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 事了
雲中飛既已回來,每日的武課便又繼續。
雲妙又拎著銀色長鞭在雲中飛的小院裏揮舞,雲中飛今天新教了她一個點字訣。
鞭子這等兵器本是柔韌之物,對力道的控製要求極高,但一旦掌握了,便可意如臂指,凡可及之處,便可攻擊,而這點字訣,更是要求力量精準,做到臻致時,可以隔著花窗打滅燭火。
雲妙覺得這種技巧倒和她當年在竹林中練習靈氣的控製有異曲同工之妙。
反複試了幾百次,倒也若有所得,便得意地叫來師父,輕巧地打落一株樹上的花葉,顯擺道:“師父,你看,我已經會用點法了。”
雲中飛哼了一聲,回身從房裏取出個裝滿水的碗來,放在窗台上,當著雲妙的麵,將一段枯枝放在水麵上,示意雲妙將枯枝打飛還不能碰灑水,“是騾子是馬,一試便知。”
雲妙苦起小臉,師父也太苛了。
若不用靈力,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雲妙還是老老實實的繼續練起了基礎工夫。
雲中飛暗自彎起了嘴角,眼角餘光卻是發現了院門口多了個人影。
雲妙順著雲中飛目光看去,見上官衡正站在門口,不錯眼地瞧著自己練鞭。
見院內一老一小都發現了自己,上官衡有些不好意思地上前一步,與雲中飛見禮,“雲師父早。”又看向雲妙,“雲妹妹早。”聲音雖還是有些沙啞,卻比昨天好上許多。
想來是在雲府過了一夜,此時麵上倒是少了初來時的緊張與驚懼,整個人放鬆下來更顯得氣質高華溫潤如玉。
雲中飛溫和地對他點點頭,他如今年事已高,無煩無憂,看到後生小輩都是很隨和的。
上官衡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聲,“小子想來看看雲妹妹練武,冒昧了。”
雲中飛瞟了眼一板一眼地練習的小雲妙,道:“不妨事。”
指指院中石凳,“坐吧。”說罷進房捧出了茶具和點心。
見這兩位竟然打算一邊閑坐喝茶吃點心,一邊欣賞她傻乎乎地苦練,雲妙心中有些無語。堅持了不一會兒,便收了鞭,也顛顛地跑過去喝茶。
上官衡一會看看小雲妙,一會兒再看看雲中飛,總象有什麽話要說。
猶豫半晌,才終於起身對著雲中飛施以大禮,“雲師父,能不能也教小子功夫?”
雲中飛扶起上官衡,道:“小公子出身世家,想找好的師父自是容易的很,估計你家人十來天內就會接你回去,這幾天我教你些強身健體的套路倒也不妨,不過,依我看,小公子的體質並不適合習武。”
就他收的三個偏宜徒弟裏,除了雲妙外,雲濤資質最好,高家小子就差了些,但也能和普通人平齊。而眼前的這個世家小公子,可能就是那種天生的完全沒有資質的人。
上官衡眼神中閃過失望,但還是堅持要學點拳腳。
雲妙覺得他肯定是因為這次被劫,心裏有了陰影,想有些自保之力。
果然雲中飛教他一套長拳,上官衡學得極為認真,將每一招式都做得非常精準,若隻看外形,倒是比雲中飛打得還好看許多,不過想來毛病就在於此,空有其形啊。
等下午雲濤和高文卿過來,見上官衡也在,雲濤心中暗自嘀咕,怎麽小妙在哪裏,這廝就跟到哪裏呀?
等聽說他也要跟著學武之後,心中更是鬱悶。
等晚飯時便覷了個無人時跟瑞娘說,“娘親,上官小少爺要在咱家住多久啊?”
瑞娘笑道:“他是嫡子,家中應該很快就有人來接,估計用不了五六天。”
雲濤轉了轉眼珠,道:“娘親,你說是不是上官世家出來的人,是不是學識一定比常人強些?”
瑞娘摸摸兒子的頭,“那倒是有可能,他們請到的都是名師,…你放心,我兒子也不差啊。”
雲濤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哎呀,娘我不是說這個,…上官小少爺這幾天也沒什麽事做,不如讓他也去官學上課去,兒子也好比比差距。”
瑞娘一想也是,這小少爺在自己家裏,因雲濤要上學也沒個年紀相當的作伴,肯定悶著難受,不如讓他也去學堂呆幾天。
雲晨一聽這主意不錯,便讓上官衡和雲濤一起每天上午去學堂。上官衡雖是心裏不大情願,但畢竟寄人籬下,隻得從命。
卻不想這上官衡學武不行,那文才倒是極好,剛去了兩日就得了學堂先生滿口稱讚。先生布置的文章,他總是第一個完成,還總是得優,就連雲晨見了,也覺得此子不凡,不愧是世家名門。
人比人氣死人,再看自家兒子,就有些求全責備了。
雲濤那個後悔呀。
幸好沒過幾天,那上官衡家就來人了,是上官衡的大舅,來的時候還帶了整整兩大車的謝禮,好幾個伺候的丫頭婆子。
上官衡的外公家錢家在南湖郡,也是當地有名望的大家族,上官衡的大舅錢啟,是個年約四十的高個子,說話辦事老道,對著雲家夫婦很是感謝了一番,還分別設宴請那些內衛和本地守軍統領,還不忘送上厚厚的謝禮。
隨著前來的還有位年長的趙嬤嬤,卻是上官衡親娘身邊的老嬤嬤,一來就給瑞娘兩口子磕頭謝恩,摟著上官衡哭得老淚縱橫。
呆了這麽多天,知道這位美少年要走了,雲妙心裏倒有些不舍。
錢家人隻待了一天就啟程回去了,臨別時,上官衡趁著沒人注意,給雲妙塞了個物件,雙眼紅紅,“雲妹妹這個送給你。日後你若是到了京城,一定記得來我家作客。”
雲妙點了點頭,心裏卻想,“你家門第那麽高,隻怕我就算進了京也見不著你。”
上官衡被趙嬤嬤伺候著上了馬車,還拉開簾子瞧著雲府大門的方向,淚花閃閃。趙嬤嬤連忙拿帕子給他擦,心想,自家小少爺向來冷清清的,很少這麽外露真性情的,這雲府中人肯定待小少爺極好,不然也不會這般不舍。
雲妙回到自己房中,打開那個小物件一看,卻是一幅畫,畫中人是個正在練鞭的小女娃,可不正是自己。雖是白描,卻也勾畫得靈動有趣,形神相似。
雲妙忍不住地喜歡,連連叫張奶娘過來一起看,張奶娘見了也誇個不住。喚了青兒來送出府外正經的裝裱起來,最後掛在了臥房的牆上。
瑞娘雲晨有時過來見了都覺得此畫靈氣十足,大有童趣。
唯有雲濤,心下不忿,也取了筆墨,誓要畫出個更好的來,結果撕了畫,畫了撕,折騰了幾日,最後還是沒拿得出手去。
上官衡既被救出,那些內衛們也就回京去複命,臨行之際,何峰還專門請了雲中飛到郡中最好的酒樓去喝酒,雲中飛也沒跟他客氣,盡挑著最貴的酒菜點了,與何峰喝得爛醉,酒後吐真言,那何峰一會兒罵雲中飛害他,一會兒又道雲中飛救了他的命,哭哭笑笑一番。雲中飛倒是好得多,沒說什麽醉言醉語。
第二日,何峰幾人便押著幾名從山寨活捉的犯人回了京。
至於那些被救回來的孩童,也都陸續由家人一一領回,自此三郡都稱頌雲郡守愛民如子,雲中飛俠義心腸,卻是少有人提起何峰等人。
該走的都走了,桑榆郡終於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雲府也安生下來,準備著給瑞娘過生日。因瑞娘身子不便,已經七個多月,也不耐勞累,就商量著還是一切從簡,隻在自家熱鬧一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