“怎麽二皇弟沒一起回宮?你們不是一起回來的嘛?”

“額,闕哥哥他,他有事!”商祿兒避開商無憂的眼神,打著哈哈,“他叫祿兒先回的!”

商無憂當沒看到她的無錯,笑道:“嗬嗬,不是又去哪裏鬼混了吧?”

“恩……說不定就是呢!大皇兄我們快走吧!說不定皇後都到了呢!”給秋竹使了個顏色,商祿兒拉著商無憂直往前麵設宴處而去。

商無憂倒是任她拉著,嘴角泛著一抹捉摸不透的笑。

墨京城各處街道上,一列列黑甲禁軍整齊有序地穿梭在各個主幹道上,東南西北,貫穿了整個墨京城。

大周皇帝治國有策,經濟富足,國泰民安。墨京城東門城牆上,守備軍正在警備台上來回巡邏,突見城牆下來了黑壓壓一片士兵,連忙打了警戒旗,高喊道:“來者何人?請出示信物!”

黑甲禁軍領頭的是一個魁梧男人,架在一匹汗血寶馬上,純黑的盔甲在西落的太陽下泛著流雲的垂影,他取下頭盔,露出臉上沉長的一道疤。

他倒是客氣,抱拳對那守備說道:“我等二殿下麾下禁軍,奉命接管東城!”

說完,他拿出一塊純黑的令牌,反射著太陽的餘光,如鍍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