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合和無期
林清抬頭看著林安陌生的臉頰，這張臉比以前那張臉更顯蒼白瘦削，瘦削的顴骨，尖尖的下巴，嘴角的鮮血與蒼白的臉色，一紅一白對比鮮明，觸目驚心，林清忙別過了眼神去，林安看到後，肩膀猛地塌了下來，以手支地頹然跪在了地上，搖了搖頭勉強笑著說道：“是我的錯，我不該這樣做的，我不該騙夕兒的••••••”忽然抬起頭，眼神中閃過一絲淩厲大聲喝道：“夕兒小心！”說著起身朝著林清撲了過來。林清猛地被撲到了地上，一聲悶響，腦袋重重撞到了地上，強忍著痛起身查看緣由，發覺林安重重壓在了自己身上，推開林安，林清坐起身來，才發現林安後背上赫然插著一把長劍，林清的大腦猛然一片空白，突然喝出聲來：“是誰？誰這麽大膽？！我要殺了他！”說著四下尋找，看到倒在旁邊地上的一個士兵手裏握著一把長劍，登時爬了過去，抓起手中長劍，剛要起身衝著身旁穿著鎧甲的水國皇宮守衛砍將過去，突然腳下一絆，看到林安正拉著自己的裙角，輕聲道：“夕兒別去——”
林清猛地停下身來，看著林安背後被鮮血染紅的青色長袍，眼淚登時奪眶而出，一把扔了手中長劍，一下子撲過去，把林安緊緊抱在懷裏喊道：“哥哥，你不要嚇我，你不要死，你沒事兒對不對？你身上帶藥了嗎？快拿來，我幫你上藥！不要緊的，沒事兒的！你別怕••••••”林清顧不得擦眼淚，邊說話邊哆嗦著手在林安身上搜找傷藥。
林安一把握住林清的手，掙紮著說道：“我沒事兒，夕兒不要害怕，我沒事兒的，對不起夕兒，我害你哭了，對不起，夕兒你能原諒我嗎？我真不是有意騙你的••••••”
林清反手握住林安的手，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林清從不知道林安在自己的心裏竟然占著這麽重要的位置，一直以來雖然把林安當成了自己的親哥哥，但心裏卻始終是有隔閡的，總以為自己是現代人，林安是古代人，自己與他，與林府，與這個異世之間都永遠橫亙著一條不可跨越的鴻溝，可當看到林安背上長劍的那一刻，才發現自己竟然會如此害怕失措，自己的心如同刀剜劍削般疼痛，林清緊緊抓著林安的手，握緊了又握，好似生怕一鬆手林安會抽手離去一般，連連點著頭說道：“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不怪你，我從不曾怪過你，無論你是誰，在我心裏，你都是我的親哥哥！”
林安輕輕抽出手來，抬手拭去林清臉上的淚水，苦笑了一聲說道：“夕兒，你知道嗎，在我心裏，我倒希望你不將我看做是你的哥哥。”林清詫異地看著林安，林安不理會林清，吸了口氣攢著力氣自顧自地說道：“自五年前驚鴻樓頭匆匆一瞥，我已身陷沉淪，所思所想皆隻有夕兒一人，我自知自己今生無緣娶夕兒為妻，但，許是上天垂憐，風清公子恰好尋人代他假扮雅商潛進林府，我便假扮了林安，後來又得知公子要夕兒下山，夕兒，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開心，我終於能見到夕兒了，我盼了無數個日日夜夜，沒想到，一切竟都成真的了，我真的很開心，和夕兒相伴的這些日子是我今生最美好的一段時光，我從未後悔過自己的決定”說完大喘了幾口氣，閉著眼睛緩了緩勁兒，繼續說道：“夕兒，你曾說我朝三暮四見異思遷，夕兒，夕兒你知道嗎，我自五年前見你之後，從此傾心而定，再無他念，從未移情，更無它戀••••••”
林清詫異地看著說話越來越費力的林安，突然打斷到：“我不是林夕，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解釋，但我不能騙你，我其實不是林夕，我不是你所說的那個夕兒••••••”
林安撫著林清臉頰的手猛地僵硬住了，突然笑了出來，幽幽說道：“是啊，我又何嚐不知道你其實不是夕兒，是我，是我癡心妄想了，對不起，公主，我不該告訴你這••••••”手猛地垂了下去，緩緩閉上了眼睛。
林清瞪大眼睛看著懷裏一動不動的林安，使勁晃動著喊道：“你醒醒啊，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聽我解釋，你醒醒啊••••••”忽然猛地抬起頭來，垂手摸過剛才扔下的劍，小心地把林安安放到地上，起身站了起來，提著劍衝進了一片混亂之中，林清持劍一通亂砍，眼睛模糊著看不清誰是誰，隻要入目所見便是一陣亂砍，直到眼前化為一攤碎末猶自覺得憤懣不堪，忽然看到一堆血漿肉末之中有一片青色衣襟，林清猛地跪了下來，伸手捧過那片衣襟捂到臉上，悶聲嗚嗚咽咽哭了起來，到後來越來越大聲，越來越肆無忌憚，直哭的眼淚再也沒有了，隻是撕心裂肺地呼喊著，呼喊的嗓子都啞了，眼前也漸漸落入一片無邊的黑暗之中••••••
“一別五載，夕兒可安好？”
“我並不想夕兒為我做什麽，隻希望夕兒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就足夠了。”
“待他日塵埃落定，夕兒可願同我隱身山林長居於此？”
“夕兒不要怕，萬事有我呢！”
“自五年前驚鴻樓頭匆匆一瞥，我已身陷沉淪，所思所想隻有一人，從未移情更無它戀，夕兒，五年了，我該怎麽跟你說呢？”
“用情太深，於己無益。”
“用情深處，身不由己，即使這樣，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甘做人影，世人都道憐
誰人知曉，癡心為紅顏
伊人不解，猶自把酒歡
合和無期，乘西風嗟歎
朦朦朧朧中，黑暗散盡，林清看到林安站在逸石齋中微微笑著望著自己，林清驚詫之下心內陡然一喜，忙快步奔了過去，卻發現林安突然不見了，正自驚詫，突然發現自己站在一片白色蒼茫之中，四周是鑽心沁骨的寒冷，不由得伸手抱緊自己，卻聽到身後傳來熱鬧的笑聲，回過頭去，才發覺自己是在林府的萬翠堂中，自己正和大家玩打雪仗，林清輕輕呼了一口氣，不禁搖頭暗笑，看到林安笑著衝自己跑過來，林清彎腰抓了一把雪，笑著向林安擲去，正在此時，漫天白雪忽然轉為無邊黑暗，自己擲出去的那把雪球變成了一把鋒利的長劍，呼嘯而去，直直刺進了林安的身體。林安臉色陡然變得蒼白，忽然頭發散開來，臉如刀削般被切下一層，看著麵前平整如削，滲出鮮血的麵頰，林清“啊——”的一聲尖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