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月橋Ⅸ

從月兒釋放出銅骸,水蓮就一直心神不寧,可她又說不出來究竟在擔心什麽,聽傾古今這麽說,連忙跑過去看長青。這一看才發現,長青不知從何時起,已經失去了意識。

“不好,長青昏過去了。”水蓮試探下長青的鼻息,微弱到幾不可聞。

月兒的靈骸重又合為一體,長青的閃靈鎖光芒減弱,傾古今臉色大變,忙道,“阿三,阿蓮,你們快把長青帶走,她的神力被靈骸反噬,要是再傷及靈體,那就回天乏術了。”

“知道了,那你呢,你要不是她的對手,就別跟她拚命了。”三不留背起長青,忙不迭地往林子裏跑,還不忘抓住水蓮一起逃命。

“我得阻止她吸收神力,不然,誰也別想活著離開。”傾古今迫使自己冷靜,他知道月兒的弱點是什麽,連忙念起咒語,往琴弦輸入念力。

月兒驀地睜開雙眼,空洞的眼眶透出奪人心魄的光芒,隻聽“噔”“噔”幾聲響,琴弦相繼斷裂。傾古今皺著眉,死死勒住剩下的幾根琴弦,不給月兒逃脫的機會,大聲念起束縛她靈力的咒語。

“找死……”月兒竭力掙紮,那雙紅到透明的眼睛牢牢鎖定傾古今,她冰冷的聲音像是來自極寒地域,“欺人太甚,我要把你們統統殺死……”

“別以為你還能從我手心裏逃走……”傾古今的雙手勒出深深的血痕,他咬緊牙關,強作鎮定,不以為然地笑道,“區區鬼怪,還敢跟我叫囂!上次是我疏忽大意,才給了你可趁之機,誰知你僥幸逃脫不思悔改再犯殺戮。”

“你這個狗屁東西,分明就不是我的對手,還嘴硬說自己疏忽大意!”月兒的笑聲尖銳刺耳,“你們男人都死要麵子活受罪,好啊,我就讓你死個痛快。”

琴弦又斷了幾根,傾古今的手都快要勒斷了,他知道再耗下去凶多吉少,但要是連他也倒下了,長青必死無疑,水蓮和三不留也難活命。本來他還能保持意念不動,但當他聽到月兒的叫罵,就再也按耐不住了。

“狗屁?你說我是……”傾古今氣得七竅生煙,一張俊臉都變了形,“從沒有人用如此低俗的話罵過我,從來沒有……”

“大事不妙,月兒擊中了傾古今的軟肋,他恐怕就要破功了。”三不留憂心忡忡地說,東張西望想要跑路,“靈骸一出,長青的神力擋都擋不住,眼下傾古今也抗不下去了。糟糕,這下完了,咱們都沒有靈骸,拿什麽跟她拚?蓮姑娘,要不咱們先回地界,向九霄王稟報一下,看看還有什麽能對付她的靈器……”

水蓮想都沒想一口拒絕,“長青的神力被月兒的靈骸反噬,就算保住靈體,她這身功夫也是廢了。傾古今為了保護我們,明知道不是月兒的對手,還苦撐到現在。我們是同伴,不能舍棄同伴保全自己。”

三不留眨眨眼說不出話,在水蓮麵前,他有些愧疚,“我說說而已,我又不是為了自己,九霄王囑咐我好好保護你,我這是怕你出個意外,回去不好交代。既然你都不怕,我也沒啥好在乎的,我沒有多大本事,命倒是很硬,我豁出去跟她拚了,反正地域我熟得很,大不了再闖一回。”

說著,三不留就直奔月兒去了,水蓮當然不能眼睜睜看他送死,一把拉他回來,“你看著長青,我去。”

站在月兒麵前,水蓮腦中一團混亂,壓根不清楚怎樣才能收服她救回同伴。九霄王隻給了她一件鎖靈縛,但這對於月兒來說毫無用處。

父親,母親,現在我該怎麽做呢?水蓮心亂如麻,看著手腕快要斷掉的傾古今,仍然拚了命在死撐,急得淚如雨下。

“你是水苑王的女兒,擁有意想不到的靈力,水蓮,相信自己……”天音君曾經如是說。

“水苑宮的大小姐給本王做禦靈奴,那是綽綽有餘,你不要低估自己,若不是你靈力過人,即使是本王,也救不了你。”九霄王也說過這樣的話。

“小姐,你有能力保護公子,你們一定可以逃出去的。”還有,水至清。

“蓮兒,呼喚靈骸並不是一件難事,隻要掌握到訣竅,哪怕隻有微不足道的一絲靈力,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靈骸。”水苑王微笑地看著她,摸了摸她的頭,“同樣,靈骸也不在於大小,無關是金是銀還是銅,記住,要用心去感受它,相信你們是一體的,你的信任能夠激發它的威力,在危急時刻幫你渡過難關。”

“父親,我記住了……”水蓮輕聲喚道,緩緩閉上雙眼,集中意念調動所有靈力,“離開天界的這段日子,我每天都在想著您和母親,小茗,還有水苑宮的所有人。我不知道今後還能不能回去,但我無論如何都要救出小茗,哪怕是成為地魔的禦靈奴。我知道,這是您和母親最後的心願,相信蓮兒,蓮兒做得到……”

三不留抱著長青的靈體,注視著水蓮的一舉一動,看她隻是站在那兒,什麽都不做,心裏又開始焦急起來。再看傾古今,身上的衣衫都被靈煞撕成一條條了,他那張比性命還重要的臉上,又添了不少道傷口,還有他的靈體千瘡百孔慘不忍睹,看來過不了多久,月兒就能剝了他那身狐狸皮。

這時,傾古今身形一晃,倒在了地上,月兒仰起頭,笑得得意至極,她的靈骸揮動長槍,一個猛子紮下來,瞬間狂風大作。

“完了,這回真完了……”三不留悲愴地悼念起自己,“前世是個短命鬼,沒想到今生得到九霄王垂青,竟還是個短命的,這次再入地府,我啥也不求了,老老實實投胎去吧……”

三不留還沒感傷完,驟然眼前一亮,隻見一道微弱的光芒從水蓮頭頂直衝上天,及時攔住了月兒的靈骸。

“這,這是……”三不留揉揉眼睛,仔細尋找屬於水蓮的光影,看了半天才看出來,那像是一隻小鳥,“難道這是蓮姑娘的靈骸?是銅骸?不過這鳥也太小了,看上去毛還沒長全呢,月兒的靈骸是原形,蓮姑娘的算是什麽鳥?唉,這話聽起來咋那麽別扭。”

“這麽小的鳥,像是麻雀。”傾古今暫時得以脫身,氣喘籲籲地說。

“對,叫麻雀,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好歹也是靈骸嘛!蓮姑娘不愧是天人,無師自通……”三不留還要誇水蓮幾句,扭頭看見傾古今布滿傷痕的臉,嚇得險些叫出聲來。

“怎麽了?”傾古今看出他的異樣,想拿鏡子照一照,誰知道早已不知去向,他不甘心,跑到河邊去照。

“你去哪兒啊,快看,她們打起來了。”三不留哪敢讓他瞧見那副鬼樣,真要是瞧見了,隻怕他就直接去跳河了。

傾古今強壓心裏好奇,和三不留一起觀戰,月兒的靈骸沒想到這隻鳥竟能擋住她的去路,惱羞成怒之餘,瘋狂地揮舞著長槍,勢要將鳥兒剁成肉泥。相比月兒的暴怒,水蓮顯得格外冷靜,她沒有為自己呼喚出靈骸狂喜,也沒有擔心小小的麻雀是不是月兒的對手。

“該死的,你們誰也別想擋我的去路,我已經得到不死之軀,我永遠都不會被打敗。”月兒的靈骸急速脹大,比水蓮的麻雀大出十幾倍之多,無限伸長的槍頭對準麻雀,隻要一碰到就能將它刺穿。

麻雀撲棱著不太強壯的翅膀,努力地向上飛去,盡量躲開長槍的襲擊。但那槍頭早就瞄準了目標,不依不撓緊追著它,不管它往哪裏逃,都能以最快的速度追上來。若論速度,小麻雀飛得再快,也逃不過長槍的追擊,於是它隻好另想辦法,在槍頭即將打到它的時候,繞著那支長槍轉起圈來。

這麽一來,槍頭很難再打到它,隻能被動地畫著圈,不過麻雀這麽小的身形,上躥下跳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見了蹤影,很難捕捉到它的具體方位。

“我看你往哪兒逃,滾出來,死小鳥……”月兒的耐性就快被耗盡了,她相信以她的靈力足以這幫酒囊飯袋,但她最怕的就是拖延戰術,午夜至黎明的這段時間,是她精力最旺盛的時候,要是等到太陽升起來,她的靈力就會一落千丈。

月兒想要速戰速決,水蓮偏不讓她如願,這次要是再被她逃脫,藏在河裏躲起來,再交手的時候隻怕更難取勝。

“你們這些混賬東西,打著為民除害的旗號,總跟無辜的魂魄過不去。又不是我們想變成孤魂野鬼,走到這一步誰又情願呢?但既然已經如此,我們就不會回頭,更不會老實巴交任人宰割。”

月兒瞪著鮮紅的眼眶,青灰的臉頰爆出條條血管,像蚯蚓一樣蠕動著,“憑什麽啊,我們做人的時候活得就很窩囊,死後做鬼也不能隨心所欲,再說一遍,死在我手上的人他們都該死,不信你們去地府看看,閻王爺肯定沒有輕饒他們。”

“你也是女人,你怎麽就不為女人多著想?你就沒被男人騙過嗎?就算之前沒受過騙,早晚也要上男人的當。不信你就走著瞧,我可是提醒過你的。”月兒笑得狂妄,絲毫沒有悔改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