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針鋒相對

清晨,甄榛起了個大早,將自己的一身收拾妥當,因為她知道今日必定會去見自己的父親,雖然這並非她所想的,但既然已經回來了,有些事便是無可避免的,與其被動接受,不如主動麵對。

早飯的時候,馮安果然派了人來請她,說老爺正在前廳等著,請二小姐一起去用早飯。

一路上遇到不少侍婢與家丁,聽說這是傳說中的二小姐,都不由拿眼偷看甄榛,好奇中又有些緊張——昨日二小姐在秀風院大打出手的事情已經傳遍整個相府,眾人皆以為這二小姐定然生得一副凶悍模樣,卻不料這眼前之人分外的秀麗恬淡,舉手投足間還透著一股女子少有的灑然,竟不比極富盛名的大小姐差上半分。

甄榛恍然無所覺察,徐步而過,更顯身姿從容優雅,在眾人心中又多了一份神秘感。

昨日她打聽了一下,當年秀風院裏的人都已經離開相府,剩下的都是暖香院那邊的人,而她六年前遠去南方,秀風院的事情隻能任由別人來說,久而久之,原正房夫人韓氏成了眾人口中行為不檢的下作之人,其膝下的二小姐,更是一個不識禮儀教養的潑婦。

倒真是難為她們如此用盡心思,連母親已經死了,都還不放過。

不過這樣也好,她本來就不是個淑媛,所謂的賢淑令名,於她而言反是累贅。

還沒走進去,甄榛便聽到裏麵傳來陣陣歡聲笑語,她能聽得出來,那是甄容與甄顏的聲音,雖然沒聽到甄仲秋說話,但裏麵的氣氛無疑是融洽的。

這是她從未感受過的。

“大人,夫人,二小姐來了。”

廳中的聲音頓時消失,隨著她走進去,四道目光不約而同的凝注在她的身上,個中意味都不相同。

今日,她穿了一件素白的羅裙,衣襟與袖口處繡著精美靈動的墨蘭,似乎幽幽散發著淺香,白淨的臉蛋上粉黛不施,卻是眉不掃而翠,唇不點而朱,烏黑的雲鬢間斜插一支翡翠玉簪,髻上綴著一朵粉白絹花,素雅大方,卻也有幾分冷清。

座上四人神色各異,賈氏眼中精光閃過,一眨眼,嘴邊已經噙著一絲淺淺的笑,又是一派的雍容貴婦模樣。甄容有些詫異,旋即微微含笑,溫柔而端莊。三小姐甄顏徹底斂了笑臉,冷冷的凝視著她,眸底火光迸射,恨不得想焚了她。

而作為父親的甄仲秋,他看向這個分別多年的女兒時,眉間眼底都是冷淡,就如同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一般。

賈氏又想起了昨晚聽到的消息,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幾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因見到這個繼女而高興。

見她走過來,便有人置了一個蒲團在地上,甄榛自然而然的跪下去,叩頭一拜,給甄仲秋行了應有的家禮。“榛兒見過父親。”

一旁早有侍婢端著茶盤,待她抬起頭,一伸手便端起上麵的茶碗,穩穩當當的奉到甄仲秋跟前,“請父親飲茶。”

她的表情雖是冷淡,聲音也是波瀾不驚,但經過這一係列的禮數,甄仲秋的臉色明顯緩和一些,點頭接過她手裏的茶碗:“嗯。”

一旁賈氏挺了挺背脊,等著甄榛給她施禮問候——這是作為小輩不得不做的一件事,她十分期待甄榛會怎麽做。

她的念頭還沒落定,便見甄榛再度拜下去,“榛兒有一事,望父親能為榛兒做主。”

甄仲秋眉頭輕皺,“什麽事?”

“昨日有惡奴在秀風院大鬧,還對榛兒大打出手,所幸榛兒有婢女保護才沒有損傷,然而秀風院卻被毀了大半,榛兒……”

“你胡說!”她的話被驟然打斷,甄顏怒氣衝衝的跳到甄榛的身旁,她都還沒有找她算賬,這賤人竟然惡人先告狀!

“顏兒!”賈氏輕喝一聲,口氣裏滿是不悅,眸光一轉,瞥見那抹素白,眼中厲色一閃,不自覺察的露出一抹冷笑:已經懂得先下手為強,不錯,真不錯。

甄顏從昨日便憋著一股氣,等的便是今日這一刻,她撲通一下跪在父親跟前,淚眼朦朧的仰望著甄仲秋,“父親,明明是她指使婢女打了我的奶娘,還縱容下人打我,要不是姐姐和馮管家及時趕到,顏兒都不知道會遭遇些什麽事……”哽咽著說完,盈盈的淚水已經掛在眼角,卻強忍著不掉下來,她本就生得嬌麗美豔,這倔強又委屈的模樣更是楚楚動人,叫人見了不住生出萬般的不忍心。

甄榛看在眼裏,心中冷笑不斷,果然是那毒婦的女兒,最擅長的就是裝無辜扮可憐,這小模樣,不知能騙過多少人的眼睛。

想必,她所謂的父親也在其中吧。

甄榛也不說話,直到甄顏哭訴完,才冷笑一聲,“人不犯我,我自不會犯人。陳奶娘不過是個賤婢,我想打便打!而你,倘若我真的打了你,那定是你有該打的理由。”

這話太直白,也太狂妄,以至於座上的賈氏與甄容都受到震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甄顏張著嘴,一時也忘了抽泣。

“你若是想說我能打陳奶娘,而你就能打死我的婢女,那倒是可以,不過我告訴你,如果你真的那麽做,那你也仔細著陳奶娘別落到我的手裏,不然我會加倍換回去,還有就是秀秀並沒有賣身給我,所以不算是相府的人,你想打她的主意沒那麽簡單。”

“放肆!”甄仲秋一聲怒喝,將茶碗重重的甩在桌案上,俊雅的臉孔因怒氣而微微扭曲。

而彼時,賈氏的臉色也不大好看,塗滿丹蔻的十指緊緊的拽著絲帕,眸底深處閃爍著不易覺察的寒光,而一旁的甄顏已經氣得說不出話,全身因為震怒而顫抖起來,但因她眼淚盈眶,反而顯得弱不禁風,惹人心憐。

甄榛絲毫不懼,轉頭凝望著自己的父親,神情倔強,無懼與其對視,“同樣是女兒,她可以肆意欺壓我,為何我不能有所反擊?父親這樣就說我放肆,難道我真如底下那些人說的,不是父親的親生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