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一雙手,一雙男人的手,從身後攀貼上我的小腹,暗暗地用力托起我的臀,使之拱成一個曖昧的形。我尚在睡夢裏,做著身在深海裏的夢。夢裏,我越陷越深眼前越來越黑。直到我什麽也看不見時,冷不防地我整個身子撞在了一根石柱上!一陣東倒西歪,我的身體也隨之死魚般地緩緩下沉,但我好像掉進了一個很怪異的石柱陣,不斷受到巨大地碰撞,疼的我慘烈無比。

海水的包裹讓我覺得溫柔又窒息,無力招架,不經意間我張開嘴,一連串水泡從我嘴巴裏咕嚕咕嚕的鑽出來,同時也有很多水漫進我的五髒六腑。突然,一個打嗆,我猛地掙紮開,難受地想劇烈的咳嗽!可愈是如此便愈是難受。我掐著自己的脖子,身子扭來扭去,在石柱陣裏如同被拍來拍去的乒乓球,腦袋一時間七葷八素的,就在我以為我要死了的時候,一個聲音鑽進我的耳朵。

“薔薇……呃!薔薇……我的好薔薇……”

“疼”字自我口中溢出,意識開始漸漸恢複。一具結實的身體壓上我的背,有人在我耳邊輕輕地說:“乖。”哈出來的熱氣打在我耳朵上帶著一陣曖昧的溫存。

我打了個哆嗦,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眼睛猛然睜開!

一陣刺疼與酸也無比清晰的漫蓋住我的整個身體,“啊”!我想坐起來,一隻突如其來的手卻有力的按住了我的後腦勺,限製了我的行動。透過淩亂的發絲間隙,我仿佛看見熟悉的小旅館裏所有東西都變成了鮮紅的陌生,床頭櫃上的那副眼鏡,黑色的殼,亮閃閃的鏡片,如同一個惡魔端坐在那兒張著邪惡的眼。男性の欲の望的聲音刺耳的鑽進我的思維,我在不斷的侵略中除了感受到疼痛外,心底的羞憤更是讓我雙眼火熱!陳凱帶著眼鏡,笑得儒雅又陽光的臉瞬間在腦海裏,被我割碎!

我抓緊身下的一床絲綢毯子,牙齒和唇血淋淋的較量。混蛋、禽の獸等各種粗口從我心間爆出,我似乎看見他那張凶殘扭曲的臉正在肆意而滿足的笑著……。

這就是我千裏迢迢勇敢奔赴情場的下場!!

身體的疼痛與心裏某個聲音不斷叫囂著“這都是你自找的!”

是的,我自找的。我就是跑這兒來,跑到這個男人身邊受苦受難受屈の辱的!什麽愛情,什麽最愛,“我不要!”我猛地坐起來。

——

“不要什麽啊?”

驚慌失措地扭頭,是阿K。

“喝杯水吧,給小雅打電話了,一會兒就來。”

混沌的意識開始漸漸清晰,我接過水,抿了口就放下了。揉了揉眉心和太陽穴。頭真疼!

“做噩夢了?”

“不明擺著嘛。”

“不知好人心!”阿K反唇相譏。“大半夜的跑酒吧買醉,要不是碰上我,你就等著哭吧你!”

我抬頭白了他一眼,嘴皮子動了動,淡定的回答:“驢肝肺。”

“……”阿K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我的意思,一臉得哭笑不得,拿我沒轍的樣兒。

阿K是我在咖啡廳認識的攝影師,小有地方名氣。剛與他相識那會兒,我還沒取牙套,是個鋼牙妹。但我生的漂亮,咖啡廳裏的老顧客都戲稱我是“野獸美人”,久而久之,我倒成了那家咖啡廳的一道特色。

“簡直是讓人驚慌失措,欲罷不能啊!”這是阿K第一次與我交談時的特別評價。對於眼前這位如同雨後海棠般豔麗光照的帥哥,我完全沒想到他會在與人初識時突然丟開那樣一記話外音。所以印象深刻。

在這之後,十次我去咖啡廳八九次都能撞上阿K帶著他的各色美女麻豆在會員區坐著,三三兩的飲品配著幾碟子糕點映著他眉目笑得輕佻又押韻。

他像個魔法師!這是我對他的評價,至於為什麽我就說不上來了。我的室友小雅對他很感興趣,所以多少我會知道點他的事。比如,他身邊總是會有美女,像一排排打不倒的八路軍臥底似的不斷前仆後繼,頗為壯觀,大有取締他拍得那些獲獎照片的趨勢!

“也就是說是塊裹著繁複花邊的鑽石咯!”我半打趣半開玩笑地說到。

小雅笑得花枝招展,又猛然間卻僵住。覺得背後有人,我下意識的一回頭,驚得險些打翻了手邊的滾燙咖啡!

“這個比喻倒是挺有趣的。”阿K站在我身後看著我們笑,語氣不溫不火的不摻怒意,眉峰卻高聳著。

我訕訕地笑,略為尷尬,也不知道說什麽,隻好硬頭皮的端坐在原位,內心暗暗祈禱他快點走,可阿K就是不屈不饒地屹立在我麵前,像座山!搞不清他到底想幹嘛。好半天,還是小雅出來解圍地說:“啊,那個……薔薇說話一向都挺好玩。哈……大攝影師跟我們說話,好激動啊!!”然後便是她一發不可收的興奮言辭。

再之後,小雅便和他打得火熱,連帶我與阿K的交情也半生不熟了起來。

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位令人魂牽夢縈的情人。略微熟識後發現他也不完全是初始那副輕佻的樣子。小雅在三個月之後,終於得償所願抱得美男,整天嘴裏都是塞滿了阿K不說,還真的是做夢都是他!

比如:“阿K居然幫我係鞋帶!哦買噶,我都快暈倒了……”

“天啦,你不知道他多溫柔,我就是再怎麽樣他都會很有耐心!都沒見過他發火……。我是不是在做夢……”

“啊啊啊啊!!!老天真是有好生之德啊,知道再不給我來場像樣的愛情我就真去死了!阿K!我的完美情人!真是上天派來拯救我的天使!!”

“阿K……”等等等等!

“夠了。打住!”終於在又一天,小雅頂著“七星花癡”的頭銜跑我耳邊嘮叨阿K時,我爆發了。

“我的大小姐,現在都快午夜十二點了,你老做完春の夢剛醒是挺精神的。可是我還得睡啊!繞了我吧……”我萬分痛苦的頂著倆兒黑眼圈對打雞血的小雅告饒。

半年。我來這座城市將近大半年的時光裏,從遇見阿K的那一刻開始,耳朵邊就一直充斥著摻雜“阿K”名號的各種聲音。就差不知道他每天都穿什麽顏色的內褲了!

“幹嘛這種嫌棄樣兒……”

“姐姐,我不是嫌棄,是麻木。是麻木!懂?”

“No!”

“Whant?!”

“幹嘛麻木啊?!”

“因為再不麻木我就成神!經!病!啦!!”一陣抓狂。“誰經得起你這樣折騰啊?你拿個錄音機整天說你那個完美情人的事,然後再放給自己聽,連續放一個月試試!就一星期兒我怕你都熬不過來。”我午夜淩亂了,到底還讓不讓人睡覺啊!!

“那怎麽能一樣!我是在每、天、更、新、阿K的事哎,錄音機不是就重複了嘛?!哎,我跟你說阿K……”

“啊!!!又來了!”

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是傻子,可小雅是不是傻過頭了?完全就一瘋子!我倒在床上盯著漆黑的房間感歎,突然又悲從中來。

“我餓了。讓你那位完美情人送夜宵過來。”

“Why?憑什麽啊!你要吃不自己去賣!”小雅這下暴走了,前一秒還情意綿綿的說著她的阿K,像隻發の情的小太貓,被我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一攪和直接化身成了凶猛的獅子。

我按住一抽一抽的額角回複他:“聲音小點兒。”

可能意識到氣氛突然不對,小雅衝我爬過來。我一偏頭,正好對上她那雙明亮的眼睛,有種被感動的情緒不受控製地跑了出來。我伸手在她臉上掐了一把,又胡亂地摸了幾下,不說話。

“你怎麽了?”小雅在我身邊躺下,側著身子抱住我。棉質睡衣讓我覺得很溫暖。

“沒什麽,就是有點餓了。”

小雅正欲開口說什麽,我率先打斷她的話,坐了起來。“我出去吃點東西。”

“晚飯又沒吃就睡啦?”

“嗯。”我應了聲,就著月色摸了件衣服往身上套了就走,臨近房門口時從掛架的包裏抽了幾張票子。換鞋的時候聽見小雅在身後叮囑:“吃飽了早點回來。”

“睡你的吧,花癡。”

“你……”

“砰!”我關上門,任由小雅在房裏捶胸頓足的咆哮。

不過我這般沒心肺的行為也不是沒遭到報應。一下樓就被夜風吹得打了個激靈的我直縮了縮肩胛,把手插の進兜裏,左右茫然地看了看,腳步才開始移動。

陽城的白天不管再怎麽明媚,夜裏總還是逃不過陰涼的。就像,一個人心裏有道傷,即便結了疤,自己刻意隱藏無視,也改變不了它終究存在的事實。

我離開家鄉,遠離我腐爛的愛情以後便來了陽城,並一直在此逗留。因為這兒的陽光很好,讓我覺得適合療傷,所以就接了表哥剛開得那家咖啡廳當了店長。老家的朋友一個都不再聯係,願意遺忘的就遺忘,我不再去拉扯挽留。一個月以後,所有朋友的電話都開始走向死亡趨勢,倒是小雅,一聲不吭地突然跑來了。

當我看見她以應聘者的身份出現在店裏時,又驚訝又感動。

“好好的文員不當,跑這兒來端盤子幹嘛?!”

“小姐!請用詞恰當。調製咖啡可是件藝術的事,不要和端盤子混為一談,OK?!”

我嗤之以鼻。“工資還沒你之前拿得一半多。”

“迂腐。”

看著相識不過兩年的小雅,突然第一次在失戀以後發自內心的笑了。“就你藝術。那留下來讓我看看你怎麽個藝術法吧。”

“遵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