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年少
看來,戰爭是必不可免,百姓生靈塗炭,都是必然會發生的事了。
安都城樓。
洛冥越挺拔的身材靜靜呆立,如同一尊雕塑,微風徐徐吹進,墨黑色的發絲隨風輕揚,他幽黑的眼眸深沉而內斂,然,他卻定定地看向前方,往很深很遠的地方悠遠地望去,心中似乎在揣摩著什麽,隻見洛冥越的眼神堅定而鋒利。
似乎是有什麽難過的事情阻擾著他,從他的麵上,便不難發現,洛冥越似乎有一些心事,很難放下。
父皇,兒臣沒有辜負您的期望,這幾年,兒臣一直謹記您的教誨,孜孜不倦地讀書,用功習武,用心管理我朝,終於,不負您的眾望,閩越上下,百姓安居樂業,生活幸福,兒臣終於做到了,如今,隻差一步,隻要剿滅東胡,殺了衛臻這個小人,父皇,您的在天之靈便可以真正安息了。
洛冥越心中這樣想著,一直以來,他心中所想從不與旁人說起過,一直放在心中,獨自一人默默承受著,而洛冥越的心事,便是來自他的父皇,閩越的先帝——高帝。
先帝薨逝時,洛冥越還是一個年少不更是的太子,那時,他不過才十六歲,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先帝在世時,也是極喜歡洛冥越的,直到現在還能清楚的記得,洛冥越把先帝當作自己的表率,希望登基之後能像先帝那樣,做一個心懷天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這個也是他答應了先帝,必然要做好做到的事情。
那個時候,先帝對他的期望,對他的寄予,對他的重視,他無不在心中默記,他知道先帝對自己有著極高的厚望,所以,他為了不讓先帝失望,為了能讓先帝高興,每一項功課,他都很努力去學習,他不希望讓疼愛自己的父皇失望,所以,他盡力學,拚命學,為的,就是不辜負父皇對自己的期待,小小年紀,吃得苦總比別人要多。
腦海中,還清楚地記得,習武的時候,因為太過用功,身上總會留下一些傷痕,每天晚上,他會喚來自己最信任的太醫,為自己療傷換藥,然而,這一切他並沒有讓先帝知曉,為的,就是不讓先帝擔心,他常常一個人練得都快暈厥過去,常常練得快要支持不下,然,隻要一想到先帝開心欣慰的笑容,還有看著自己的時候,所流露出的慈祥和藹的眼神,他便有了動力,令自己支撐下去,支持下去的動力。
那時候的他,盡管辛苦,但對於這些磨煉,他始終都沒有放棄過,也許正因如此,才會成就如今這樣優秀,這樣果敢的他,做任何事都不輕言放棄,有始有終。
但,世間總是如此,事事不盡如人意。
閩越永貞四年,那一年,宮裏的牡丹開得特別的旺,也特別的豔麗,如同晚霞一般,紅得仿佛要滴出血來。牡丹,被世人譽為‘花中之王’,的確,四月的牡丹,開在先帝的長樂殿中,百花爭豔,繁花怒放,萬紫千紅紅爛漫。那豐富的花容,絢麗的色彩,在百花叢中爭豔鬥麗。那一年的牡丹,開得尤為美麗,姿態優美,玉笑珠香,豔紅絕芳。牡丹向來被世人看作是富貴吉祥、繁榮幸福的象征。
然而,洛冥越深刻記得,自己最敬愛的父皇就是在開滿牡丹花的這一年中,突然暴斃而亡的。
他知道先帝最愛牡丹,就在那一年的四月,春季爛漫的季節,洛冥越從永樂殿中摘取了一朵,前往大殿內,想把手中那朵豔麗的牡丹花送給自己最尊敬的父皇,卻沒想到,當他剛踏入大殿,首先看到先帝安靜從容地坐在座椅中,眼睛緊緊閉著,身子斜斜地靠向身後座椅,麵容卻異常的蒼白,連唇瓣也沒有了紅潤,洛冥越緩緩步入大殿,想要給自己愛戴的父皇一個驚喜,他微微笑著,嘴唇泯成一個很好看的弧度。
他緩慢步入大殿,卻見到父皇那麽安靜,安靜地仿佛沒有一絲氣息,大殿上的氛圍也異常怪異,洛冥越發現,竟然沒有一個人呆在殿內服侍父皇,他英眉皺起,很是不解。
再看向高高坐在大殿上的父皇,也是奇怪地很,自己來了,他怎麽會連眼睛都不睜一下,難道沒有發現自己麽?洛冥越當時很是納悶。
“父皇,兒臣看您來了”
洛冥越朝著大殿作了一個揖,彎下腰去,清亮的聲音幽幽地響在這個空無一人的大殿上,空寂的大殿,隻有洛冥越一個人的回音,顯得有些詭異。
見先帝並沒有理睬他,洛冥越越發好奇了,看著坐在大殿上的先帝,依舊是一動不動,仿佛沒有了呼吸一般,四周仍是寂靜一片,洛冥越心中想著,也許父皇是睡著了,所以沒有聽到,於是,他決定上前喚醒先帝,接著,他一步一步,手中拿著豔麗的牡丹,慢慢地向大殿靠近,向自己的父皇走近。
然而,當他走到自己父皇麵前時,小心翼翼地叫著‘父皇’,他叫了好多遍,卻一直沒有回應,於是,他伸手小心地推了推他的父皇。
“砰——”大殿上一聲聲響,洛冥越眼睜睜的看著先帝在自己麵前倒了下去,就那樣,毫無聲息的,毫無預兆的。
洛冥越當時嚇傻了,睜著清澈透明的眼眸,麵色瞬間變得蒼白,他看著眼前這一切,他嚇壞了,很是害怕,可是卻害怕得叫不出一聲,害怕得說不出一句話,隻是就那樣,呆呆地立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好半天,他才清醒過來,然後緩慢蹲下身,看著自己父皇那白的毫無血色,並且帶著蒼老皺紋的麵頰,他幹淨的手掌逐漸向先帝靠過去,冰涼的觸感讓他一時間立馬縮回了自己的手,好冰,好涼,如同冰窖一般。
接著,他再一次試探著將手放在自己父皇的鼻尖,試探著他是否還尚存鼻息,然而,洛冥越探到的,竟是察覺不到一絲絲氣息,洛冥越呆在原地,大口地喘著氣,他沒有哭,沒有喊,所有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空,不屬於自己了,他靜靜看著自己倒地,卻再也無法起身的父皇,驚愕地不住顫抖。
最終,“不————”仿佛是衝破了雲顛,衝破了雲霄,天邊,烏雲滾滾,一聲悶雷霹靂,雷電耀眼地閃著,在巍巍宮殿的上空,陣陣電光劈閃,偌大的永樂殿中,使其陰霾深沉,變得越加陰森詭異。
他的父皇,閩越高帝,就這樣在永貞年間,那一年牡丹花開得最動人,最華貴的時候,高帝便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世了。
一直到了下葬的時刻,洛冥越亦是一滴眼淚都未掉過,他一直很平靜,平靜地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麵容一直是淡淡地,沒有任何波瀾,教人猜不透他的心境。
洛冥越那時以太子的身份昭告天下,大致意思是告訴世人,高帝是因太過操勞,因而暴斃猝死,用了一個謊言給世人一個交代。洛冥越一路護送高帝的靈柩,出皇宮,再到陵地,途中,他一句話未說,表情如平靜的湖麵,不起絲毫漣漪,冷俊仿佛換了一個人,可又有誰知道,失去他最敬愛的父皇,他的心中是沉痛無比的,隻是,他並未表露出來。
最終,高帝被葬入了靖安陵,陵前,洛冥越雙手死死攥緊,在心底暗暗發誓,終有一天,會替父皇報了這深仇。
閩越永貞四月,高帝駕崩,時年,太子洛冥越登基為帝,改國號永定,自封哀帝。
那時的他,年歲雖小,但卻清楚的知道,衛臻就是害死自己父皇的罪魁禍首,他定要將他碎屍萬段,拿他的血來祭奠父皇,這幾年,自己一直默默籌劃著,計劃著一切,將所有屬於自己的,勢力,權利,地位,皇權,這所有的一切,他通通從衛臻的手中,將這些屬於自己的,一點一點地拿回。
而如今,時機已到。
洛冥越一個人佇立城頭,陽光透過雲層,將光輝灑在洛冥越身上,緊緊包裹,風吹過他寬大的衣袍,他思緒回轉,麵對城下遼闊,一望無際的大漠,洛冥越嘴角緩緩勾起一抹信心滿滿的笑意。
仿佛君臨天下般的,那種傲骨的氣質,自信的笑容,這場仗,他知道即使沒有月氏相助,他也能打敗東胡,手刃仇人。
他攥緊的手便說明了一切,為了這一天,他早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此次,洛冥越信心百倍,他相信他定然可以親手解決了那兩個居心叵測的叛國逆賊,定會親手報了這殺父之仇,也順道,一並殲滅了東胡,這個不自量力的蠻國。
洛冥越目光灼灼,所有的信念都匯聚於此,如同鷹一般敏銳鋒利,堅定不移。
閩越永定元年五月
閩越與東胡,終於,在這一天開戰了。
緊張的局勢,狂怒的大風,健碩的馬兒,洛冥越一身英姿挺拔的鎧甲,手中拿著光閃寒冷的刀,眼眸極冷,目光陰鷙而冰冷地望著城樓上,眼神沒有一刻離開過衛臻與衛思涼這對他所痛恨的叛亂者。手中刀劍晃動,劍光直逼人眼球,令人感到一股淩厲的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