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幻夢

心中布滿了失落之情,再次走在濃霧之中時,遠處卻又忽而顯現出一個人影,離落快步跑上前去,待到走至那人跟前,才看清楚那人,是從小一直疼愛著她的母後,她不禁淚濕眼眶,輕聲喚出:“母後……”隻見月氏王後,也是那般靜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溫柔如慈母,雍容富麗,卻難掩慈愛,離落有些不相信自己雙眼,她害怕母後又像父王那樣,消失在自己麵前,迫不及待地再次往前跑去,卻冷不防地跌落在地。

果不其然,月氏王後僅僅是這樣站在原處不動分毫,也逐漸地消失在了離落麵前:“不,不要,母後,您別走,您別拋下離兒,離兒……離兒很掛念您”

離落趴坐在冰涼的地上,淚啼滿麵。

她的母後,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轉而幻化成為一個美貌豔絕的女子,月落。

離落噙著淚,縱然解不開疑惑,卻依舊喃喃喚了一聲:“姐姐……”

月落白衣飄魅,纖纖娉婷地站立在離落前方,神態自若,依舊如從前般溫柔婉約。隻見她蓮步輕移,緩扣步子朝離落走來,白衣亦跟著飄灑靈動起來,離落撲閃著瞳眸,靜靜看著月落朝自己走來。

原本離落應是高興才對,這些年間,她朝思暮想的親人,該是有多久未見了呢?許是連她自己都數不清了吧。月落每走一步,都是極輕極緩的,似乎她毫無重量之感,離落靜靜看著,瞳眸卻是越睜越大,她吃驚地望著麵前那抹白色身影,一步步朝自己走來,一步鮮紅,月落每走一步,腳底竟跟著湧出大片殷紅觸目的鮮血,不止腳底,就連月落身上,嘴角上,都滲出暗紅鮮明的血液,染紅了她那白衣飄魅的衣裙,在一片濃霧中,顯得分外詭異與妖嬈。

然月落卻依舊如往常那般,溫婉笑著,離落看得背後一陣涼意,冷汗涔涔,手心緊緊攥著,腳掌頭皮一陣發麻,全身盡是虛汗,心也跟著砰砰直跳,她恐懼地畏縮著,她不相信自己姐姐竟會變成這個模樣,當月落終於走至她身邊,柔和磁性地喚了一聲:“離兒……”

兩年後,離落竟又再次聽到了那熟悉溫柔的聲音,自從兩年前,她嫁至閩越之後,便再也沒有聽到月落這般溫婉地喚過她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她忽然很想哭,她明白自己身處夢境之中,然即使在夢中見到了父王母後以及姐姐,她都會忍不住地流下淚來,隻因為太久未見,實在太想念至親所致。

“姐姐?”離落抖著雙肩,見到姐姐這副模樣,縱然心中有十萬分的想念,卻依舊弱弱地小心翼翼地叫喚了一聲。

月落依舊是那般凝眸淺笑。

“離兒……”這一聲叫喚,卻並不是從月落口中發出。而是出自另一個穩重低沉的男聲。

聲音從離落身後傳出,離落疑惑轉過身,一眼便見到了一個身穿黑色暗袍的男子,渾身散發著一種冰冷的漠然,明明那雙淺綠色的眼眸中充滿笑意,笑容卻很遠很遠,像是白霧籠罩的山,一點都不真實,舉手投足間,猶如暗色中綻放的一朵詭異奇麗的曼陀羅。

這人,不是言哥哥麽?離落這樣想著,他不明白為何言哥哥也會出現在這裏,方才叫著自己名字的,莫非是他?四下裏再一望,確確實實隻有慕言一人,並無他人了。

隻見慕言笑容極淺極淡,離落向著不遠處的他大喊了一聲:“言哥哥”隻見慕言聽到叫喚以後,竟移動腳步,朝著離落一步步行來,他的步子從容優雅,麵容帶笑,向著離落行走而來。

誰也不想,還未走至眼前,一柄鋒利尖銳的刀劍從慕言的身後,筆直地刺入了慕言的心房,於是,汩汩鮮血瞬間噴湧而下,滴滴落於地麵之上,慕言的表情瞬間變為僵硬,沒有了笑容,嘴角的鮮血不停地向外湧出,隨之而來的,便是慕言的重重倒地。

離落驚訝地捂住雙唇,在慕言倒地的那一瞬,她這才看到慕言身後那人,那人身材修長,垂落的墨黑長發被風吹的飛舞起來,白色衣袍上沾染了無數星星點點的鮮紅血液,淺褐色的眼睛在陽光下閃爍著狡黠的光芒,隱隱散發著一股幽幽地光芒,他右手持著那柄寒光閃爍的冷劍,劍上還盡是自慕言身上留出的暗紅血液,一滴一滴,緩慢滴落下來,在冰冷的大地上,形成一個暗紅色梅花印記。

離落清晰地認出,那人除了洛冥越,便再不是他人。盡管他依舊是那般高雅俊美,然此時的他,周身卻散發著一股令人陰鬱,令人恐懼,眼底是深邃隱晦的,教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深藏。

他是那般冰冷尊貴,他眼底深晦的暗影,任是誰都無法看懂,他提著冷劍,筆直站在遠處,深邃地見不到底的眸子此時正一刻不離地盯著離落,教人看得冷寒,形狀優美的唇角邊此刻正勾著一抹略帶嘲諷的笑意,明暗間,異魅非常。

離落驚訝地張大嘴巴,在她麵前的慕言在倒地之後,便消失在了離落麵前,就連地麵上的血漬,也一同消失地幹淨徹底,當她再次回轉過身時,姐姐月落竟然也化成了螢星點點般的,仿佛從未存在過似的,消失無蹤。

離落不相信,她也不敢去相信,自己所有至親至愛之人,竟然都以這樣的方式,一一消失在了離落麵前,即使在夢裏,她依舊不願去相信,轉過身,卻發現洛冥越依舊靜靜站在自己前方,鬼魅而狡黠地朝她笑著,透露著一股邪魅。

終究在下一刻,洛冥越也在離落麵前,像是玻璃般的,碎落成滿地,全部都落於地麵上,“不——”離落一聲大喊,一大片玻璃滾到了趴坐在地的離落身邊,她一個不小心,竟就這樣被那尖銳的玻璃深深地紮進了手心裏,尖銳而疼痛,她哭喊著,叫喚著,聲嘶力竭,卻無人能夠聽到她,感受她,明白她,她頓時覺得滿心的孤獨與絕望。

她在夢中哭喊了很久,叫喚了很久,可是依舊無人傾聽。

“不,不……”躺在床上的離落,一直不停地叫喚著,粘稠的汗水在離落的額頭上占據,離落緊皺雙眉,緊緊閉著雙眼,不停叫喚著,樣子看起來很是辛苦。

終於,離落再也承受不住這樣的傷痛,夢中的她仿佛是掉進一個無盡的黑暗,無數般的朝她湧了過來,實實在在地將她包圍,將她吞噬。也終於,她纖長的睫毛開始微微閃動,模糊地映出一個淺淡的身影,在她眼前不停地晃動,離落終於感知到了一絲知覺,瞳眸開始微微地閃動,喉嚨想要叫喊,卻好似幹澀了一般,怎麽都叫不出聲,想要抬起手臂,卻也是不能。

離落有些著急,她盡力想讓自己睜大雙眸,卻怎麽也睜不開,渾身力氣懈怠,盡管喉嚨幹澀,她亦盡量讓自己發出了一絲聲音,卻是那般細微柔弱:“阿憐……我……水,給我……水”

盡管是微弱的,然依舊是有人聽到了,還是眼前那抹淺淡的身影,盡管此時離落的意識還不是很清晰,但仍然可以辨別的出,拿水給自己喝的,卻不是阿憐。

水到了嘴邊,她像是見到了甘露般,大口大口地喝下肚,終於,離落逐漸變得清明,然而腦袋卻依舊是昏沉無比,那抹淺淡身影仍舊在離落眼前晃動著,離落昏沉之餘,雖然全身無力,但眼睛卻在適應著敏感的光線,以及周遭的環境,嘴邊喃喃囈語著。

“離姐姐,你醒了?”耳邊聽到一陣清麗柔和的女聲,聲線柔美,離落聽著覺得舒服極了,是誰有這麽溫和柔美的聲音,離落恍惚中很想去看清眼前之人,於是,她努力睜開眼睛,不停地眨著眼皮,盡力讓自己恢複意識,終於,她慢慢變得清醒,逐漸適應周圍環境,亦逐漸看清了眼前之人。

原來方才一直在照顧著離落,此時正坐在床邊關切擔憂地望著她的,那抹纖細淺淡的影子,竟是婉兒的。隻見婉兒正端坐在床邊,溫柔悅耳的聲音自她傳出,眸中透露著一股擔憂之色:“離姐姐,你可醒了?你可知你從昨夜一直昏睡到現在呢”

相信此時的離落,是渾身都不舒服的,全身上下像是被注入了某種重物般,沉重地起不了身,於是她隻好半靠在床榻,整個人倚在木榻上,嗓音沙啞著開口:“我……”

話還未說出口,門卻從外麵被推開了,從門外走進來兩人,一個便是跟隨在離落身邊照顧著她的丫頭,阿憐;另一個,便是冷漠俊俏的洛冥越了,隻見阿憐手中端著一碗不知是什麽的藥,走到離落身前,離落立時便聞到了那股刺鼻難聞的中藥味,令人渾身不舒服,她微微皺起眉頭,耳邊聽到阿憐清脆的聲音響起:“小姐,你可算醒了,趕快將藥喝了,這個可是婉兒姑娘親自去藥房幫你抓的藥,幸好她懂醫術,替你把過脈後,就親自去替你抓了副藥,趕快喝下,涼了就起不了作用了”

說完,她便將要端到了離落麵前,離落向來是不喜喝藥的,況且又是這樣難聞難喝之藥,她更是連連搖頭,說什麽都不願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