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 19 被時光掩埋的秘密
VOL19被時光掩埋的秘密
【原來從始至終,隻有我,還在記憶裏念念不忘。——沈念漪飯否】
晨曦微露,N城似還在迷蒙的沉睡之中,沈念漪一行人便早早踏上了去往杭州的旅途。
一坐上便捷的大巴車,報社的同事們都紛紛補覺,迷迷糊糊地再次睡了過去,隻有沈念漪,卻睡意全無,習慣性地默然望向窗外,看著沿途的風景一幀幀倒帶。
車內液晶電視的天氣預報此刻正播報著各地的天氣預報,杭州,大雪。
那個堪比天堂的杭城,已然下起了鵝毛般的大雪,不知和遺忘角落依稀可辨的記憶中相比,又變了怎般模樣。
杭城,曾是唯一一處她和徐梓鎧共同走過的地方,亦見證了兩人的彼此回憶。那些無法被時間篡改的刻骨銘心,在抵達之前的幾個小時之內洶湧而出,莫名觸動了她的心弦。
冗長的隧道,疾馳而過的汽車再一次劃破沒有盡頭的黑暗,迎來了破曉的曙光,沈念漪仿佛聽到了回憶一點點靠近的聲音,以及那些曾經的溫暖,再一次久違地滲透進她的心。
“乘客們請注意,汽車將於十分鍾後到達杭州的南站,請大家注意……”車內的廣播突如其來的提升聲瞬間打破了她深陷回憶難以自拔的思緒。
看著周圍的同事都猛然驚醒,開始手忙腳亂地收拾起行李,沈念漪也恍然舒了一口氣,默默舒展了坐了許久僵硬的筋骨,也開始整理自己攜帶的行李包。
“嘀嘀嘀……”就在她正欲把手機放入包內之際,一條短信毫無預兆地跳了出來,她微微驚詫地按了讀取。
“旅途愉快,一路順風,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一條短信,來自一個陌生的號碼,赫然在她的眼皮底下猛烈跳動。
腦中瞬間閃過一個模糊不清的影像,沈念漪的心頓時被蕩漾開來,一發不可收拾。
報社一行人最後下榻在杭州西湖邊的一家四星級酒店入住,經過一上午的舟車勞頓,眾人在酒店的自助餐廳用完午飯之後,都感到疲倦不已,紛紛從前台小姐手中拿了門卡就不約而同地散去,各自走進已經預訂好的房間小憩。
因為行程第一天的安排晚上才正式開始,所以大家都安心地臥倒了床上,想用一次徹底的午休來消去幾小時坐車的疲憊。
沈念漪也隨著同事們來到了三樓的客房,她和才進報社不久的一個叫小文的女實習生共同一個雙人標間,一路上,小文都不知疲倦地和男朋友煲長長的電話粥,直到房門打開,觸目可及柔軟的大床,才讓她感到了幾絲困頓的倦意。
“沈姐,坐車真辛苦,又累又困啊。”說著,小文便不顧形象地一頭栽倒了床上,還無遮無攔地衝著沈念漪一通哀怨。
“小文,累得話就趁下午好好休息下吧,到時候我叫你起床。”沈念漪看了一眼略帶孩子氣生性灑脫的小文,善解人意地說。
“沈姐,你也坐了那麽久的車,該好好睡一覺吧,我設鬧鍾,不會影響晚上的聚餐的。”小文個性爽朗,對溫柔的沈念漪印象頗好,熱情地對她說。
“哦,我不是很困,太久沒來杭州了,想出去隨便走走。”她會意一笑,對小文解釋說。
“好吧,沈姐,我已經沒有力氣陪你出去折騰了,隻想先好好睡一覺,外麵溫度很低,你出去記得多做好保暖措施哦。”小文也不勉強,直率地關心她。
“好,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沈念漪微笑著對輕聲招呼,然後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李之後,默然走向房間大門。
離開之際沈念漪伸手摸到大衣口袋的手機,沉寂片刻,還是飛快地編了一條短信。看著“發送成功”的提示字樣,她輕微歎息,順手把手機塞進了床台櫃,大步離去。
外麵一如既往,大雪紛飛,整個杭城,都迷蒙於一片白色之中,來到久違的杭城西湖,沈念漪一時感慨萬千,難以言說記憶裏曾經對這裏的親切。
大學的時候,某次沈念漪無獨有偶來杭州參加大學生“創新杯”的作文大賽,賽後,她被三兩校友拽來聞名遐邇的西湖遊覽風光,當時是四月,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看著“山色空蒙雨亦奇”的西湖美景,她心頭萌動,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機拍下了眼前的景色,編了一條彩信,鬼使神差地發給了某人。
從出發之前,沈念漪的心就一直蠢蠢欲動,因為徐梓鎧就在杭州求學,離西湖不遠,她一直在心底努力說服自己,不相見,不懷念,卻終究還是抵不過心裏最後的一絲防線。
“下次你來杭州我帶你去西湖。”他們在一起時他對她的承諾還曆曆在旁,讓她本就脆弱的記憶防線不堪一擊。
她想見他,發瘋一樣地想要見他,即使他們已經分手了。
如果想念可以聽見,那麽她對他的思念,恐怕早已在他的耳邊匯聚成牢不可破的防線,難以攻破的無堅不摧。
徐梓鎧趕過來的速度要比想象中要快,似乎是在收到短信不久便給她回了電話,她一番支支吾吾,他倒是幹脆利落地掛了電話,不由分說地坐車過來見她。
三十分鍾之後,她看著他從公車上下來:高瘦的身影,紅黑的格子襯衫,牛仔褲,黑色板鞋,方形的眼鏡,打理整齊的黑色頭發,沒有化學藥劑的汙染,他的額頭,滿是清晰可見的汗水,B1的公交車一向很擠,她一直有所耳聞。
“我帶你走走吧。”高瘦挺拔的徐梓鎧一眼望見了她,快步上前,順手從她手中拿過不算沉重的行李,紳士般地說。
她尷尬頷首,亦步亦趨地跟著他,終究無言以對。
那時,兩人已經分手了,但她卻還記得,他對她說過的所有承諾,他曾說,我竟然為了你放棄了整片森林,後來才發現是因為你這棵樹太大,把周圍的樹木都遮蔽了;他亦說,你不離,我不棄。
隻是後來她才明白,原來情話,便是最美的謊話,累積記憶,隻會讓她更難割舍。
途中,他對她一如既往的體貼,關懷入微,為她撐傘,為她輕輕打開礦泉水的瓶蓋,為她細心地講解……一切的一切,都讓她貪戀他的溫柔,情不自禁地迷足深陷。
物是人非,往事如那滿天飛舞的大雪,讓人思緒飛揚,沈念漪沿路走去,白堤,還是那個白堤;蘇堤,亦是那個蘇堤;西湖,依然還是那個一眼無垠,秀美澄澈的湖。
不知道迎風走了多久,沈念漪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嶽王廟,他為她講過的嶽王廟裏嶽飛秦檜像曲折坎坷的經曆曆曆在旁,如在昨天。
而她亦曾告訴他,雷峰塔的美麗傳說。白素貞和許仙,愛得刻骨銘心,愛得驚天動地,愛得那樣哀婉動人,卻不得善終。
正如他們當時的處境,分道揚鑣,破鏡難圓,現在想來,仍讓她感到無比的諷刺和心酸。
沈念漪走到兩人當年一起去過的嶽王廟旁不倫不類的古式建築的KFC,偌大的玻璃窗霧氣氤氳,模糊不清地倒映著裏麵好幾對情侶笑得明眸皓齒的笑顏,她隻是顧盼,卻終究沒有走進去。
不忍回顧,她驀地轉身,卻不經意看到不遠處的角落,一對夫妻模樣的中年男女正旁若無人地吵架,惡語相加,那個女人氣急敗壞地動手推搡,而男人更是變本加厲地揮拳掄掌。
兩人的罵聲鋪天蓋地,讓沈念漪頓覺意盡闌珊,無奈地搖頭離去。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人們總是喜歡濫用能夠在一起的機會,從來都甚少能真正珍惜難能可貴的相處。
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沈念漪便沿路返回賓館,寒風呼嘯,冷冽的風吹得她甚感頭疼,途中,她的下腹不時湧動著莫名的絞痛,一波接著一波,冰涼持續,讓她不自覺地冷得哆嗦,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終於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賓館房間,沈念漪不由分說地率先走進了洗手間,果然,和預感的一樣,是“大姨媽”突然造訪,因為比原先提早了好幾日,讓她感到措手不及。
細細收拾一番之後,時間也悄然流逝。晚上是和杭城幾家報社同仁的交流會,沈念漪本想借身體不適推辭,卻礙於副主編羅老師的麵子,隻好勉強補了一個淡妝,強顏歡笑地跟著一幫同事一塊來到了觥籌交錯的飯局。
席間,她自然免不了被勸酒,客隨主便,沈念漪退卻不得,也隻好強忍著不適,不漏痕跡地笑著接過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期間好幾次,她漲腹的絞痛實難支撐,便借故去洗手間,插科打諢地掩飾自己氣色的不佳。
終於,幾個小時之後,漫長的筵席總算告一段落,沈念漪的臉已蒼白如白紙,痛經的一係列難受來得異常凶猛,不得不婉拒了後麵應接不暇的一係列接風聚會,向眾人抱歉之後,她快速地攔下了一輛出租車,直奔賓館。
一路踉蹌,沈念漪幾乎是扶著賓館走廊的牆壁才回到了房間,一進門,她就癱坐在了床上,勉強倒了一點水壺裏燒好的熱水,慢慢喝下,這才稍微緩解了腹部持續的陣痛。
痛經是沈念漪身上的劣根,以往也有好幾次痛得死去活來,但都不及這一次來得難受,再加上身在異地,又喝了不少酒,不適的痛楚一並襲來,讓她疼到虛脫,疼痛難耐,她抱著一線希望勉強坐起身來,翻開行李箱便是一陣摸索。
“唗唗”就在她尋覓止痛藥一無所獲焦慮之時,房間的敲門聲陡然響起。
“是誰?”她聲音孱弱,低聲問詢。
門外無人應答,隻有敲門聲還在持續。沈念漪無可奈何,以為是服務生,隻好掙紮地從床上爬起來,悄然打開了門。
門靜默被打開的那一刻,看到此刻站在她眼前的高瘦男人,麵容異常熟悉,讓她措手不及,頓時愣在了那裏,語無倫次木訥地問。
“怎麽會是你?”
“我說過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男人濃眉輕挑,鄭重其事地說。
“那個人……難道是你?”沈念漪無比震驚,她真的沒有想到,這個默默在自己身邊關心自己,甚至不惜跟著自己趕來杭州的男人,竟然就是楊修樺。
“是我很詫異嗎?以前是我隱藏的太好了,但現在,我想要光明正大地關心你。”楊修樺看著麵色蒼白的沈念漪,不禁濃眉緊鎖,一邊信誓旦旦地大聲昭告,一邊迅速走進了房間。
“既然身體不好,為什麽不留在賓館好好休息。”楊修樺不由分說地徑直來到燒水壺的桌子旁,倒了滿滿一杯熱水,並取出帶過來的藥,一同遞到了她的手裏。
“這是止痛藥,我問過醫生了,對痛經很有效。”
看著此刻他寬大手心裏躺著的白色藥丸,在金黃的燈光下,蒙上一層黃色的光暈,溫暖,直入人心,她的眼睛,有一瞬間的迷蒙。
“謝謝……”沈念漪動容地接過藥,一粒粒就著水吞下,然後再次抬眼看向楊修樺,恍然失神地發問。
“為什麽……會是你?那條短信,還有那些禮物……還有那個‘木頭人’……是你……”
“對,是我,那些事都是我做的,那個‘木頭人’就是我。沈念漪,我不想再這樣隱瞞下去了,我不想隻做一個悄無聲息的影子。”他義正言辭,然後深情款款地看向她,和她的眼眸隔空交匯,然後娓娓道來。
“有時候緣分真是還開玩笑不是嗎?從我第一次在網路上看完你所有的文字,我就被你深深吸引,直到後來我們聊天相識,你在我的心中就已經是特別的存在了,其實我從來都很想在現實中結識你,無奈你太過謹慎,我也就退避三舍,靜默地不打擾。
卻沒想到,陰差陽錯,你會變成我相親的對象,怪隻怪我對母親安排的相親漫不經心,不曾與你發短信細聊,否則我一定能夠辨認出你。可惜我卻那麽錯過了,在外地忙著辦一起棘手的案子,並且還親手導演了你和我表哥的久別重逢。
嗬,直到為你們準備婚宴的時候,我才不經意從你手機登陸的QQ上看出了蛛絲馬跡,原來你,就是那個‘沈念漪’,但木已成舟,你和他的婚禮在即,我卻無能為力,隻有黯然退出。”
楊修樺說得扼腕痛惜,後悔莫及,覆水難收的無力。
原來有時候,緣分兜兜轉轉,一不留神便是錯過。
“阿樺,謝謝你對我的關心,有些事情,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有些緣分,要各安天命。”沈念漪一字一句地聽完他的講述,他狹長的眼眸此刻褪去了玩味,帶著些許和徐梓鎧相似的一絲不苟,讓她頓時波瀾四起,心底的暗潮洶湧,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卻終究,她還是默認了所有命中注定的擦肩而過。
“沈念漪,問問你自己的心,即使你沒有那麽愛我,但至少,你也不討厭我不是嗎?或者,其實在網路上,你早已默認了你我的惺惺相惜。”楊修樺陡然逼近,大聲質問,他的氣息,頃刻在她的周身蠱惑性地散布開來。
“阿樺,不要這樣,我很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但是你應該明白一切都不會有任何的改變,所以……對不起。”沈念漪悄然低頭,不自覺地退後好幾步,腹部的疼痛似乎真的有所改善,隻是她的心,卻莫名地抽緊。
“嗬,不會改變?沈念漪,和他在一起,其實你並不幸福,那為什麽你總是在自己的喜歡裏一意孤行,自欺欺人呢?難道你真的對他和夏詩雨的關係一無所知,那個夏詩雨,是他深愛過的初戀,而且他們現在有可能舊情複燃。”字字珠璣,楊修樺的話,如針尖般一寸寸刺入她的心。
沈念漪的臉色更加煞白,她卻還在下意識地竭力做著辯駁:“他告訴過我,夏詩雨和他的情況,我都知道。”
看著眼前倔強的沈念漪,楊修樺感到那樣的悲憤,他為了她,不惜如影隨形地跟著她來杭州,並且寸步不離地關注她的一舉一動,察覺到她身體的不適,就義無返顧地出來充當護花使者,她卻還在固執地為他神傷。
“是嗎?那麽現在這些鋪天蓋地的新聞,你又知道了多少?”說著,楊修樺狠狠地打開了電視機,迅速撥到了一個頻道。
“那現在請你看看這些娛樂報道,他和夏詩雨,是不是真的一點瓜葛都沒有。”他語氣帶著悲涼的嘲諷,讓沈念漪微微驚詫地抬眼望向電視機偌大的屏幕。
“大明星夏詩雨在N城的演唱會順利落幕,演唱會過程中,不斷引發粉絲的熱切**,尤其是途中,一位神秘男嘉賓的送花環節,更是讓她感動得熱淚盈眶……事後采訪中,夏詩雨坦言,那位送花的男士,是曾經對自己很重要的一個人,也是在感情上曾帶給我自己難以忘懷感動的人,一向甚少主動承認緋聞的夏詩雨,此刻直言不諱,暗有所指……”
娛樂新聞還在極盡渲染地播報這則有關夏詩雨的重磅新聞,而沈念漪卻如遭雷劈,隻感到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幾欲站不穩。
怪不得她到杭曾發短信給徐梓鎧報平安,他卻直到現在都沒有任何回應。
“有些事情,你該接受現實。”楊修樺及時扶住了她,在她的耳旁不容置喙地說。
“不會的……不會……”她喃喃自語,試圖自欺欺人,卻發現其實說服不了自己。
“既然你還不死心,那麽就打電話給他,讓他親口告訴你答案。”看著她慘白的臉,他的心中掠過心疼,但還是壓抑住了心疼,提高了音量。
回應他的,是一片死寂,沈念漪如同靈魂出竅般雙目黯淡,毫無生氣。
“既然你不打,我幫你打。”楊修樺一把奪過她放在桌上的手機,很快翻找到了號碼,按下了接通,讓她沒有一絲一毫反駁拒絕的餘地。
電話響了很久才終於接通,擴音聲震耳欲聾,沈念漪似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在莫名地劇烈顫抖。
電波裏出人意料地傳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喂,嫂子嗎?阿鎧他……出事了……”
手機瞬間落地,她的心頃刻支離破碎,渙散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