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兄妹鬩牆
第八十二章兄妹鬩牆
她王桐,從此以後,走到哪裏都會被人指指點點?
她王桐,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人做丈夫?因為她沒有本錢了……
她王桐,再也不可以像以前一樣趾高氣揚的,走路都像孔雀一樣高傲了,周身的光環沒了……
她王桐,從此以後,淪落成一個連柳瑤都不如的尋常小姑子……
她日後,該怎麽辦?該怎麽辦啊!
眼淚不知不覺中流了一臉,就在這時王桐猛的抬起頭朝前看去,卻見一身白衣的王平之腳步輕慢的走過來。
金黃色的陽光傾斜了他一身,將那一身白衣同那墨色長發鋪染上一層淡淡的金黃,宛若從天上漫步走下來的神祗一般,讓人覺得觸手難及。
王平之神色平淡的看著她那張又驚又怒的臉,淡淡說道:“有何感想?”
“感想?”王桐咬著牙冷哼著,嗤笑說道:“感想就是你少年第一名士王郎平之,為了自己的榮譽地位不惜詆毀自己的親妹妹,這就是我的感想。”
王平之聞言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她越說越激動,越說臉漲的越紅。
他道:“阿桐,你變了!”
王桐冷笑說道:“是啊!親哥哥,人都會變,我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整天隻知道跟在你身後叫哥哥的阿桐,而你亦不是那個就算自己受罰也要圍護阿桐的哥哥,你今後隻是王平之,少年第一名士,我王桐高攀不起你這樣的哥哥……”
她說到激動處,已是快步走到王平之麵前,他眼中閃爍著沉痛跟無奈,更多的是憐憫。
這樣的目光讓王桐更是難過,她指著他的麵門喝道:“柳瑤好,長的漂亮不說,還有氣質又有能力,多好啊!可是你不能娶回家,你隻能看著,人家不會屑於做你的小妾,你高高在上人家也是高高在上,都是一群愛裝清高的人。”
這番話說的王平之莫名其妙,但更多的是心痛。他心痛王桐竟然不知悔改,更心痛的是她竟然妒恨柳瑤……
他臉上難掩沉痛的說道:“阿桐,人不知錯不可怕,可是錯了還要嫉妒別人才是最可怕的。阿瑤當你是好友,你不應該這樣說一個一心為你的友人。”
王平之這樣說,王桐才幡然醒悟,她已經這樣了,斷不能再繼續任性下去,若不然如她一般高傲的人,結果就隻有死路一條。已經沒了臉麵,又怎麽能苟活於世?
王桐定定的看了王平之有一會兒,咬著牙道:“自今日往後,我王桐跟你王平之的榮辱沒有一點關係,我會跟族中自請出族,你不用覺得丟了臉麵。”
“阿桐……”王平之搖搖頭道:“你不必如此,事情或許還有轉機,你看阿瑤……”
王平之不提柳瑤還好,一提柳瑤王桐就恨的牙癢癢,遂沒等他說完就擺手打斷憤然道:“我隻是我,不是柳瑤,不要再拿我跟別人相比。”王桐說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不遠處的桓清站在月亮門前將這一幕看在眼中,蹙眉走過來,王平之一見是他,知道他是已經看完了整件經過。桓清蹙眉問道:“你說阿瑤之前怎麽了?”
王平之道:“以前的阿瑤也是阿桐這般性子,隻是後來不知怎就改變了。可是阿桐……她這性子,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變回原來的乖巧。”
這話桓清不敢答,剛剛看王桐的臉色,想通的可能性太小。桓清道:“阿桐是個聰明女郎,總有一日會想通的。”
王平之點了點頭,心情還是有些沉重,便同桓清回了他的院子吃酒去了。
卻說王夫人一路心事重重的去了柳府,強作笑臉的問候柳墨元父子,一番客套之後柳夫人敏銳的感覺到不對,遂拉著她的手說話去了。
王桐被王平之品評的事不用隱瞞不消日落之前就會被汝城得知,繼而滿天下都會知道王平之大公無私品評了自己的妹妹,他這舉動,也委實是對得起這少年第一名士。明明這樣全了族中臉麵,可是王夫人卻抱著柳夫人痛哭不止,這王桐的以後可真是毀的差不多了。
柳夫人無奈,想安慰卻不知從何說起,一麵是王夫人的寶貝兒子,一麵是疼在手心裏的女兒,兒子是名動天下的人物,女兒因著兒子與有榮焉,正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王平之今天不出言品評王桐,那明日便會傳出王家家風不嚴,王平之徒有虛名的話來。
王夫人漸漸止住哭聲,用帕子擦了擦眼淚哽咽道:“讓阿西看笑話了,我心中實在鬱鬱的很。”
柳夫人站起身投了一塊帕子遞給王夫人敷眼睛,溫聲說道:“你也切莫著急,時間尚早,待阿瑤回來讓她去勸勸阿桐。那孩子一向聽阿瑤的話,你又不是不知道阿瑤以前是什麽性子,阿桐一定也會改變的,隻需要一個契機。”
柳夫人這樣一說,王夫人心中登時一清,她握住柳夫人的手一臉感激的說道:“阿西,這件事就拜托你跟阿瑤了。”
柳夫人道:“姐姐莫要難過,阿西定當盡力。阿瑤那孩子自來同阿桐親厚,也一定會盡全力的。”王夫人要的就是這句話,當即千恩萬謝的走了。
夜涼如水,星韻幽幽,君玉閣內絲竹之聲繞耳,有說笑聲不斷,叮咚水聲連綿不絕,酒保的吆喝聲,世家公子們的說笑聲,都讓整個君玉閣顯得熱鬧紛紛。
但這一切的熱鬧,都到這個小院兒的時候,像是被阻隔在另外一個世界一樣,繞過水竹,繞過小池,隻留下一片靜謐,讓人心中寧靜安然。
有悠悠琴音不斷傳來,清韻悠長,帶著從空山旋轉而來的雅致,又有無關世事的淡然漠視,聽上去有滄桑空明之感,隻一個曲調,就能讓人感覺到彈琴之人絕非常人。
柳瑤就是在這樣的琴音中悠悠轉醒,她沒有睜開眼睛,頭還微痛,但更舍不得的,是這空靈的琴音,讓她心中異常寧靜,一片空白。這樣的感覺真是美好,不知道是什麽樣的人能彈奏出如此特別的琴音。
不知是不是王平之的婢女一直在觀察著柳瑤的舉動,柳瑤隻是稍稍挑挑眼皮,那婢女便湊上前來輕聲問道:“女郎,是否轉醒?”隨著她的話音落下,琴音也戛然而止。
柳瑤心中不由得一陣失望,睜開眼睛問道:“剛是誰在彈琴?”
婢女有些沒反應過來,不知道她醒來的第一件事不是問身在哪裏,而是問彈琴之人是誰?她雖然奇怪,但到底是訓練有素的大家婢女,遂低聲說道:“是公子齊。”
柳瑤一怔,隨即了然!桓清交的朋友,果然都是深諳琴藝的。謝家齊的琴藝同王平之不相上下,甚至要比王平之還要有深意的多,想必是經曆的事情不同,王平之即便是表現的再超脫再淡然,也依舊沒有謝家齊的冷漠來的直接。
王平之如果是神祗,也多少帶著一些優柔寡斷。而謝家齊或許是地獄來的魔鬼,他冷漠,他無情,他就像經曆過一場蛻變,先將自己的心挖出來埋掉了,從此這些都跟他沒有關係,他的眼中心中隻有報仇二字。
柳瑤翻身下床,這才發現自己所在的位置不對,不僅莞爾。她回頭有些窘迫的看向那婢女,那婢女卻是絲毫沒有感覺到她的異常一樣,低著頭轉去後堂,端來水盆兒,另一個婢女捧來一套衣裳,恭恭敬敬的站在一邊等待柳瑤洗漱完畢。
這樣的訓練有素,這樣的有條不紊,隻有王家這樣的大士族才能訓練出來。
柳家即便是在一點一點的朝世家發展,可終究沒有百年底蘊在那裏。有些高貴是裝也裝不出來的。
這樣一想,柳瑤真是感謝自己是重生的,至少比別人多活了二十幾年,有了二十多年的經驗,就算是裝,也裝的像一點。更何況,重生之後的她將一切都放的開了,不在乎了,士大夫的感覺也就出來了。
是那種目空一切的清高淡然,無所謂。
是那種冷漠優雅,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漠視。
像一場生死棋局,這一場她是博弈人,所有人都成了她的棋子。
柳瑤慢條斯理的梳洗完畢,這期間兩個婢女恭恭敬敬,甚至連看她一眼都不敢,好像她天生自有一種威儀,能讓常年在王平之身邊侍候的婢女都感到壓力的威儀。
衣裳是柳未央回來後派人送來的,出了王平之的小院兒,柳瑤便直奔謝家齊的院子。謝家齊的院子就在王平之旁邊,因此柳瑤腳步一轉,就到了,人還未至,噠噠的木屐聲已是先傳了進去。
謝家齊歇了琴音,正在自斟自飲,聽見腳步聲頭都沒抬,淡淡說道:“很晚了,你不回去?”
柳瑤趿拉著木屐走到他麵前自尋了位置坐下,拿過另一隻酒杯給自己倒了一杯,讚了一聲好酒方才說道:“今日發生了什麽事情?”
謝家齊聞言微微側目,嘴角輕輕勾了勾,淡淡說道:“王桐被平之品評了。”他的聲音清清淡淡,像是高山流水一般,空脆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