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酒中仙赴宴

“秋心!”綰意收起與團子玩樂的心緒,沉重的心情突然變得釋然了,本想偷得浮生一日閑,誰想的到你不惹事,事惹你,這人生啊,到底是由不得你半分清閑!

“奴婢在!”

“你是誰的人?”手裏捏著不再溫熱卻依舊柔軟的梨花糯,綰意漫不經心的問道。

一向無悲無喜的秋心聽得此語,低順著的頭顱不由的抬起,滿眼困惑的看著眼前恍若仙人一般人物,看似淡漠出塵,不問世事,其實她知道她的心浩瀚如海,將這一切的一切看在眼裏,藏在心裏,卻不說。她的心中始終有一杆秤,權衡利弊,以至於她能在這浮沉亂世中獨善其身,這令本來隻效忠於那個人的秋心不得不刮目相看。

綰意見她不語,也不追問,有些事不說,不代表她心中沒有數。她隻是不明白那個人既然絕情如此,又為何先是召回護國大將,不顧邊疆安危,隻為護送她這個人人眼中的棄子。如今更是在她的身邊安插了人,一路護她周全。

“奴婢是公主的人!”良久,秋心突然開口,堅定的眼神中訴說著忠誠。

綰意放下手中的糕點,看了她一樣,直起身子,留下一句“記住你今日說的話”,便踏出了房門,留下神情掙紮的秋心。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一路芳菲,鳳都的飄雪還在眼前飛揚,此刻卻是滿園春色,一地殘紅。自從進了這公主府,平日裏自己的小院之外,綰意幾乎是足不出戶的。上一次好不容易有了雅興,卻被流雲陌琛的突然到來打亂了一切。想來這還是第一次如此仔細的行走在這座公主府中。

微雨過後的天空一片澄碧,連夜的積水早已被火辣的日頭蒸發了。這雲都的氣候到不似記憶中的微雨江南,反倒是像那北方的草原,熱,熱得酣暢淋漓,冷,冷得刺骨寒徹,晝夜溫差甚是大。然而它的雨水也很是充足,這也使得流雲國盛產著許多奇花異草。

梨花淡白柳青深,柳絮飛時花滿城。行走在公主府中,淡淡的清香似有如無得撲進鼻尖,順著那誘人的香味,綰意閑庭漫步著。從人煙稀少的聽風樓出來,一路上風吹柳葉,柳絮翻飛,梨花帶雨,暗香撲鼻,一幕幕的美景浮光掠影般在綰意的眼前閃過,清冷的臉上不自覺得染上一絲笑意。這笑意落在忙碌的丫鬟下人眼裏幻化成了驚豔,驚歎,驚魂!

如天外飛來的謫仙踏著明月清風,攬著滿園春色,怡然得從眾人的眼前走過,卷起一陣清香!那一天市井中都在流傳著和親公主府中出現了仙人……

“啟稟公主,張公子求見!”

綰意慵懶得浮在涼亭的雕欄之上,手中撥弄著魚食,漫不經心的看著池中的錦鯉爭相進食的畫麵,耳邊傳來秋心不悲不喜的聲音。

綰意將手中的魚餌全部拋擲水中,卷起繡帕,擦了擦手,端正了身子,對秋心點了點頭。

“張公子請!”

綰意見他要跪下施禮,急忙揮了揮手,示意他不必拘禮。

“張大哥有何事,直說便是,不必多禮!”

張淵也是個不拘小節的人,從袖中拿出一張熨金的帖子,遞給綰意。綰意有些茫然的接過帖子,打開一看,眉頭不由得皺起。上麵大概寫著“茲有鳳氏嫡女紅鸞,聞公主賢惠之名久矣,今公主至流雲,恰逢紅鸞生辰,廣邀各家金枝,以文會友,望公主不吝賜教……”

“公主,我等與流雲鳳家並無來往,這鳳家大小姐的壽辰為何要給公主發請帖!”張淵見她皺起眉頭,想到自己突然接到著帖子時的訝異,不由問了出來。

綰意也十分訝異,她以為自己那日公主府一遊必然會引起太子流雲笙歌等人的注意,料想著他們就在這兩日便會有所行動。她知道自己如今就是一顆定時炸彈,為了不引火上身,這公主府內府外別提有多少眼線。那日在秋心的體現下,自己恍然明白,有些是非該麵對的還得麵對。雲都上下早已因著自己流言蜚語滿天飛,早晚那廟堂高坐的人會來試探她的底細。而且小翠事件讓她明白這個公主府到處都是敵人的眼線。

於是她索性主動出擊,他們不是好奇這麵紗之下的臉,她就堂而皇之的給他們看。可是她不得不承認流雲帝的那些兒子們都不是泛泛之輩,心機之深沉恐怕是超乎綰意的想象。想到這裏,綰意麵無表情的合上熨金的請帖。

“張大哥你可是這鳳紅鸞是何許人也?”

……

綰意端坐在馬車之上,雙目緊閉,隨著滾動的車輪,身子一顫一顫的,耳邊響起張淵的話。

“啟稟公主,要說這鳳紅鸞就得先說著流雲的三大門庭,分別是第一門庭雲都鳳家,‘天子腳下威風逞,金鑾殿上定乾坤’說的就是鳳家,鳳家的先祖乃是開國元老,對流雲的開國皇帝有著救命之恩,百年來盛寵不衰。第二門庭西塘金家,‘財神座下金童子,黃金屋裏黃金人’這是眾人對金家的描述,說的便是這金家的當家少主金不換,說他是財神爺派下凡的,金家的府宅裏麵就算走出來一個下人都是渾身鑲嵌著黃金的。還有一個便是金陵斬家,武將世家,手握流雲王朝三分之一的兵力……”

“鳳家之所以盛寵不衰還有一個原因,便是這鳳家女貴,流雲百年曆史中一共出了五位皇後,其中有三位便是鳳家的女兒,所以流雲國上下都知道鳳家的女兒就是天生的皇後,而這個鳳紅鸞便是雲都鳳家這一代唯一的子嗣,不過據說這鳳紅鸞不過是一個庶出之女,其母出身也不高,本來這鳳家這一代最出色的女子也不是她,而是她的姐姐鳳雲裳,鳳家真正的嫡出之女,自幼與十四皇子也就是現在的祈王有婚約,可惜的是鳳雲裳福薄,就在大婚前夕,被人發現死在房內……”

“這鳳雲裳一死,鳳家新一代便沒人了,這鳳老爺這才將鳳紅鸞的母親扶正,而她也得了個嫡出之名……”

馬車突然停止,綰意幽幽睜開了眼睛,張淵的話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著,每每說到流雲祈羽與鳳雲裳的時候,綰意隱隱覺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隱約得知道鳳雲裳的死不會那麽簡單。綰意甩了甩頭,將那惱人的情緒拋出腦外。一遍又一遍的告誡自己這好奇心殺死貓。

“到了嗎?”綰意問。

秋心撩起車簾,看了一眼,回答道:“前麵不遠便是酒中仙,可不知出了什麽情況,張公子已經去處理了,公主且安心等待吧!”

綰意等了一會兒,見外頭還是沒有結果。馬車內的氣味著實有些憋悶,便對秋心道:“我們出去等吧!”

秋心細心的拉開車簾,彎腰走出馬車,借著秋心的攙扶,下了馬車。

習慣清淨的綰意突然置身於這忙碌的市井,一時間著實有些不適應,有些茫然的望著這繁華的一國之都,蜿蜒的護城河就像是小龍女揮舞著手中的白練,蜿蜒曲折,波光瑩瑩,孕育著這一國人民,似乎每一條繁榮的城池中都有這麽一條河,繞著巍峨的皇城見證著一個國家的興衰。江幹上下十餘裏,珠翠羅綺溢目,車馬塞途中,飲食百物皆倍穹常時,而僦賃看幕,雖席地不容間也。

街上的買賣聲,吆喝聲,討價還價聲,隔了一條河都能清晰的傳入綰意耳中,一條護城河將雲都一分為二,它就像是一把劍,生生的將人的界限拉大,貴族和平民,一個天堂,一個地獄。可是在綰意看來,自己所處的東市高樓林立,華貴奢華間展現的卻是貴族的腐敗和奢靡,和對麵那純粹簡單的生活相比,顯得汙穢不堪。

而綰意如今所處的酒中仙便是東市中有著“流雲第一樓”的酒樓,寶馬雕車香滿路,酒中仙門前如今可謂是門庭若市,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入樓去。

前麵的路被那一家家奢華無比的寶馬香車堵住,因著綰意不喜奢華,所以馬車的裝扮也是十分簡樸,若是平日裏倒也不覺得怎麽樣,可是與那些閨閣小姐穿珠帶玉極盡奢華的香車相比,倒真是顯得寒顫極了,這也就有了接下來的一幕。

隻見馬車邊,張淵正冷著一張臉與前麵一個家奴打扮的男子交涉著,而一旁的李大拳頭緊握,恨不得上前將那二人扁了一頓。

“張大哥出了什麽事?”綰意在秋心的攙扶下,邁著細碎的步伐,走上前去。

熟料未帶張淵回到,那個家奴打扮的男子便搶先開了口。

“你就是這馬車的主人吧!你們馬車擋著我家郡主的道兒,還不快朝後退退,驚擾了翎羽郡主的大駕有你們好受的!”

綰意隨意瞄了一眼,見前方有一輛馬車橫插在他們馬車的前麵,又見那兩個家奴氣勢淩人的模樣,心中知道了個大概。看到張淵陰沉的臉,便知道他口中的翎羽郡主身份不低。而張淵知曉她不願與人交惡,身在流雲國,處處危機,步步驚嚇,故而希望好言相勸解決此事,可顯然對方太過跋扈囂張。本來退一步也無妨,可是綰意畢竟是一國公主,代表棲鳳國的國威,若是傳來出去,棲鳳的顏麵何在,綰意在流雲又如何立足。於是一個要進,一個不讓,就這麽僵持下來。

綰意輕笑一聲,白紗下的唇扯出一個譏諷的笑意,看都不看那眼高於頂的家奴,赫然轉身,對著一旁握緊拳頭怒火中燒的李大,冷聲道:“李大哥,這車這人實在太礙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