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懷王的警告

這不說還好,一聽到她的聲音,大公主立時火冒三丈,咬牙切齒的瞪著甄榛,隻恨不得將她吃掉,“你出是不出來?!”

“大公主讓臣女出去,不知所為何事?”她軟軟的問道,就是不出去。

這一問,更讓大公主漲了幾分火氣,直氣得雙眼通紅,卻又有幾分傷心,“你說!是不是你在韓奕麵前說了我的壞話?!你是不是將那日楓山上的事情告訴韓奕了?!”

誒?這是哪一出?

見甄榛一臉茫然,大公主羞惱交加,越發的氣憤起來:“倘若不是你跟韓奕說了什麽,為什麽韓奕那日會冷落我?還指責我胡鬧?”說起傷心事,大公主又氣憤又傷心,眸中水光遮蔽,眼看著就要掉下淚來。

雖然韓奕平日裏對她也不見得殷勤,但從未當麵指責過她,好不容易等到他執行完公務回到京城,她興衝衝的跑去太傅府找他,哪料得來的不是感激,卻是冷冰冰的指責!

韓奕指責她了,是不是意味著,韓奕開始討厭她?

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她在這裏兀自傷心著,卻不知韓奕當日冷落她,說她胡鬧,卻是因為父親壽宴上來客眾多,自然不可能隻招待大公主一人,何況她還是待字閨中的未嫁公主,跟一個成年男人廝混在一起,不管怎麽樣,說出去都不好聽。韓奕一番好意,卻反被她當做了責難,還將責任推到了甄榛身上。

甄榛委實冤枉得很。

甄榛聽了她的哭訴,大致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大公主,甄榛從來沒有與小舅舅說過大公主的不好,甄榛可以指天發誓!若是我曾經對小舅舅說過什麽,我甄榛不得好死!”

大齊的人相信讖言,信奉天道,甄榛這一番話說得一本正經,一下就讓人信服了幾分。

大公主將信將疑的看著她,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臉色又是一沉:“韓奕為什麽會對你那麽好?說!”

甄榛有些無語:“甄榛是他的外甥女,血濃於水,人之常情。”

卻沒想大公主聽了,臉色越發的冷起來:“本公主從來沒見他對誰那麽好!你是他的外甥女又怎麽樣?!那也不行!”

氣惱之下,一鞭子就衝窗子甩過來!

甄榛連忙放來簾子,隻聽“啪”的一聲響,那珠光緞麵的簾子裂開一道縫。

心頭一涼,還不及多想,便聽大公主冷笑聲傳來:“莫要以為本公主不敢動這馬車,便是你死在這裏,本公主也擔當得起!”

話音未落,又是一道冷風襲來,甄榛急聲阻止:“大公主且慢!”她本以為大公主會對榮妃有所忌憚,是以不大可能動這馬車,但是大公主說的也沒錯,損壞這馬車,雖然大公主會被受到懲罰,但是現在坐在馬車裏的人是她,無論如何,她也逃脫不了幹係。大公主金枝玉葉,左右不過是禁足麵壁,而她就難說了。

到時候,便是榮妃不怪罪,自己也會因此欠榮妃一個恩情,各種關係都會變得複雜起來,她再想置身事外,已然是不可能。

“小姐!”見她要開門出去,秀秀不由擔心。

甄榛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今日想什麽事都不發生的離開,已經不大可能了。

秀秀卻攔住她,“吱呀”一聲將馬車的門打開,弓著身子先走了出去。

這一回,大公主沒有甩鞭子下來。

鬆了口氣,秀秀跳下車,伸手扶甄榛出來。

“臣女甄榛見過大公主,公主千歲千千歲。”甄榛照例向大公主見禮,把柄越少越好。

大公主騎著一匹高大的駿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甄榛,手裏握著一根淡金的軟鞭,軟鞭上帶著銳利的小鐵鉤,在陽光下閃著冰冷的寒光,“六皇兄和八皇兄不是都在搶著要你麽?你說,如果我這鞭子打在你的臉上,他們還會不會要你?”

雖然接觸不多,但是甄榛知道,大公主是說得出做得到的,她說這番話絕對不是為了嚇唬自己這麽簡單。見她提起手,甄榛臉色一沉,沉聲喝道:“大公主,甄榛一會兒是要去見榮妃娘娘的!”倘若她臉上有傷,這件事無論如何也遮掩不住,大公主必定會受到懲罰,再進一步說,這件事情若是傳出去,韓奕就會知道是大公主傷了她,如此隻會讓韓奕更加不喜歡大公主。

言下之意,大公主可以讓她吃暗虧,但是不能這樣明目張膽,否則誰都討不到好處。

這是她的警告,為了自己,也為了大公主。

大公主臉色一變,馬上又冷冷一笑,想用韓奕威脅她?這如意算盤可就打錯了!隻要她願意,隻需想父皇請旨賜婚,韓奕就是她的,誰也奪不走!

如此想著,她終究有些顧慮,緩緩放下手,眸光一轉,落在了秀秀身上。

她記得甄顏曾經說過,甄榛最在乎的便是這丫頭,為了這個丫頭,甄榛還敢在丞相跟前告狀,氣得丞相差點家法伺候。

手一揚,空中劃過一道淡金掠影,直直向秀秀劈去!

“秀秀!”甄榛大驚,欲衝過去,卻被一旁的人死死的鉗製住,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金鞭打在秀秀身上。

“啪”的一聲響,秀秀單手接住了鞭子,那鞭子上帶著銳利的小鐵鉤,這一接,那些鉤子便深深嵌入血肉裏,撥動每一根神經的疼痛,瞬時鮮血淋漓。

“狗奴才!竟敢接本公主的鞭子!”大公主大怒,猛地一拉,將鞭子收回來,嵌在秀秀手掌裏的鉤子帶著她的血肉,也狠狠的拉過,金鞭過處,盡染著鮮血,秀秀的手掌血肉模糊。

秀秀悶哼了一聲,想到甄榛還在這裏,硬是強忍著沒有發出聲音,下意識地,她回過頭去看著甄榛,回以一個安慰的微笑,告訴甄榛不用擔心。

可她還沒笑出來,那鞭子已經狠狠的抽打在她的背上,她順勢滾到在地上,隨之而來的,是不停落下的鞭子。

很快,秀秀的衣裳變得襤褸不堪,她被鞭子抽打著,整個人縮成一團,在地上不斷翻滾,亂發散落開來,遮住整張臉,看不清她現在的樣子。

瞥見甄榛驚怒交加的神情,大公主心裏一陣舒暢,手上的鞭子舞得越發用力。

左右不過是個賤婢,今日便將這賤婢打死,不然難消心頭之氣!

眼睜睜的看著秀秀性命難保,甄榛驚怒到極點,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她猛地掙脫開身上的束縛,飛身向大公主衝去。

腳尖輕輕一點,她一躍而起,便要奪走大公主的鞭子,熟料大公主身邊的侍衛比她更快,“錚”的一聲,利劍長鳴出鞘,隻見寒光一閃,凜凜厲風便直衝她而來,甄榛還不及閃躲,那道戾氣便狠狠的打在她的後背,一口丹田氣頓時泄去,甄榛整個人不受控製的摔倒在地上。

大公主驚覺甄榛竟然想偷襲自己,登時大怒,手一揚,那金鞭轉了個方向,便呼呼帶風的向甄榛劈去!

這一鞭,直接往甄榛的臉上打。

“住手。”低沉醇厚的嗓音從不遠處冷冷傳來,波瀾不驚的,不帶一絲溫度,卻是不見其人,已經先讓人感到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眾侍衛大驚,他們之中不乏高手,此人來了,卻無一人覺察,可見對方修為之高,然而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都聽出了這是誰的聲音。

他們都是宣帝賜給大公主的近衛,主子有命,便是錯誤的也得執行,但是有時候有些人,卻是萬萬也不能惹的。

眾人臉色大變之時,其中一個年長的侍衛手疾眼快,飛身而去,以自己的身體護住甄榛,就在他擋住甄榛的一刹那,撕拉一聲響,他的衣衫裂開一大道口子,後背一陣火辣辣的疼。

倘若這一鞭甩在甄榛臉上,必定會毀了她的容貌。

幸好,幸好,否則就難以善後了。那侍衛忍著疼痛,心中暗自慶幸。

大公主嚇了一大跳,似是無力般,手裏的鞭子掉落在地上,臉色慘白的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目光閃爍著,似是怕極了。

甄榛側過臉,隻見一匹高大的青驪駒正緩緩向這邊走來,馬背上,黑衣男子身姿挺拔,依舊是那清俊的眉眼,依舊是那冷漠的氣質,安然不動宛若巍峨高山。

緩緩趨馬而來,燕懷沙瞥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甄榛,抬眸看著大公主,大公主目光閃爍,低著頭不敢看他。“三,三皇叔……”

“惜月,你太放肆了。”清清淡淡的一句話,卻叫大公主臉色煞白,淚水盈眶,卻又不敢哭出來。

“今日的事,我會與你父皇說的。”

“三皇叔!”如果讓父皇知道,她會被禁足不說,一頓打定是也免不了的!她還記得上次小五就是說錯了話,生生被打了二十仗,那些施刑的太監都是父皇的人,打起人來半點不含糊,那次小五躺了足足半年才勉強能下床。想到那可怕的後果,大公主急急喊道,可喊出了口,對上那雙萬年飛雪的眸子,所有的話都梗在了咽喉裏。

為什麽每個人都會維護這賤人!她才是真正的金枝玉葉啊!

想於此,大公主又怕又氣,骨子裏的倔脾氣也上來了,大不了破罐子破摔,打一頓就打一頓,以後她定要加倍的還回去!

“她在背地裏說我的壞話,我隻是教訓一下她,有什麽不可的?”

“既然是背地裏說你,你又如何得知?”

大公主指著甄榛,大聲道:“她若是沒有說我的壞話,別人又怎麽會知道?!”

燕懷沙哼了一聲,這一哼落到大公主耳中,隻覺得一陣心寒,“偏聽偏信,不辨是非,愚蠢之極!”

作為晚輩,燕懷沙這句話,對於大公主而言,說得很重,重到會關係到她未來的婚嫁——京中貴族多如狗,時下的士族又多清高,不稀罕跟皇族結親的家族並不少,一個愚笨無才的公主,別說給家族帶來好處,不惹是生非已經是萬幸,那些眼高於頂的大家族根本不會接納這樣的皇親。

大公主一時驚呆了,竟不知該說些什麽,她無法相信燕懷沙會說出這樣的話,從來沒有人敢這麽說她,便是她的父皇母後也不曾說過這麽重的話。

她的隨從也呆了一呆,張著嘴,卻不知該如何維護自己的主子——對方是懷王,連宣帝都禮讓三分,誰敢惹?

但是,除了大公主,沒有人會懷疑燕懷沙說這番話是為了甄榛,而是僅僅是基於大公主的所作所為,才有此番言論。懷王雖然煞名遠揚,可是剛正不阿的名頭同樣廣為流傳,上至朝堂,下至民間,談起懷王損譽參半,但總是要讚賞一番的。

懷王說大公主不辨是非,乃愚蠢之輩,那就等於是給大公主打了一個標簽,而且是官方認證的標簽,大公主是一個愚昧之人。

當下,眾人心頭都隻有一個想法,今日懷王的話不能傳出去。

嗖嗖嗖,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注在了甄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