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過去
段逸飛戰戰兢兢，雙目圓睜，驚恐地看著他哥哥：“大哥，你告訴我，媽媽怎麽會變成這樣的？她平時身體那麽好，連感冒咳嗽都很少的。”
段逸峰滿懷心事不知道從何說起，他無聲地沉默著。他既害怕自己的回答，又害怕這個回答引起的弟弟的反應。他真的不想弟弟再經曆像他一樣的痛苦。隻要他一個人承受就夠了。
鍾叔漲紅著臉驚問道：“你還好意思問嗎？你常年不著家，你怎麽知道太太從來不感冒不咳嗽。你問問你自己，這麽多天，你有打過一個電話關心過她嗎？我告訴你，你母親是被……”
“別說了！你還嫌這個家不夠亂嗎？！”段逸峰害怕鍾叔會把一切脫口而出，這正是他所要回避的。於是馬上提高嗓音，大聲嗬斥道。
“大少爺，你的話真讓我渾身發抖。我難道不是為了這個家嗎？要不是為了你們家，我至於忍受這麽多年的委屈嗎？”鍾叔一下子站了起來，朝外麵衝了出去，消失在這茫茫夜色當中。
王馨看到這一幕，馬上反應過來，為了防止鍾叔會有什麽意外，她也快步跟了出去，“鍾叔，你等等。”“鍾叔，這麽晚了，你是要上哪裏啊！段家還需要你呢！”話說鍾叔出去以後，其實也沒走遠，就在段家大院的樹林裏走走。他的心情異常複雜，傷心也好，悲憤也罷，都難以說清，但是他在屋子裏是一秒鍾也呆不下去了，他感覺整個人都快要窒息了。他自問自己這麽多年走南闖北經曆過很多，但是止不住還是老淚縱橫。
他其實也沒有絲毫責怪段逸峰的意思。因為這一切都來的太突然了，大家都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而且他相信，作為兒子的段逸峰肯定比他還要難過的多。這樣接二連三的打擊任誰都難以承受。
王馨也跟著鑽進樹林，路上看的見樹枝間透進的月光，散碎地撒了一地，斑斑駁駁。
她邊跑邊喊道：“鍾叔，你慢點，等等我啊。”
鍾叔回頭一看是王馨，就停了下來，他說道：“王小姐，你怎麽也跟著跑了出來？”“我不是怕你出事嗎？”
“嗬嗬，王小姐，我能出什麽事？你也太低估老夫了，我隻是覺得呆在屋裏心情鬱悶，就出來透透氣。”
“這就好，我怕你還在生段大哥的氣。你知道他不是故意這樣說的，他也是一時心急。現在段家發生了這麽多的事，他非常需要你在他身邊支持他。”王馨說的振振有詞。
“你說的對，大少爺已經夠慘的了，家裏一下子發生這麽多事，他當然接受不了。心情不好脾氣大也是在情理之中，我怎麽會和他計較呢。再說大少爺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就像自己的兒子一樣。王小姐，真沒看出來，你對我們大少爺這麽關心。”
王馨一聽這話，臉紅的像一個櫻桃。
“沒有……我不是關心他。我隻是……有點同情他，覺得他太不幸了。生活當中發生這麽多事，朋友之間互相幫忙也是應該的，誰都會有難的時候。”
“王小姐，想不到你心地這麽善良。現在像你這樣的女孩子已經真心不多了。其實太太在的時候，幫大少爺張羅過好多女孩子，不是嬌滴滴的大小姐就是衝著段家家產的物質女。而且大少爺為人冷漠，很多想法都藏在心裏頭，所以他一直單身至今。”
“哦，原來是這樣，我還想著，以他這樣的條件，娶個老婆應該是很簡單的事情。”
王馨對段逸峰的事很是感興趣，她很想問問他都相過多少女孩子，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她想現在不是好時機，將來有緣自然會知道的。“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太太在的時候，她對大少爺的婚事一直耿耿於懷，她平常和我聊天的時候多次說到希望看到大少爺能夠早點結婚生子，她也好安享晚年。想不到她還是沒有等到這一天。”鍾叔說著，又抽泣起來。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鍾叔，你也不要太難過了。人死不能複生。要是段太太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這麽難過的。如果連你也倒下了，那段大哥就真的沒人幫忙了。現在段家出了這麽多事，你有什麽打算？”“我能有什麽打算。我從小就是個孤兒，是我奶奶把我帶大的。因為家裏窮上了幾年學就輟學了，後來放過牛，吃過樹皮，撿過豬糞。直到我18歲的時候，奶奶生病去世，我就孤身一人到外麵闖天下，因為沒有技術也不認識多少字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又身無分文後來輾轉流浪到A市。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是老爺收留了我。”
“我還記得那天，天已經快黑了，我身上的錢已經全都花完了，人已經餓的頭暈眼花。我走到一家小作坊門口想要口飯吃，沒想到碰到了老爺。他人非常的好，看到我的樣子，就把我叫到家裏非常熱情的招待了我。當時了在解了我的情況以後，他就提出讓我在他的小作坊工作，這樣我也好有份收入。”
“從此之後我就跟著老爺打天下，這期間我們吃盡了苦頭，常人沒有辦法想象。那個時候我們通常早上5點開始幹活，一直到晚上12點，整整有3年時間我們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幸好付出就有回報，現在段氏已經從當年的小作坊變成了A市的大企業。我也漸漸地退下來做了老爺的管家。雖然經曆過很多風風雨雨，但是老爺和我的兄弟情誼始終沒有變。他非常信任我，家裏所有大大小小的事務都要和我商量。可以說，如果沒有老爺，我現在早已餓死街頭。這份恩情我是無論如何也還不了的。”“現在家裏發生這麽多事，老爺不在了，太太又走了。段家有難，我豈能袖手旁觀，坐視不理！再說大少爺，二少爺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他們的性格我也了解。你別看小飛好像很有個性，但是他心底非常善良，小的時候看到受傷的小麻雀都會帶它到家裏養傷。我剛才之所以這樣說他，是希望他能夠留下來幫大少爺的忙。大少爺就更不用說了，他從小沉默寡言，不愛和人打交道，但是為了段家，他還是努力按照老爺和太太的意思來。”鍾叔說著說著，這才回過神來，“王小姐，你看，年紀大了就愛回憶過去的事。你聽我一個老頭子嘮嘮叨叨這麽長時間有沒有覺得煩？”
“怎麽會呢，我覺得非常感動非常過癮啊，想想你們這一代人真的很不容易，以前那麽辛苦，為了生存為了開創事業的這份永不放棄的精神太讓我敬佩了。有時間你再給我講講你們的奮鬥史，好嗎？”王馨覺得他們真的很不容易，幾乎每一個有夢想的人後麵都有一個倔強的靈魂在支撐！
王馨又說道：“段老板和你打下段氏江山是這麽的不容易，我想段大哥他壓力肯定非常的大，現在段家的重擔都壓在了他的身上。怪不得我和他相處下來，他都沒有真正開心地笑過。”
“是啊，現在整個段家正在經受著考驗。老爺出了事，大少爺已經承受不了，現在太太又……”
“鍾叔，我相信隻要你們上下一心，段家一定能渡過這個難關的！”“王小姐，謝謝你，我代表段家謝謝你。沒想到你這個年輕人還愛和我們老頭子打交道，真不簡單哪。哎……，往事不堪回首哇。現在已經很晚了，王小姐，你今晚就留在這裏休息吧。家裏客房有好幾間，你可以隨便挑。”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真的，我確實很想休息了。鍾叔，你跟我一塊進去吧。春天的晚上還是有些涼啊！”
他們二人進去以後，王馨走到段逸峰身邊對他說道：“段大哥，你也不要太難過了，鍾叔叫我今天晚上別回去了。今天太晚了，恐怕就要打擾你們一個晚上了。需要我幫忙的你盡管講。”
段逸峰抬起頭來看著王馨，他點了點頭，眼神裏有說不出的感激。其實他也知道自己剛才那樣說不應該，可是他的心已經像亂麻一樣了，他隻想保護自己的弟弟，保護這個風雨飄零的家。現在看王馨已經把鍾叔安撫了，對她的好感自然多了一分。
段逸飛在旁邊嗚嗚地哭著，“媽，你快醒過來啊。媽，你不想看看我嗎？”
“媽，鍾叔說的對，是我不好，是我不孝順。我不該不聽你們的話。”
“媽，你不要嚇唬我！我不要你離開我！”
段逸飛哭了一會，這才發現爸爸段成豪不在，就向哥哥投去似乎是詢問的目光，“大哥，你怎麽還不通知爸爸。媽媽都已經這樣了，難道他還在外麵談生意嗎？”
“他已經不會回來了。”段逸峰帶著駭人的鎮定口氣說道。
“他上哪裏了！什麽生意這麽重要！比媽媽的生命還重要！”
“小飛，你到底是明不明白，爸爸他永遠不會回來了。”
段逸峰說著說著，他的眼裏一股淚水奪眶而出，“小飛，爸爸前兩天因為心肌梗塞而去世了。我給你打了好多電話都打不通。媽媽因為接受不了這件事情，悲傷過度才出了事情。”
段逸飛自問在任何危險麵前都不曾後退一步，但是這一次哥哥的話讓他感到一種難以名狀的恐懼。
“哥，我沒聽清楚，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段逸峰看著淚水模糊的弟弟，心疼地說道：“小飛，你要有心理準備，以後家裏就隻剩我們兩個人相依為命了。”
段逸飛感到兩腿發軟，發出一聲淒涼的，悲哀的，撕心裂肺的叫喊：“爸！媽！蒼天啊，這不是真的！！怎麽會這樣！”
他用雙手拚命地扇著自己耳光，“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是人，我不配做你們的兒子！”
“小飛，別打了，這件事和你沒有關係。這件事純粹是意外，是上帝的旨意，不關你的事。你不要再自責了。”
“媽，隻要你醒過來，我就改！你們說怎麽樣我就怎麽樣，我會聽話的。”
“小飛!”段逸峰一把摟住弟弟，兩人抱頭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