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彈劾議政王 奕有苦難言

“蔡愛卿,抬起頭來。說一說你為何參劾議政王奕”

“嗻”

蔡壽祺的聲音有些發抖,他心裏是“十五隻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對於西太後這個女人的精明與狠毒,蔡壽祺是聽說過的,幾年前殺何桂清與勝保,便是一個明證。如今他參劾議政王奕,究竟西太後是作何反應的,他不是十分的清楚。蔡壽祺抖抖的站了起來,他怯怯的說:“回太後,臣以為曾國藩等人雖鎮壓太平軍有功,但其中也有不少謊報軍情之虛。”

“你有真憑實據嗎?”

“有!”

蔡壽祺的生意很微弱,不過西太後還是聽見了。她追問道:“曾國藩身為朝廷大臣,他何以敢如此為之。”

蔡壽祺覺得西太後在有意引他說下去,他狀了狀膽子,豁出去了。他放大了聲音,說:“是議政王暗中支持他,才使得他還有那些漢臣有恃無恐。”

“議政王”

“對,太後,臣請參劾議政王,以鎮綱紀、尊朝廷。”

西太後沉默不語,蔡壽祺暗自高興。十天後,又一份參劾議政王的折子到了西太後的手裏,她仔細的讀著,不知不覺間出了聲音:“近來竟有貪庸誤事因挾重貨而重任者,有聚斂傷民因善而外任封疆者,……臣民疑慮,則以議政王之貪墨;……臣民疑慮,則以議政王之驕盈;……臣僚疑懼,則以議政王之攬權;……總理通商衙門保奏更優,並有各衙不得援以例之語,臣僚疑慮,則以議政王之徇私。愚臣以為,議政王若於此時引以為過,歸政朝廷,退居潘邸,請別擇懿親議政,多任老成,參讚密勿,方保全各位,永葆天庥。”

東太後一字不漏的認真聽著,她的臉上驟然緊張了起來。她萬萬想不到自己一直信任有餘的奕竟然會貪墨、驕盈、攬權、徇私,居然讓人參了一本。

西太後偷偷的瞄了東太後一眼,她知道奏折的內容讓東太後震驚了。

“姐姐,我們萬萬也想不到老六竟然背著咱們貪墨、驕盈、攬權、徇私,還讓人參劾了!”

東太後嚴肅的說:“這事兒暫且不要張揚出去,我認為還是召見一次老六再說吧!”

“也好,咱們問一問他,看他怎麽解釋。”

聰明的西太後早已經在心中盤算好了,她要一步步深入,讓東太後不知不覺間站在自己的一邊,好好整治一下奕。而溫和的東太後此時還蒙在鼓裏,她直覺得事情來的太突然了。缺乏政治經驗的東太後被動的卷入了這場殘酷的政治的鬥爭中。

兩宮太後在內廷召見了奕,奕此時也蒙在鼓裏,對於別人暗中做的文章,他一點兒也不知道。以鬼子六著稱的奕,這次沒有鬼過西太後。

“母後皇太後吉祥!生母皇太後吉祥。”

奕依然是向兩宮太後行君臣之禮。可是,今天聽不到東太後那親切的聲音:“老六,一家人,何必這麽的客氣。”

奕站在那兒,有點兒納悶,兩宮太後沒有發話,他怎麽好擅自坐下。這是,隻見西太後揚起一份走著,冷冷地說:“老六,有人彈劾你了!”

本來,某個臣子受到了參劾,當他知道後應該立即下跪磕頭謝罪。可是,奕表現出無所謂的樣子,他既沒有下跪,甚至泰然鎮定,一臉滿不在乎的神情。

東太後有些不高興,西太後勃然大怒厲聲道:“恭親王,哀家的話,你聽見沒有?”

奕一愣,好長時間了,他沒有見過西太後如此的冷峻。他立刻回答:“臣聽見了。”

依然是沒有下跪請罪。西太後按捺不住心中之火,她又揚了揚手中的奏折。奕問了一句:“是誰參劾我。”

西太後忽的一下子站了起來,她將奏折仍在奕的腳下,冷冷地說:“蔡壽祺。”

一聽“蔡壽祺”三個字,奕不加思索,他脫口而出:“蔡壽祺不是什麽好人,他是一個投機取巧的小人。”

兩宮太後沉默不語,奕以為自己的話到那個了她們,他接著說:“這個小人挑撥離間,臣立刻將他革職查問。”

“放肆”

西太後猛擊案幾,茶杯差一點兒被擊翻,嚇得太監、宮女們直發抖。奕見狀,也不知所措。東太後陰沉著臉,低聲說:“老六,你要反省一下自己,為什麽會有人參劾你?”

“嗻”

一見東太後也一臉的嚴肅,奕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多少年來,東太後對自己總是和顏悅色的,甚至她連一句高聲語調也沒有。今天,她的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可見她的心中也有氣兒。西太後更是陰沉沉的,她厲聲說:“老六,你先回去反省一下自己吧。今日你不用上朝了,等候裁決吧。”

這句話就像一支冷箭,直射奕的心。奕機械的回答:“嗻。”

恭親王奕退了下去,他滿腹猜疑,不知道兩宮太後為何突然責備於他。這些年來,雖然自己以議政王的身份,位居眾臣之上,但他始終不敢造次。即使辛酉事變前後,他曾幻想過扮演當年的多爾袞,但後來的事實告訴他,西太後不是個省油的燈,不是個讓別人淩駕於她之上的女人。她獨攬大權,把持朝政,排除異己。

所以,這些年來,盡管他與西太後隻見發生過一些矛盾,但始終都是奕退一步,他深信自己沒有冒犯兩宮太後之舉。

今天到底是為什麽?

奕沒有充分的心裏準備,當他想去找周祖培、文祥、端常等同僚密探時,周祖培等人已經被西太後召見了。

當天下午,西太後沒有通過軍機處,她直接召見了大學生周祖培、端常、吏部尚書朱鳳標、戶部侍郎吳延棟、刑部侍郎王發桂、內閣學士桑春榮、殷兆鏞等人。

這幾個人中,周祖培、端常二人德高望重,他們平日裏與奕的私交很好,其他幾個人平時也想攀附恭親王,他們希望背靠大樹好乘涼。今日裏,西太後匆匆召見他們,隻是不見首席軍機大臣,他們覺得有些不對勁兒。瑞常低聲對周祖培說:“太後如此匆忙召見我等,定有重大事件,隻是為什麽不見議政王到此。”

周祖培年齡大一些,他的政治經驗當然要豐富許多,他低聲說:“少多言,等一會兒就全明白了。

當人們到齊之時,西太後環顧了幾位大臣一眼,她低頭不語。東太後也是一臉的冷峻,人們全部屏住呼吸,仿佛知道一件大事兒將要發生了。隻聽得朱鳳標一陣猛烈的咳嗽,吳延棟也跟著咳嗽了幾聲。片刻,兩個人停止了咳嗽,大殿裏又鴉雀無聲了。突然,西太後抽泣了起來,大臣們十分的驚訝,但誰也不敢發出聲音來。西太後抽泣了幾聲,開口道:“議政王結黨擅權,他目無兩宮太後,皇上想重治他的罪。”

一語既出,眾人大驚失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有料到太後要治議政王的罪。半晌,連一聲咳嗽也沒有。西太後急了,抹了一把眼淚,開導大家:“眾愛卿應當念在先帝的份上,輔佐幼帝。大家不要怕議政王,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他一個議政王呢。”

依然是鴉雀無聲,大殿裏靜的可怕。東太後清了清嗓子,也說:“有人參劾議政王,哀家也覺得應該查清這件事兒。”

平日裏東太後很少開口談朝政,今日裏,她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堅持查一查議政王是否有問題。看來,勢在必行了。大家把目光一齊聚在老臣周祖培的身上,周祖培自知不能僵硬下去,他上前一步說:“這件事兒必須由兩宮太後明斷,臣等不敢妄下斷語。”

一聽這話,西太後心中十分的惱火,她冷冷地說:“如今那你們這樣推脫責任的話,兩宮太後

還召見你們幹什麽?你們現在不輔佐幼帝,等他長大以後,不怕他治你們的罪嗎?”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幾位大臣想了想,他們也覺得必須趕快抉擇了,不然會得罪西太後的。於是,瑞常表示說:“兩宮太後不要動怒,臣以為既然有人參劾議政王,就必須要查一查。”

吳廷棟也附和道:“瑞大人說得對,太後放心吧,等臣推殿後,立刻著手查一查這件事兒情,然後再稟告給兩宮太後。”

西太後的臉上有了一絲笑容,她高聲說:“哀家相信眾愛卿一定會秉公依法查辦此事的,著大學士矮仁會同爾等共同查辦這件事情吧。”

“嗻”

大學士周祖培代表幾位大臣答應了西太後的要求。幾個人見兩宮太後低頭不語,他們連忙退出大殿,兩宮太後起轎回宮,大殿門外幾位大臣已經是汗流浹背了,雖然此時是早春二月。

同治四年三月初六,這一天春風吹拂著大地,大地暖洋洋的。可是,紫禁城裏卻透出一股寒氣來,周祖培、倭仁、朱鳳標、吳廷棟等大臣把參劾議政王奕的蔡壽祺召到了內閣,對他進行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