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櫻花敗了季節
淒風苦雨，適合……吃苦？呸，這什麽亂解釋。簡攸希的回憶：那個在樹下看書的少年離她遠去，那個在樹下聽她訴苦的青年離她遠去，好像櫻花敗了季節，星霜荏苒了歲月，從沒想過，再想起來還會有那麽多的疼痛堵塞在胸口，或許和喬稔的改變是對自己唯一的安慰。
“唯一……麽。”那麽遇見慕若寧又算什麽呢？
抬頭九十度角仰望後院的這個櫻花樹，進入盛夏季節早已沒有三月時節的那些落英繽紛，顯得孤零零的卻又堅強的活著。歎口氣，簡攸希手撫摸著凹凸不平的樹幹，一句一句唱著那首手機鈴聲，和李賢曾經短暫的生活片段，他讓人無語的地方，讓人感動的地方，讓人依賴的地方全數回憶起來，簡攸希不明白今天的自己為何如此的傷感，是因為又臨近喬素哥的忌日，還是因為遇見白姬的緣故，隻是明明在別人看來輕鬆愜意的周末，這裏卻多了一個哀愁無盡的女子。
喬稔看到這樣傷感的簡攸希時停住了腳步，他隻是習慣性的在簡家的庭院走動，然後便來到後院這個喬素以前最喜歡待的地方，他還記得當初喬素與他提起這個在簡家喜歡的地方時，他問過的原因。
“……因為，那是我認識簡攸希的地方。”喬素曾這樣笑著在電話裏回答他，雖然喬稔並沒有看到他的表情，可是從語氣中就可以想象當年的喬素哥如此深愛著這個女孩，而後來，他以紀素的身份住進簡家，經常會看到簡攸希坐在樹下不知在想些什麽，偶爾和身旁同樣陪她坐著的人說幾句，偶爾露出會心的微笑，而那個陪著簡攸希的人卻已經不是喬素哥，換成了李賢，喬稔無意中聽夏澄說起過，在簡攸希的心裏，這個櫻花樹的意義：給予她美好憧憬和絕望的寄托，櫻花花期如此短暫，就好像她喜歡的人陪伴她的日子，如此注定，卻又必須繼續堅強的活著。
這個女孩曾那樣說過，那樣哀傷的說過。
“簡攸希。”喬稔從回憶中回過神看到眼前的女生依然仰頭低唱，走過去叫她，便見麵前的人停頓住，垂著的手快速抬起到麵前又迅速的放下才轉過身來笑著看他，強顏歡笑卻還是逃不過他的眼。
“喬稔，昨晚睡的好嗎？”真是回憶的人多了都容易產生幻覺，喬稔剛剛叫她，她差點以為是喬素哥，可是這怎麽可能，就像她無法把慕若寧當成是李賢一樣，明明都是兩個人。
“你哭了？”喬稔沒有直接回答簡攸希的問題，而是看著她微紅的雙眼輕聲問。
“唔……沒有啦，其實，就是剛剛哼著一首歌，那歌太傷感了。”說著，簡攸希就又擦了擦雙眼，隻是一首歌卻讓自己在別人眼裏看起來那麽的弱小。
“是麽，是什麽歌能讓你聽哭了，找時間我也聽聽看。”
“啊，忘記名字了，隻是一直在聽，你想要我下次傳給你。”
“恩……簡攸希，你在想我哥嗎？”
“……”
“你還在想李賢嗎？”
“……”
“簡攸希，你放不下的事情太多，這樣遲早會害了你。”深深的歎口氣，喬稔嚴肅的說，事實上他當初就是利用她這個弱點來刺激她的情緒，而這估計也會是白姬利用的手段，畢竟想要利用簡攸希對李賢的回憶來對付慕若寧實在太容易。
“喬稔，難道擁有回憶也是錯的嗎？如果像這棵樹一樣狠心丟開死掉的花瓣，來等待新的花開豈不是會很痛？”
“不對，有些東西隻有舍去你才能迎來新生，而那個新生並不代表你就忘掉了過去，擁有回憶沒有錯，但是為了回憶而停止前進，你將不會再迎接到炫彩的時刻，就像這棵樹，如果它不放下死掉的花瓣，又如何承載新花的繁盛。”喬稔沒想到喬素哥曾經對他講過的櫻花樹的感觸如今竟會用到簡攸希的身上，就好像喬素哥早就預見一樣。
“……所以……即使會痛也沒關係嗎？”即使會痛也該放下是嗎？簡攸希的心裏輕聲呢喃。
“……簡攸希，你覺得，櫻花有靈魂嗎？”沙奈對他講和喬素初見的情景時，他還覺得那真是無聊的對話，可是現在，似乎就變了意義，喬稔不知道喬素哥當初是否問過這個女生這個問題，如果沒有，那就讓他來替哥哥問完。
“櫻花有靈魂嗎……一定是有的吧，一直看著花開花落，給予整棵樹生命的靈魂，一定是有的。”摸著樹幹，簡攸希淡淡回答。
“是麽，那就好了。”看，喬素哥，你喜歡的人和你有一樣的想法，這樣就可以了吧。
“為什麽這麽問呢？”不解的看向喬稔，簡攸希好像看到喬素哥在對她微笑，啊，啊，長得像果然不是件好事。
“沒什麽，就是覺得，你可能會那麽回答而已。”
“呃，喬稔，你是在看我笑話哦。”撅嘴抱怨著喬稔，簡攸希忍不住就笑了，這樣的感覺和紀素時真是相差太多，還好她當年說出來了，為了解開這個少年的心結，她把喬素哥對他的好說出來了。
而這樣的談笑畫麵就被思考問題而閑逛的慕若寧看到，他看著簡攸希的笑容凝神，如此讓人心動的微笑，可是偏偏是和喬稔在一起，一股怨氣就猛然強烈起來，她看他時不斷的躲閃卻對別人喜笑顏開，腳步便不受控製的走過去。
“這裏似乎很熱鬧，加我一個如何？”
“慕若寧。”簡攸希沒想到這個時候慕若寧會出現在這裏，早上他和尉遲婭的電話她有聽到，今天應該是他們選婚戒試婚紗的日子，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視線不由自主就向走過來的人手上移動，卻因為慕若寧雙手握拳而看的不真切，暗自歎氣，自己怎麽對這種事變得如此敏感，昨天在會廳她甚至不敢去看尉遲婭和慕若寧在一起的時候，雖然旁邊還存在別的人，簡攸希的心裏還是無法接受這兩個人站到一起，畢竟李賢的樣貌和另一個女人相伴她怎麽也無法去想，如果是水漾影那還可以接受，可是偏偏對方是要結婚的對象，簡攸希第一次承認自己的小氣。
“看到我就這麽讓你驚訝？”對於簡攸希叫他的名字，慕若寧本該是高興的，畢竟這一次是真真正正沒有把他當李賢來看待的，不過怨氣蒙蔽的心早已忽略掉那微弱的心悸，他甚至不敢相信以前李賢就這麽看著這倆人在交流，雖然當初的情況和此時是相反的，喬稔那時恨死簡攸希，可是，畢竟這邊有個想貼近的人，李賢怎麽能忍受著簡攸希想的全是另一個人呢。
“不，我，我不是驚訝，我是好奇，你不是去選婚戒去了，怎麽這麽早回來？”仍然無法適應慕若寧冰冷的視線，簡攸希弱弱的回答，為什麽他每次看到自己都像有很大的怨恨似的。
“……你聽到我講電話？”
“我不是故意的。”簡攸希低下頭，她的確不是故意的，也不是有意的，碰巧要去洗漱，而慕若寧正靠在窗邊講電話，她就有一句沒一句的聽了進去，雖然的確好奇的仔細聽著，但此刻麵對那冷峻的目光，她說不出口。
“簡攸希，我先走了，一會兒和澄哥去個組長家。”喬稔不想因為他的緣故而讓慕若寧誤會簡攸希，事實上，從慕若寧走過來他就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敵視，昨天也是這樣，這種視線雖然和當初李賢相同，卻又意義完全不同，當初，李賢覺得他有危險會傷害到簡攸希，而此刻慕若寧覺得他危險是因為自己和簡攸希走的太近，不禁心裏暗嘲命運的諷刺。
“哦，好，對了，替我跟夏澄說聲謝謝，昨晚的安神湯很好喝。”話出口，簡攸希又有些後悔，慕若寧就在她旁邊，昨晚手下送過來的時候，他問過，她卻沒有回答，怕兩個人引起不必要的爭執，畢竟從上次看到這倆人的暗中較勁，簡攸希就察覺到這倆人已經互認對方為情敵了，而且還是在簡承溪在旁邊煽風點火的情況下。
“……”
“你，有什麽要說的？”畏縮的看著眼前好像真的生氣的慕若寧，簡攸希又想逃了，可是卻挪不動步子，此刻慕若寧的樣子讓她想到李賢唯一一次對她生氣的事情，那個時候她正不斷的對李賢講著喬稔那天對自己說了很多話，激動的表情好像中了頭彩般滔滔不絕，以至於忽略掉李賢越來越陰沉的臉色，那個時候，是李賢第一次對她大聲說話，大聲表達著自己內心的不滿和醋意。
此刻，慕若寧的樣子也和當時一樣，怒氣滿盈的雙眼，皺緊的眉心，緊抿的嘴唇，都讓簡攸希回想起當初的李賢，忍不住就想抬起手點開那皺起的雙眉，聲音淡而飄遠。
“呐，別這麽皺著，很難看的，笑起來多好。”
連簡攸希自己都沒察覺的語氣讓慕若寧先是驚愣一下，眉間的觸感是真實的，簡攸希安慰的目光也是真實的，可是慕若寧還是感受到站在他麵前的女生不真實的一麵，她此刻看著的人，該死的又是李賢。
“李明允對你來說就這麽不可磨滅嗎？”拿開簡攸希的手，慕若寧又死死的握住那細小的手腕。
“好痛。”猛然醒悟過來，簡攸希清楚的感受到慕若寧手上的力度，這一次，他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生氣，恍然察覺到自己剛才的失態，簡攸希自責著，這次是她錯了，她不該那麽明顯的傷害眼前的人，不該又把他當做當初的人，可是手上的力道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甚至直直將簡攸希逼退到樹幹邊。
後背傳來的摩擦痛感和手上被捏握的痛處讓簡攸希眯起眼，眼角沁出淚水顯得濕黏。不過更讓她覺得疼痛的是慕若寧怨恨的目光，不要這麽看著她，不要用這張臉這麽看著她。
“很痛嗎？這種痛算什麽？你知道嗎，從遇見你以來，這裏，我的這裏就從來沒有不是疼痛的時候，你總是這樣不顧我的感受，簡攸希，你知道嗎？發現自己和那個人一樣的深愛你帶給我多少痛苦，而你呢？卻隻會一次又一次用那種穿透我的目光看著我，一次一次給我傷害，簡攸希，這些你都知道嗎？”
慕若寧將緊握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前，強烈的心跳傳到簡攸希的手上，那麽明顯的頻率，那麽撼動著她，這個男子，竟然對她也深愛著，而自己卻毫無察覺，他們相處了多長時間？是因為李賢的影響嗎？
“我說了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你沒聽到嗎？”更高的聲音，慕若寧激動的看著簡攸希那顯得心疼的目光，他本該得到安慰的，偏偏這種目光也顯得那麽深遠抓不住，他都這麽說了，在她的眼裏還是看著那個人。
將簡攸希向後推了一下，慕若寧的臉貼的更近，而簡攸希的目光仿佛刺痛他般，讓他用力的吻上她的嘴，強硬的撬開對方微閉的牙關，報複般吮吻著，為了防止簡攸希因為吃痛而躲避的腦袋，另一隻手抬起控製住，並更向自己貼近。
“唔……”
簡攸希吃驚的睜大眼睛瞪著麵前懲罰性十足的男子，舌尖傳來的痛楚讓她眼角的淚水更溢出，毫無作用的逃避反而使對方更用力的吻著，不同於上次的啄吻，慕若寧這一次充滿了忿恨，嘴間忽然傳來腥澀的味道，簡攸希驚覺那是血，是誰的血？疼痛已經讓她分不清是對方受了傷還是自己的，唯一感受到的是嘴上那熟悉的觸感和慕若寧強烈的情緒。
霸道的吻減了力度，轉而輕柔的在她的嘴中環繞舔舐，這種感覺讓簡攸希迷戀，反抗的動作就停滯下來，可是隨之而來的卻是下顎處傳來更加疼痛的感覺。
“你和他以前也這麽做過吧，恩？很享受嗎？簡攸希，我說過我會讓你愛上我，我說過別用看那個人的眼神看著我。”
慕若寧用哀怨的目光盯視著她，什麽時候分開的雙唇她已經不知道，簡攸希的眉毛皺的更深，好痛，真的好痛，好像對方要捏碎自己的下巴。
“你的嘴壞了。”血是慕若寧的，可是對方好像毫無察覺般，事實上毫無察覺的又何止是他，簡攸希這才感覺到自己嘴角好像也壞掉的樣子，剛才因為下巴的疼感受的不是很真切，現在因為說話而減輕的力道讓她有了體會，可是現在的他倆誰又在乎呢。
手指用力捏住簡攸希的下顎，慕若寧試圖穩定自己的情緒，剛剛衝動的吻了她，但他並不後悔，甚至希望這樣的時間能更長一些，這個眼含淚水的女生竟然如此吸引著他，真的隻是因為李賢在腦中的記憶關係嗎？因為剛才的事件他回想起他們第一次的接吻，明明甜蜜的美好，卻也甜蜜的讓他嫉妒，讓他後悔，如果可以再吻著她，慕若寧在心裏警告著自己，絕對不要像剛才那樣的強硬。
可是此時此刻，悲傷充盈著自己的大腦，她還是那麽心疼的看著他，這一次慕若寧知道，簡攸希的目光變了，偏偏是這個時候她看著他的目光變了，的確是看著真正的他，可同樣的心疼，卻覆上歉意，他不要這種歉意，他不要讓她覺得有愧與他，為什麽這個女生就是一點也不明白。
他想讓簡攸希感受到的是真正的自己陪在她的身邊，而不是那個存在於記憶中的李賢，想著想著，慕若寧的雙手就全部鬆開，仿若突然沒有力氣般緩緩開口，“簡攸希，你知道我為什麽回來這麽早嗎？”
“讓我看看你的傷口。”沒有仔細聽慕若寧的話，簡攸希不顧自己的傷，抬手想要檢查對方的。
避開簡攸希伸過來的手，慕若寧繼續輕聲說：“我的確去買了婚戒，但是不是和尉遲婭，我推遲了訂婚的日期。”
“什麽？”這才發覺慕若寧在說什麽，簡攸希恍然驚醒。
“這個……給你收好，什麽時候想戴了，什麽時候就戴給我看吧。我等你真正看清我的時候。”把我和李賢重疊到一起也好，忘掉一個人也好，簡攸希，我希望你有一天看著我的時候不是那麽的遙遠。慕若寧心裏這麽想著，深深的看進簡攸希怔愣的眼中。
求婚這種事情本該更慎重一些，可是慕若寧從兜裏掏出的戒指盒子閃著微弱的絨布細光牽製著簡攸希的雙眼。他，慕若寧，推遲了本該在下周舉行的訂婚儀式，卻買了戒指出現在自己的麵前，說著那樣讓人不忍回絕的話語，小心翼翼的期待著她可能不會有的回答。
這一切在簡攸希的心裏都形成一條不小的鴻溝，而自己似乎並不反感跳進這個深淵當中，好像櫻花注定的殘敗，卻依然綻放那短暫的生命般不顧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