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凝碧雪蓮

烏雲其其格離開後，兩個女婢走上前來將林清領進一個帳篷。進去迎麵是一架木製屏風，裏麵是一間小的客房，布置地簡單樸素幹淨大方。一女婢對林清說道：“請林姑娘在此休息，我二人在外麵伺候，若有需要吩咐一聲即可。”林清低頭看了自己一眼說道：“我想洗澡，麻煩你們準備點熱水可以嗎？另外請找件換洗衣服來。”兩位女婢點了點頭隨即轉身出去了。

不一會兩個小丫頭抬著一個大木桶進來了，手腳麻利地準備物事，拎水撒花，帳內頓時氤氳著淡淡的水汽和濃濃的花香。過了片刻又進來一個裝扮差不多的小丫頭拿著一套衣服走了進來，對林清行了一禮說道：“我們郡主說，姑娘和她身量差不多，故將新作的這套衣服取來，命奴婢呈與姑娘。”林清接過來低頭看了一眼，顏色月白，質地絲綢，粉花線繡，做工精良，溫潤熨帖，忙說道：“代我謝謝你家郡主。”回頭看到熱水已準備好，便對兩位女婢說道：“勞煩二位姐姐了，下麵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兩女婢躬身行了一禮，低頭出去了。

林清待三人都出去後，忙除去了身上的衣服，跳進水中，頓時感到花香四溢清香撲鼻，香湯微燙四肢舒展，說不出的舒服愜意。

待洗浴完畢穿上衣服端坐在梳妝桌前，趁著火盆的光亮對鏡整理頭發。忽然看到鏡中一著月白色衣衫的女子端坐桌前，隻見其桃麵微紅，雲霞粉蒸，杏眼流波，朱唇映紅，林清不由得嚇了一跳，忙回過頭去，卻見後麵空無一人。再看鏡中，粉麵微驚，麵有懼色，忙伸手撫摸自己的臉，觸手溫滑，用力揉捏，隱有痛感。林清頹然坐在凳子上，怪不得烏雲其其格會稱自己為‘林姑娘’，隻是不知道這位‘林姑娘’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林清正暗自思忖，忽發覺鏡內多了一團紫影，忙起身回過頭去，溫潤如玉的俊秀麵龐迅速在驚恐的眼睛裏成像，麵前此人正是在沙漠中見到的那位穿紫色錦袍的男子。

“別出聲！”語氣冰冷眼神凜冽，雖隻短短三個字，卻自有一番威嚴，給人巨大的壓迫感，林清驀地張大嘴巴，卻發不出聲，驚叫聲被生生地吞咽了下去。

“你要幹什麽？”待心神稍稍平定後，林清開口問道。

紫衣男子挺身而立，從後腰上取下一柄折扇，緩手輕搖，舉手投足間皆是雍容矜貴的氣韻，眼睛緩緩打量林清一番後，開口道：“林姑娘如今身陷此地，性命朝夕不保，我特來授你一脫身之計。”說著角落裏閃出一黑影伸手奉上一支箭，紫衣男子接過來遞給林清，直到此刻林清才發現昏暗的角落裏居然還有一人，此二人什麽時候進來的，自己渾然不知，心內不由得暗自驚懼。紫衣男子見林清並不接箭，抬起手似是賞玩一般反複查看箭身，微微笑道：“你心中不是並不想烏雲其其格嫁給朝魯那個粗魯大漢，反倒覺得那個少年將軍不錯嗎？隻消得將此箭呈給烏雲便可心願得遂，烏雲感念你的恩德自會將你放了，到時你不就可以脫身了嗎？”

林清驚詫地看著紫衣男子，承認自己看到朝魯時，心裏的確曾閃現過一絲烏雲和哈丹巴特爾更為般配的心思，這縷心思極其細微連自己都不曾注意到，卻沒想到此刻居然被人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那一刻林清感覺自己好像一絲不掛地站在黑暗之中，自己的所有都赤裸裸地展示給背後的一雙眼睛，被一覽無餘卻不自知。背後冷汗涔涔而下，哆嗦著手指向紫衣男子問道：“你是誰？你到底是什麽人？”

紫衣男子聽後微微一笑，麵色雖和，眼神卻是冰冷淩厲，漠然開口道：“林姑娘可以不相信我，那便隻有困身於此，自求多福了！”說完把短箭放到梳妝桌上轉身欲走，略一遲疑，又說道：“姑娘不可將今日見過我二人之事泄露出去，我這有丹藥可助姑娘謹言慎行。”微一擺手，角落的那團黑影旋即來到林清身前，林清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覺下巴被人捏住，喉嚨裏頓時有東西被吞咽了下去，黑影一閃又回到剛才所站立的地方。

林清趕緊用手指摳喉嚨，使勁咳嗽，卻是什麽也吐不出來，心裏又急又怕，顫聲喝道：“你給我吃的什麽？”

紫衣男子冷聲道：“算不上毒藥，姑娘不亂說話，自然有益無害，但若錯說一句，便會要人性命！”林清冷哼了一聲，不相信地說道：“我就不信，世上還有這種藥？”紫衣男子將折扇收在掌中微笑道：“林姑娘是否覺得腹內隱有灼感？這便是亂說話的後果。”

林清忙伸手捂向肚子，果然，肚子裏好像在著火，如同吃了堆紅辣椒一般，心中不由得生出驚懼之意，抬頭卻發現四下空空，那兩個人已經離開了。

等肚子裏略微好受些，林清拿起桌上的箭，其長大約二十厘米，銀質箭頭，羽製箭尾，箭杆光滑，銀色箭鏃上還有幾絲幹掉的黑色血跡。林清心裏一堆疑團，自己莫名其妙來到此地，又遇到這麽多莫名奇妙的事，紫衣男子是什麽人？對自己來說是敵是友？烏雲其其格捉自己到底要幹什麽？霎時之間，林清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腹內的藥似乎又開始發作了，不禁暗自苦惱，世上居然真的有這麽古怪的藥？

正當此時，林清聽到有人走進帳篷隔著屏風問道：“林姑娘好了嗎？我們郡主命人備下了酒菜，請姑娘洗浴之後即刻過去。”林清應了一聲，匆忙把箭揣進袖口裏，四下看了一眼並無異樣，轉身向外走去。剛走了兩步，忽地停下，低頭看到地上衣服裏有一個紅木方形扁盒子，隻道是紫衣男子落下的，撿起來遲疑了一下將其打開了，隻見裏麵是一朵綠葉托底晶瑩剔透的蓮花，隻是花瓣較一般蓮花厚，且為血紅色，外緣較淺，裏側較深，層層暈染，顏色漸變。兩片碧葉猶如碧玉，一根根葉脈紋路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林清覺得這朵蓮花很是怪異，便微微側過盒子，想要查看到底是真是假，手剛微側，便發現花瓣顏色稍稍有異，心下大驚，便又晃了晃手，隻見花瓣顏色旋即發生變化，位置稍低，顏色便淺，位置稍高，則顏色稍深，林清緩緩傾斜，發現花瓣顏色流動，如同血液，隻是上重下輕，心內生疑。忽聽到女婢再次催促並向裏間走來，林清忙合上蓋子塞進懷裏，坐下來裝作正忙著整理頭發的樣子。

女婢走進裏間後，先是點上油燈，眼睛偷偷掃視了一圈，隨即躬身行了一禮，微笑道：“讓奴婢伺候姑娘梳妝吧。”林清看了一眼過腰長發，又看了看剛才洗浴時從頭上除下的各色金簪玉釵，實在不是自己所能駕馭的，便微笑道：“那有勞了。”側身坐到梳妝桌前，任由女婢梳綰纏繞，隻呆呆地看著鏡裏陌生的自己，心思飛到十萬八千裏之外。

“姑娘看一下是否滿意？”忽然一聲詢問，林清回過神來，隻見鏡中的自己，頭發輕挽成髻，鬢角微壓，劉海低垂，簪釵點綴，交相輝映，更顯粉麵玲瓏，雅質仙韻，脫口而出道：“這不是我吧？！”看到鏡中女婢一臉的詫異，便說道：“簡單紮起來就好，你幫我找根絲帶吧！”小丫頭一臉疑惑地看著林清，轉身走了出去。過了一會手中拿著一根絲帶走了進來，林清抬手把珠釵卸下，頭發散開，簡單梳了一下，回手接過小丫頭遞過來的絲帶在頭發上纏繞了兩圈，紮了個馬尾，並不理會小丫頭一臉的詫異，說道：“好了，走吧！”隨即起身徑直向外走去。

走出帳篷，林清發現早已暮色四合，點點繁星鑲嵌在墨色錦緞上，盞盞燈籠映照得四下裏一片橘紅。女婢一路引領，將自己帶到一個帳篷裏麵，隻見哈丹巴特爾一臉嚴峻地立在一旁，烏雲其其格席地坐在矮幾一側，矮幾上擺放著各類盤盞酒菜。見到林清進來，烏雲其其格起身迎接並引林清坐到矮幾旁，一旁的女婢早為二人各斟了滿滿一大碗酒。

林清席地坐在地上的褥墊子上，抬頭看到烏雲其其格正微笑著看著自己，眼神中卻是難掩的詫異，還有一絲驚豔。林清心下明白烏雲其其格是在驚訝自己的裝扮，卻也不作解釋，低頭看向矮幾上的酒菜，雖是半天水米未進，此刻看著麵前精致的美酒佳肴卻是沒有半分胃口。

烏雲其其格盯著林清看了片刻，咯咯笑道：“林姑娘此番打扮別是有一番清韻，‘國色天姿、宛若天人’倒也是名副其實呢，今日我略備薄酒，聊表心意，還望姑娘不要嫌棄。”說罷將碗中的酒舉了一下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