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有心栽花
001:有心栽花
無論如何,朱砂還是覺得那隻女鬼的出現來得蹊蹺。
關於晚間的那件事情,朱砂曾特別詢問過清荷,但看樣子清荷似乎沒有看到那隻女鬼的跡象。清荷隻說,她乃是收到了玲瓏的消息,說朱砂夜遊出行回宮的時間超過了平素裏的正常範疇,便前來保護朱砂的。卻誰想在朱砂平素裏經常會出現的地方卻都不見她的蹤影,情急之下便開始在宮中搜尋,竟然在白園看到了她。偏偏在白園的朱砂神情異樣,像是中了魔般連清荷輕喚她的名字都聽不見,清荷無奈,隻得上前拍了朱砂的肩膀。
這麽說來,自己被那女鬼引向白園,乃是無法為外人道,便是道了,也道不清的事情了。朱砂皺起眉來,托著腮陷入思考。
“公主殿下,有心事?”瞧見朱砂這翻沉思的模樣,玲瓏不免關切地問。
“哦,沒什麽。”朱砂急忙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自從得知玲瓏乃是自己母親的乳母之女,朱砂待玲瓏的感情便立刻升了一格,看她的眼光也像是看自家人一樣的愉悅。
玲瓏如何不知朱砂的心思?當下便隻是搖著頭輕輕笑,一邊替朱砂將上皇子孰所用的書包好了,一邊道:“公主殿下,而今後宮之內局勢微妙,公主可千萬不要再意氣用事了。”
“好!”朱砂點頭答應。
要她如何不能答應呢?
昨天因為她的疏忽,險些惹出大禍!而思及前段時日那楚雲王後與男人私通一事又連累了無辜的紫玉,每每想起,都令朱砂羞愧不已。而今朱砂能做的,便是老老實實的低下她驕傲的頭,在大商做個乖乖女,然後伺機將太子白澤拿下,以使得武昭國能夠平安、武昭國百姓能夠免於戰亂之苦,讓水雲順利地把小皇弟生下來。她朱砂此生,便也對武昭國無憾了。
玲瓏看到朱砂這般乖巧的模樣心中大喜,打扮起朱砂來自然出格外的賣力。但思及朱砂方才與澈玉那隻妒忌心超強的家夥發生衝突,玲瓏又不敢將朱砂打扮得過於招搖,便隻梳了一對月牙兒髻,梳下一排劉海兒,顯得那張精致的小臉兒更加的小巧,而發上則照例隻別了兩朵芙蓉花兒。衣裳是淡淡的青蔥之色,好似水靈靈的芙蓉花兒綻放在初春的嫩芽之上,分外討喜,清新卻不媚俗。
雖然心中努力要超著成熟的方向邁進,朱砂卻到底還是小孩子的心性,一路上蹦蹦跳跳,快快樂樂地跑在玲瓏的前頭。出生在帝王之家,能夠有這等天真爛漫的個性實屬難得,玲瓏望著朱砂這看似沒心沒肺的樂觀模樣,心中升起無限的感慨。她果真不知道那個遠在異域的武昭國之王,到底是怎樣保留住朱砂的這份純真,而沒有被權貴與政事的事俗所沾染的。卻哪裏知道,這乃是赤木為了遵守一句誓言而做出的十二年的努力。
“答應我兩件事情,你若做不到,那麽無論我天堂地獄都不會過得快樂。第一,永遠,讓這個孩子快樂。不要強加給她讓她不快樂的責任,不要強迫她做不喜歡的事情。第二,找一個女人,幸福的活下去,找到了之後,便永遠不要再提起我的名字和關於我的任何事情。孩子也好,你也好,都忘了我……”
那個被詡為四國之中最俊美的君王緊緊抱住了那纖細而柔軟的嬌軀,痛不欲生。
或許世人,包括那個總把笑容掛在臉上的可愛郡主都不知道也不理解,為什麽一位大商國最美麗的女子拋下半世榮華都要與之私奔的小國之君,為何在她剛剛仙逝不到三年便娶了新妃,並且在他畢生之後,再沒有提到過她的名字和有關於她的半點事情。
是真的,愛可以掛在嘴上,也可以藏在心底。
就快要走到皇子孰,卻遠遠瞧見幾個小太監和一隊侍衛正守在那裏,看到朱砂與玲瓏的身影,便有一名小太監急急忙忙地奔了過來。有道是做賦心虛,朱砂看到這隊侍衛唬得一臉的笑容立刻凝固,那原本歡快的腳步也陡然頓在了那裏。玲瓏的心裏便更加的忐忑,急忙走上前來,護在了朱砂的身前。
但見那小太監匆匆忙忙地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給朱砂行了一禮,道:“公主殿下,您還是別往前走了,今日的課絕對是上不了的,禦花園裏又鬧起了‘黃患’,恐怕要正經折騰一陣子方才罷休。”
“黃患?”朱砂一聽不是因為昨日自己的行蹤被侍衛發現而進行的盤查,便立刻放了心,不由得好奇問道。
“公主殿下許是頭一回聽說,”那小太監道,“這‘黃患’乃是指一種了不得的大黃蜂,不曉得從哪裏來的,看到帶黃色的東西就要撲上動一通亂蟄。被蟄到的人輕則腫脹,疼痛,重則有中毒之狀,甚是可怕。想來這‘黃患’卻已然是三年不曾出現了,誰想今年卻又卷土重來。這不,今兒早上李太傅李大人隻因掛了條殿下親賜的汗巾,便被幾隻大黃蜂狠狠蟄了幾下,弄得滿頭是包,剛兒被扶著回去了。這會子正有‘柄玉坊’的公公並侍衛一同尋找這大黃蜂的巢穴,公主殿下您快回避罷。”
“喲,還有這等事?”雖然表麵上朱砂的表情十分的驚訝,但那雙爍爍生輝的眼睛卻出賣了她幸災樂禍的心理。玲瓏拉了拉朱砂的衣角,示意朱砂離開。雖然很想去瞧瞧熱鬧,但是才剛剛許下諾言要做乖乖寶的朱砂,實在不好意思立馬便把諾言丟在腦後。隻得一步三回頭地瞧著那些正忙著搜尋的隊伍,心中無限遺憾。
“看起來,今日恐怕是要待在‘醉芙軒’裏無所事事一天了。”朱砂歎息道。
“瞧您,不是今兒早上還說不願意到皇子孰來上課的?”玲瓏又好氣又好笑。
“可是這皇子孰好歹還是個熱鬧之地,回去,咱們又能玩什麽呢?”朱砂有些沮喪。
繞過禦花園中那一樹樹開得正盛的茉,莉花兒,卻聽到前方傳來一陣陣馬蹄聲響。朱砂好奇地抬頭望過去,卻一下子歡喜雀躍起來。
但見那急疾而來的乃是在幾名侍衛簇擁下的一匹淺灰色駿馬,四蹄如雪,身上有著白色的斑紋,好像朵朵梅花綻放般。而馬上的人一襲白袍,繡著紫色的繁花,腰間係著玉帶,翩翩然然,意氣風發。明亮的眼眸似晨星般令人心醉。
“朱砂?”看到朱砂,馬上之人先是微微一怔,緊接著便露出了欣喜笑容,勒住了馬兒。
“澤哥哥!”朱砂歡快地奔過去,在白澤的馬前,伸出手去摸這匹漂亮的駿馬。這匹馬兒似乎並不討厭朱砂,它輕輕地張合著鼻孔,細細嗅著朱砂的味道,然後溫順地用鼻子碰了碰朱砂。
“咦,落雪竟然喜歡小朱砂。”白澤看到自己的愛馬能夠向朱砂示好,感覺到十分稀罕,“落雪是純種那罕那戰馬,脾氣十分暴躁,極少有人能夠討它喜歡。”
“喜歡馬的人,通常都能被馬所喜歡。”朱砂輕拍著馬兒。她如何不知道那罕那戰馬?人人都道武昭國國君是個喜歡舞文弄墨的秀才式人物,治國也崇倡以文治道。卻不知道這赤木還最喜歡收集各式名馬,騎馬狩獵是他最喜歡帶朱砂做的娛樂。赤木卻常常對朱砂道:“人的野心和鋒芒,都應像箭一樣,要收在箭筒裏,斂其鋒利方能以奇製勝。武昭國乃是小國,斷然不可因一時好勝心切而露出鋒芒,隻恐惹來大禍。”在這一刻,縱然朱砂的心裏對這位完美的俊美太子傾心不已,但她還是選擇了遵從父王的教誨。
揚起臉來,朱砂笑著問白澤:“澤哥哥這是要到哪兒去?”
“要去城南的獵場。”白澤道,“聽說今日又鬧起了‘黃患’,小朱砂也不去上課了?”
“是哦,”朱砂烏溜溜的黑眸微轉,露出沮喪表情,“都不曉得要怎麽打發這一天。”
白澤瞧了瞧朱砂臉上的沮喪與無趣,隻是微微地抿了抿嘴巴,終是笑道:“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城南玩玩?”
“真的?”雖然答案正中下懷,朱砂卻依然按耐住了歡呼的衝動,目光爍爍地抬頭問道,“我可以嗎?”
“可以。”白澤點頭笑,“隻不過,今日去乃是為了巡視獵場,說不定會竄出來什麽野豬野狐的,小朱砂會不會怕?”
“啊?”朱砂的小臉微微滯了滯,道,“還會有野豬?”
朱砂的驚恐模樣讓白澤大笑出聲,明朗的笑聲,和充滿了笑意的五官都讓他像太陽般溫暖耀眼。
“太子殿下,您就不要嚇唬朱砂公主了。”倒是白澤的近身小太監木茗笑著說道,“公主殿下,您也自不必害怕,我們家殿下的箭術一流,豈會容朱砂公主有一絲一毫之傷?您呀,自管放心地跟著去玩。”
朱砂的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她點了點頭,然後用似乎崇拜的目光看向了白澤。
這小小的人兒目光明亮,白澤的心中一柔,聲音也極為溫和:“小朱砂可會騎馬?”
朱砂微微一頓,然後搖了搖頭。
白澤坐直了身子,朝著朱砂伸出了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