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吳細細
觥籌交錯，杯盞交換，紅酒微光輕晃，吳細細現在坐一群男人的正中央。禮貌微笑應付每個人。她知道自己小家小戶，出生寒門，萬事需要自己努力，命運要自己掌握，萬般好運都是從好顏好色裏來。老天憐憫，全家人裏獨獨讓她長得清水嬌人，皮膚白皙。一雙閃閃發亮的大眼睛會說話，瀑布直黑長發從未挑染，柔順光滑。一笑起來更像是點亮了明燈，炫瞎一群人眼。高中沒畢業就有人找她拍廣告，一來二去漸漸混進了圈子裏。雖然不是正規科班出生，但是為人勤勉肯努力毫無怨言，處處種善緣。雖然沒有紅遍大江南北，但還是有些小粉絲團，力挺她到底。
從吳細細進場到現在，她周邊的位置無一刻是空的，杯子空了有人主動給她拿新酒，想坐會有人給拉椅子。怕她無聊，還有兩三個人負責唱歌說故事講笑話給她解悶。
美人必須受歡迎。
吳細細一手拿著杯子，一手托著腮，輕輕微笑，再適當給以回應。
雖不知道各家底細，但這種晚宴來得都不是尋常客，還是小心應付為妙。
要說，能走到她這一步，著實不容易。以飲料廣告出道之後，她便開始在各大劇組裏演花瓶、扮路人，主演過一部小成本的電視電影，僅在電影頻道上播了兩次。後來Max吳，中文名字吳信樺導演，在國外十分有些名氣的華人導演回國拍片選角，由於涉及尺度較大的激情戲，很多一線女演員都十分猶豫不決。而吳細細則當機立斷，對經紀人咬牙一個字：“演！”，試鏡是三天後，她備足功課，最後以一個冷然又麻木的表情征服了導演成為女一號。而後，這部電影果然大紅大紫，吳細細也一躍成為炙手可熱的一線女星。出入必秒殺菲林無數。
但這樣的風光在這樣的聚會上是不可能實現的。
她暫時還無力負擔起禮服龐大的費用，她的小助理必須去各大讚助商處搶晚禮服。
最大牌最資深的演員可以獲得讚助，且可以直接選定，她買不起華麗的行頭，即便是有願意讚助的禮服，也必須搶。有比她大牌、資深的女演員可以先一步選走漂亮的禮服，連過氣的當入行比她早的女演員都可以欺負到她頭上。她隻能穿著借來的，比自己身材大一號的禮服，像偷大人衣服的小孩，在不適宜的場所招搖過市。
她隻能尷尬且安靜的站在熱鬧的宴會的裏不被注意的一角。
當時她就暗下決心，一定要出人頭地。直到認識了顧彥和。首先最直接的好處就是，從此以後她不用再四處租借禮服。晚宴之前，早有造型師一旁等候，好幾套不同品牌的禮服等待她的挑選，如果連絲巾送來的時候都是單獨躺在黑色燙金大字的盒子裏，外麵用綢帶裝飾好。更何況可以閃瞎眼的鑽石項鏈……
吳細細是在一次所謂的時尚晚宴上認識的顧彥和。那時的她比現在還要“新”，作為圈內新人，名氣薄，也沒什麽後台，經紀人一離開，她就是飄出港口的小船，站在長台前，舉著杯子，甚至大動作都不敢做。隻能看著那些時尚雜誌的主編們、晚宴女王們圍成一圈熱切討論，時而掩嘴輕笑。吳細細明白這等晚宴，明麵上吃喝玩樂，其實多少商業計劃、案子就在杯盞輕碰、觥籌交錯之間完成，點頭微笑的背後更不乏暗流洶湧，爾虞我詐的鬥爭。
“假模假樣。”吳細細心裏暗想。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黑色西服的男士在一群人的簇擁下推門而入，剛才還互相挑刺、調侃、挑釁、調戲的女人們紛紛向他靠攏招呼。
“顧少——”她們這樣叫他。
他微笑點頭，一一回應。原來世上真有人耀眼如陽、光芒無法掩蓋，出類拔萃的精英樣令人過目不忘。
周圍有小聲的談論他的話，吳細細留心記住。且不說顧家家底如何，這位顧先生目前沒有在家族企業中工作，而是創立了自己的公司，並且經營得有聲有色，短短兩年內達到收支平衡，第三年開始盈利，並漲勢喜人，說不準上市就是明天的事情。與其說顧少身價高得令人在意，還不如說大家是被他的華麗的經營技巧以及才華所征服。
她正愣神看著，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經紀人把她推到了顧彥和麵前，她直覺的喉頭一緊，雙腿有些發軟。
“顧先生，這就是我們細細……”
他亮亮的眼睛衝著她笑：“吳小姐你好。”
“你好。”她怯生生的回答。
經紀人滔滔不覺介紹著他的不凡，和爭取做他旗下產品的代言，是筆不小的數目。之後吳細細還專門打聽了一下顧彥和的背景。當然，是公布的，上網一查就知道。至於後來兩個好上了以後，經紀人還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誰不曉得顧彥和有多難搞定，而他以往可沒有泡女明星的記錄。
成為他的固定女伴之後，吳細細發現顧彥和周圍並沒有其他女人出現。對此稍感安慰。
與此同時，吳細細也開始抬高身價，減少拋頭露麵。早年在公司的年終聚會上，她遇見過一位在影藝圈裏頗富盛名的香港製作人李先生，閑聊中談起一位漂亮的餘小姐，吳細細不認識，經紀人在旁提點：“就是演《百家歡樂》薛家三小姐的哪位女演員啊——”“還有‘可別忘記喝喲’咖啡奶茶廣告也是她拍的。”這位餘小姐雖出道好幾年，卻沒什麽代表作。但人家下個月就要嫁入豪門了。李先生說普通話，非常努力的把舌頭像頭發繞電棒卷似的卷起來，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統統加上翹舌、加上兒化，吳細細非常費勁才聽懂其中幾句。
——“這才是大富人家喜聞樂見的情形，要嫁入豪門，越少拋頭露麵越好，越少緋聞越好！”
不知怎的，和顧彥和好了以後，這電棒卷的普通話時常在腦壁來回亂撞，越來越清晰。她甚至想，當年不該接那部讓她成名的電影。
切不能放鬆警惕。吳細細時常提點自己。
她享受這種被大家注意的快感，然而這種重心捧月的局麵在蕭鐵來之後被迅速打破。
曖昧的黑色小禮裙，金屬緞麵高跟鞋，長卷發，小鑽石耳環。高貴又不失朝氣。
至於外貌，連吳細細也暗自吃驚，是個大美人，想嫌棄她的五官卻發現很合適，星眸流轉，顧盼生輝，嬌美中帶著一點英氣。熱鬧的會場在她踏進門的那一刹，突然失去了聲音。就好像一顆巨大的磁鐵，將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去。
新入場的這位小姐，如同一這根大吸管，把自己周圍的男人都吸跑了。吳細細心裏突然有了比喻。
旁邊已有人竊竊私語：“那是誰？”
“蕭家大小姐，盛室集團的大小姐。你不知道嗎？”
“我聽說蕭大小姐被家人送到英國去念書……”
“是，可這不回來了麽。”
“我聽說蕭大小姐當年是因為男人而……”
“噓……”
雖然沒聽全，大致也能明白是什麽故事。
和其他人不一樣，這位蕭小姐不和別人打招呼，掃了一眼會場之後，朝著顧彥和的方向走去。吳細細立刻甩開旁邊的人，起身向顧彥和走過去。
“顧彥和。”蕭鐵的聲音並非輕靈剔透的，而是有點沉有點啞，音量不高，卻透著一股奇怪的魅惑感。
“剛來？”瞥了一眼站在眼前的人，他漫不經心回應。誰設計的小禮服，露了大半肩，她也不嫌冷。
“這個，謝謝。”她輕輕抬了一下腳。臨出門前，快遞突然按響了門鈴，長盒子裏擺著一雙新鞋。還有卡片：“晚上是我的主場，所以，不準摔跤。”即便沒有署名。
“顧先生，謝謝您的提攜，這杯敬您……”美人站了好一會都沒有人發現，隻好主動出擊。
蕭鐵這才發現身邊的吳細細，真人和電視上不太一樣，更瘦弱一些。雖然顧彥和還沒有正式和家裏介紹過她這位女友，但是俊男美女的故事總不乏人“流傳”。
“吳小姐，久仰大名。”
對於這傳聞中的女主角，蕭鐵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也許是她的目光太“鋒利”，所以吳細細好像有點害怕。吳細細輕輕側身，躲在顧彥和身側，兩手輕握住顧彥和的手腕處：這是在求救？還是宣誓所有權？
蕭鐵立刻決定不淌渾水。卻又不知是不是搭錯神經地低聲對顧彥和說：“顧彥和，你會不會太不知節製了，她眼下黑眼圈粉蓋都蓋不住，折騰死人家了吧。”
她平常對他還算謹守有禮，最近多出言不遜，看他不高興就迅疾逃跑。“何其忠。”她迅速在人群中找到一個見過兩三麵且喊得出名字的人，熱情呼喚著人家的名字，如花蝴蝶一般翩然飄進男人堆中。
“彥和，這位小姐和你的朋友都不太一樣欸……”沒禮貌又囂張。
“是不太一樣。”
顧彥和不經意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