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一年後吞佛童子帶著他名為‘裂陽’的金烏。

而李清和也尚算滿意李清秐的進城,這小子被他用無數靈丹喂養,要是還不能提升起來,他真的會狀況。

這種安穩平靜偶爾聽聽匯報的生活,好像回到了當年的千夜琳琅,真是愜意啊。

李清和對此很滿意。

看著越來越水嫩的李清秐和狼煙雪,李清和得到了很大的平衡,嗯,之前在瀚海沒能在李寂然身上得到滿足的父輩成就感,在這兩人身上得到了充分的滿足。

這一年李清和之詢問了一次一念之間的情況,其實他完全不必擔心的,這裏的人,壽命也有兩百,李慈華還能活好久,而李傾國和李傾城孩子也都成年了,若是回去那會是一票子人在,煩。

不過李傾國沒有把自己的兒子留在一念之間,而是讓他們分出去住,這件事情倒是讓李清和頗為詫異,家裏的收入也夠,由的他們鬧騰去吧。

不過或許也該回去看看,但是,在等等吧,至少等李清秐過了渡劫期再說。

這種祥和的日子,李清和永遠也不嫌多,但是同樣的,麻煩從來不會因為避世而減少。

這天吞佛童子離開了不過一個時辰,李清和就感覺到了血腥味,人血的味道,不是吞佛童子下的手,可是又有誰會在重傷時到這個偏僻的地方來?

“雍容,汝去看看,北邊山間的胭脂果也該熟了。”李清和吩咐道。

雍容,李清和的七位女侍之首,聞言行禮退下。

當初就是為了避開人煙,所以特別選了這個偏僻寧靜而又有山穀和樹林的地方,甚至把周圍的幾片林地和連著的山頭也都買下,雖然外圍不禁止人打獵,卻禁止他們翻山入內。

李清和隻布置了感應結界,因此無法阻止別人執意進入。

雍容能在李清和眾多女侍中獲得一席之位,不僅僅是因為她有著如同名字一般的氣質風華,更要緊的是,她的性格溫婉大氣,卻又不失堅強。

進入這片山林並不是他的本意,他用掉了身上僅有的一章瞬息千裏符之後,就發現自己出現在一個完全不認識的所在。

瞬息千裏符的最大弊端就是,你根本無法猜測自己下一刻會出現在什麽地方。

若是李清和此時過來定能認出他來。

當日他在笑蓬萊告知李清和湯穀所在,正是沉香樓的璿璣,或者說,曾經是沉香樓的璿璣。

此時的他哪裏還有在笑蓬萊時的俊逸瀟灑,如今衣衫破爛,模樣狼狽,雖然不至於被人當作乞丐,但是一看就是剛剛從戰場山下來的。

因為他穿的是盔甲。

本以為他是個俊美貴公子,書香世家出身,身穿甲胄,倒也帶出幾分幹練之息,隻是脖子上露出的蛇形刺青越發顯得猙獰。

他也不知道這裏是何處,但是清楚不論是何處,必須先隱藏自己的行跡,身上的傷是他現在最大的弱點,必須小心,所以當他看到雍容的時候,非常的緊張。

這是一個空靈秀美的女子,看她模樣不過十五六歲,輪廓中還有著孩子般的稚氣。

可惜璿璣無心欣賞,因為緊接著,他倒了下去。

雍容等了一會才上前,探了探脈息,這人受了極重的內傷,體內的真元有些紊亂,加上身上傷口頗多,肋骨斷了三根,還有些失血過多。

雍容幾乎是立刻下了決定,解開這人的甲胄,褪掉他的衣服,幫他清洗傷口之後,包紮止血,便扶起這人往不遠處的一個竹屋走去,那是李清和修葺,用來掩人耳目的地方,像這樣的竹屋,其他幾座山頭也有兩座,如今正好用上。

從屋子裏找出一些藥,不是靈藥,而是一些止血的藥粉和不打眼的接骨丸。

至於他的內傷,雍容不打算治療,還不知道這人是什麽身份呢,她還是小心些比較好,隻是出門摘草藥的時候,順便跟李清和打了聲招呼,得了回話,便繼續留在這裏照顧璿璣。

璿璣醒來時是六天後的傍晚,雍容端著藥進來正好看見他一臉警惕的打量著屋子,便溫柔的說道:“你醒了,正好把藥喝了。”

璿璣明顯有些反應不來,他看了看雍容,又看了看那藥碗,老實說經過沉香樓的事情之後,他對於藥物有些接受不了,看著就想吐,一想到沉香樓,璿璣的臉明顯的陰沉了下去:“你是誰?”

“我叫做雍容,這裏是落日國‘涵城’郊外,我在六天前把你帶回來的,你不記得了麽?”雍容歪著頭問道,似乎很是不能理解。

璿璣一愣,想了想,好像是這麽回事,便點了點頭:“你救了我。”

“算不上救吧,先吃藥,你斷了肋骨,雖然吃了接骨丸,但是還很脆弱,要注意一些。”雍容遞上藥碗笑眯眯的說道。

有些厭惡的看著那藥,璿璣最終還是接過來喝掉了,又吃了一丸接骨丸,而雍容拿出個小瓷盅,打開蓋子裏麵裝的是金平糖,五顏六色甚是可愛。

璿璣一愣,他還真沒見過這玩意。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雍容已經塞了一個到他嘴裏,甜甜的衝淡了苦澀的藥味,此時他方才知道,原來自己被當作小孩子來對待了……囧。

這邊他才把嘴裏的糖咽下去,下了地,雖然內傷比較重倒也還沒有嚴重到不能走路,出麽一看全是樹林,這小竹屋搭在這裏還真是別有意境,而一邊的雍容見他出來笑了笑道:“過來吃飯吧。”

落日國是什麽地方?其實璿璣也不知道,畢竟沉香樓在羅浮國附近,而從羅浮到落日,就算是李清和也要用一年的時間,而璿璣這些修士禦劍飛行的話,至少三年,所以那個距離,絕對是遠的沒邊了。

“這裏距離羅祖宮有多遠?”璿璣問道。

“羅祖宮?聽說金丹修士禦劍飛行也要三年多的時間呢,要橫跨整個鬱橫山,可不近,怎麽,你是羅祖修士麽?”雍容疑問。

“不,我來自羅浮國。”璿璣搖了搖頭。

“哦,那可遠了,這裏沒有傳送陣,得自己趕路。”雍容說道:“等你身體好了在走吧,雖然我懂一些醫術,但是你的內傷我可沒辦法,出來這麽久,我也該回去了。”

“你不住在這裏?”璿璣疑惑的問道。

“不,這裏是我家少爺外出打獵時住的屋子,我是出門來摘胭脂果正好碰到你,再不回去,估摸著主上那邊該尋我了。”雍容搖了搖頭答道。

“你家主上是?”璿璣可真沒想到雍容這樣的女子會是家下人。

“李清和。”雍容笑著答道,一臉自豪。

她之所以報出名號是因為李清和同意了的,不過也正是如此,所以聽到這個名字,璿璣有些沒反應過來。

李清和,最近在修真界很出名的名字,一個閉關五十年,從和合期直接衝到元嬰期的天才。

很多人是不相信的,認為誇大其詞,而璿璣就是這不相信眾人中的一位。

聽到這個預料之外的名字,璿璣覺得有些好笑,居然被一個被他所鄙棄之人的下人救了。

“你家主人要見我?”璿璣不蠢,相反很聰明,他自然清楚對方報出名號的意思。

“主上的意思是,他很好奇,為何你會出現在這裏。”雍容笑著說道,當然,之所以會救璿璣,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璿璣告訴了李清和湯穀所在,算是還他一個人情,雖然當時李清和與璿璣是做的交易。

但是不能否認,李清和對於這個能在沉香樓眾多女修士中,占得一席之地的男人很有興趣。

沉香樓不收男修士,璿璣卻成功的打破了這個例外,而這個例外往往可以引發出很多引人遐想的空間,李清和不傻,不會認為璿璣是注重色相的人,所以他好奇。

實力麽?

或者是更為親密的關係。

這麽淒慘的追殺,他可不覺得會是意外,能夠把沉香樓座上賓逼得這麽慘,內部爭鬥麽?

“帶我去見他吧。”璿璣笑了笑說道。

“好的。”雍容應下。

璿璣對於李清和的認知很模糊,所以被帶進‘羲和穀’的時候,他不知道李清和就是那個買下湯穀信息的人。

羲和穀,李清和給這個無名峽穀取得名字,住處則命名為羲和居,建築精美,璿璣被領進一個寬闊的房間,褪了鞋,穿著襪子走在木地板上,領路的雍容帶著他進來之後就退下,李清和在裏麵等著。

此時已經是深夜了,隔著卷簾,璿璣隻能大概看到對方的輪廓。

“李清和?既然叫我來了,何必這麽隱隱藏藏的,好生沒趣。”璿璣端起麵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說道。

“閣下似乎已經不記得吾了,不過也難怪,那時吾並未說出真名。”李清和的聲音清冷,即使帶著笑意,也是淡淡的,不過落在璿璣的耳朵裏,這聲調語氣,倒是難忘的很。

記起一個人,也是這樣的遣詞用句,璿璣眼簾低垂,過了半響才說道:“水無月?”

“不過是假名,見笑了。”李清和微微頷首,對身側的夷光示意。

夷光這時才上前打起卷簾,露出裏麵李清和的容顏,沒有偽裝後的麵目,真實並且震撼人心:“久見了,一別五十餘載,卻不想今日得了汝的消息,當真是巧遇。”

璿璣聞言失笑,不由得搖了搖頭說道:“你一直隱藏修為,當真是人不可貌相,就不怕我泄露出去麽?”

“汝自身難保。”李清和輕笑著回到,麵帶笑意,現在的他,巴不得麻煩多一點,他好磨磨爪子,很久不使劍會鏽掉的。

璿璣笑了笑,看了看四周說道:“你這裏很不錯,而且我暫時也回不去,就住你這裏了。”

“吾的房租很貴。”李清和倒也沒拒絕,但是想白住?

“說罷,你想知道什麽,我都說,不過僅限於沉香樓的事情。”璿璣很是爽快的說道。

“汝被沉香樓追殺的原因。”李清和見他如此上道,也就很是配合的開門見山了~

“還能是什麽,女人啊,你怎麽知道我被沉香樓追殺?”璿璣有些疑惑,他從頭到尾都沒說過,而且他本人是因為瞬息千裏符才出現在這裏,那些追殺的人也不會出現在此。

“猜的。”李清和答道:“吾的直覺還不曾出錯過,沉香樓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麽。”

璿璣聞言笑了,他看著李清和,不得不承認這人有著典型上位者的氣勢,難怪樓月宗掌門拿捏不住他:“哪個宗門沒有見不得人的事情,隻不過都不明說罷了,而我隻是很不巧的看到了不該看的。”

“吾在樓月宗呆的時間不長,沒見過什麽糟心事,所以,還真不知道沉香樓的汙穢是屬於哪種。”李清和一臉溫柔的說道:“不如汝介紹介紹?”

“她們在養花鼎,鼎爐的一種,隻不過這些人都是男子,以花生術從小培育,隻要男嬰,成年後與修煉毒華經的女修士通過人事,讓對方吸收自身的精華,精元一盡則無命。”璿璣答道,鼎爐這種東西,不少修士總有那麽一兩個,但是像沉香樓這樣專門擄獲男嬰以種花法培養的,僅次一家,一旦種下花生術,差不多就成了個廢人了。

這是很殘忍的、毫無人性可言的術法。

李清和大約能明白神空眠的警告從何而來了,大約是隱隱猜測到了吧。

“雍華,帶璿璣閣下去西院住下。”李清和吩咐道。

一個看起來跟雍容眉目有幾分相似的溫婉女子微微俯身行禮,然後對璿璣做了個請的姿勢,而璿璣則是挑了挑眉,跟著一起離開了。

“夷光,送些藥過去。”李清和吩咐道。

夷光微笑著領命答道:“是。”

李清秐這時摸了進來,他剛才睡的迷迷糊糊的,醒過來沒見著李清和,就找過來了。

“嗯,哥?”李清秐看著正在發呆的李清和喚出聲。

李清和回過神來,笑了笑,攬過李清秐入懷:“怎麽了?睡不著?”

李清秐哼了哼,沒說什麽,窩在李清和華麗迷迷糊糊的接著睡,而後者隻能抱起他進了臥室。

第二日,李清和與李清秐、狼煙雪一起用了早飯,也說了璿璣會暫時留下來的事情。

璿璣看到兩個李清和有點接受不能,不過很容易分辨,氣質差太多了,這樣出色的人世上竟然有兩個,真是稀奇。

而對於狼煙雪,璿璣沒有表達任何態度,在他看來,狼煙雪屬於危險人物,畢竟李清和閉關的五十年裏,狼煙雪的凶殘程度隻增不減,可以說是聲明廣為人知,雖然並不是什麽好名聲……

狼煙雪到無所謂,而李清和也不計較這些,至於李清秐,他根本就不在意。

把這事跟兩人說過之後,李清和打算去沉香樓逛逛,那個傳說中美女如雲的地方。

“璿璣,真的是美女如雲麽?”李清和用一種略帶些調侃的口氣問道。

璿璣抬眼,點了點頭道:“一般人還真消受不起,汝要去的話,小心點。”

“美麗的蘑菇都是有毒的,這一點吾明白,不過,汝以後打算如何?”李清和問道。

璿璣想了想說道:“回家。”

李清和唇角微揚,回家?這還真是一個意義廣泛的詞語啊:“原來如此,想必沉香樓主已經後悔了吧。”

“哎,我已經告訴你很多事情了,沉香樓的那點子破事你會看上眼?”璿璣輕笑著說道。

“為什麽不呢?生命太無聊,總得找些對手,有人對吾說過,生命在於折騰。”李清和笑著說道。

“不為你弟弟想想?一家子出了兩個天才,真是了不得。”璿璣笑著說道。

“尚好,沒有沾過血,永遠不會知道殘酷兩字的意義,沒有殺過人,不會知道生命的沉重與脆弱,吾可不需要一個水晶娃娃,一摔就碎。”李清和回道。

“我已經說了很多,可是你卻什麽也沒有告訴我,這不公平。”璿璣咬著筷子說道。

李清和給李清秐盛了碗湯,笑眯眯的說道:“公平,那就要看汝的天枰如何搖擺了,這世界上不存在絕對的公平,而吾與汝之間,似乎並無什麽可說的,汝的主子,不是吾的敵人,暫時。”

“若是敵對呢?”璿璣問道:“會殺了我麽?”

李清和微笑:“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一邊的李清秐和狼煙雪聽的滿頭霧水莫名其妙,果然高人說話就是喜歡打字謎,猜來猜去不煩麽?

李清秐頭疼,狼煙雪牙疼。

一頓飯吃下來,李清和得到自己想要的,璿璣也摸到了對方的底線,算是雙方合作愉快。

而用完飯後,李清秐和浪煙雪照舊進了劍陣,璿璣尾隨,並未能進入,因為李清和不讓。

“真是小氣啊。”璿璣嘀咕。

“哪裏的話,不小氣一點,說不定連家底都會被掏光。”李清和微笑著說道:“吾可不想被人覬覦。”

璿璣眼角抽了抽別過臉去,這家夥真難對付。

過了一會璿璣才說道:“把雍容給我怎麽樣?”

“不怎麽樣,她是吾的女侍,不是汝的女人,不給。”李清和拒絕的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