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一年之約

綰意像個局外人一般,好笑的看著他們父子君臣自導自演的一出好戲,若不是場合不對,

她還真想鼓掌歡迎。心裏有些幸災樂禍的想著看他們如何收場?

而就在這時,包紮好傷口的太子流雲笙歌緩緩走出座位,溫潤儒雅的聲音再次在洗塵宴會上響起:“公主德才兼備,智勇過人,兒臣不才,請父皇賜婚!”

“父皇父皇!琛兒也要神仙姐姐給琛兒做媳婦!”這時一直被人遺忘的十七皇子流雲陌琛也突然跑出來湊熱鬧。

綰意想笑,剛剛還是人人避之不及的醜女,現在怎麽啦!又成了你爭我搶的香餑餑了。她沒那麽自戀認為流雲笙歌是看上他了,想來是為了保全他那個完美太子的形象,如此情形,他為皇上解決了困境,保全了兩國的顏麵,那麽他的太子之位豈不是更加穩固。至於這流雲陌琛嘛,她隻當是小孩子的玩笑之話。

“胡鬧!”流雲帝嗔怪的說道,“琛兒還不到父皇身邊來!”眼見流雲陌琛一雙眼猛盯著狂飲中的流雲祈羽,那小哈巴狗似的表情讓流雲帝很不是滋味。

流雲陌琛一步三回頭的朝著流雲帝的方向移去,很是不情願的嘟著那張櫻厚水嫩的唇,水汪汪的大眼睛時不時朝流雲祈羽望去,見對方根本不理睬他,眼中的失望之色像隻被遺棄的小狗,看的人心都碎了。

“琛兒,不得胡鬧!你還沒長大,神仙姐姐是要給皇兄們做媳婦的!”流雲陌琛顯然在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十四哥,將想要娶的神仙姐姐丟到了一旁。這會兒聽到父皇說這個神仙姐姐是要個皇兄們做媳婦,哪裏肯依?

“不要不要!琛兒要神仙姐姐給琛兒做妃子!皇祖母還說要給琛兒討媳婦,父皇壞,琛兒不喜歡父皇了!”

“琛兒乖!”

流雲帝給他這麽一鬧騰,頭都大了。綰意見此,自覺時機到了。

“陛下,不知可否聽綰意說幾句!”

“公主請說!”從流雲陌琛的拉扯下,勉強得以脫身的流雲帝試圖端正身子,衣服卻又被流雲陌琛拉了下去,有點尷尬的對綰意一笑。

“綰意知道和親之事迫在眉睫,百裏丞相遭此不幸,綰意亦是悲痛不已,但綰意相信百裏丞相少年英才,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凶化吉。綰意不才,亦知一女不嫁二夫,如今豈能在百裏丞相生死未卜的情況下再嫁他人!再說太子以及諸位皇子都是人中龍鳳,綰意蒲柳之姿,如今臉上又受了傷,自覺配不上諸位,所以綰意請求陛下成全綰意一片真心。”

“可是兩國和親之事……”流雲帝聽得此言,明顯有些不讚同。

“陛下,和親不過是維係兩國關係的手段,綰意相信隻要陛下和我皇兄誠心合作,兩國的發展定然是不可限量!”綰意見仍在思索,繼續遊說著,“況且兩個心中沒有彼此的人結合那不過是一場悲劇!”

“公主說的這是什麽話?難不成咱們偉大的皇帝陛下給人賜婚還賜出悲劇了?”一直默默無語,徑自飲酒的流雲祈羽突來一句,那言語中的嘲諷之意,令流雲帝突然沉下臉色。

“王爺此言差也,‘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這是每個女子心中的一個夢,綰意不過是個平凡的女子罷了。”

“人人都道棲鳳國蕭綰意不過是個白丁美人,今日所見公主真性情也,意軒不才,願敬公主一杯!”

流雲意軒輕咳著,慘白如雪的手上,青筋直冒,修長的指尖夾著一碧玉酒杯,對上綰意的眼神隻有真誠。

綰意一愣,倒不知自己這個不切實際的夢竟然還能在這裏找到知音,接過酒杯,一飲而進。“十三皇子客氣了!”

流雲意軒回以一個虛弱而溫暖的淺笑,轉而回到座位。

有了流雲意軒的鼓舞,綰意覺得渾身充滿了戰鬥力,對上高台上的流雲帝繼續說道:“綰意知道身為和親公主,身上肩負著維係兩國和平的責任。所以綰意想與陛下定一個約定!”

“哦?”流雲帝顯然來了興趣。

“綰意想與陛下定下一年之約,若是在這一年之中,百裏丞相能夠平安歸來,綰意自然得嫁給百裏丞相!全了陛下和皇兄的美意!若是不幸……”綰意歎息一聲,繼續說道:

“那也隻怨綰意與百裏丞相有緣無分!一年之中若是綰意尋得心上人,綰意自會請求皇上賜婚,若是尋不得,綰意願意接受陛下的指婚。當然這一年之內,綰意也想要和諸位皇子多多接觸,培養培養感情!”見流雲帝沉著一張臉,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麽,綰意心中不禁有些著急,“陛下仁厚,望成全綰意一片忠貞!”

流雲帝顯然一時間拿不定主意,習慣性的望向殤百味,隻見他輕輕的點了一下頭,遂開口道:“也罷!就依公主所言。”

綰意心中大喜,臉上卻是淡淡的,“謝皇上恩典!”

一場洗塵宴雖然臉上掛了彩,但是卻得來一年的喘息時間。綰意覺得還是值得的,一時間,有些得意的看向那抹血色身影。隻見他突然將手中的酒壺揚手一扔,長袖飄揚,留下一句“真是無聊!”便消失不見。

宴會依舊在進行著,綰意明顯感覺到來自身後的怒氣。她知道那是何人發出的,可是她不想理會。這個明遠顯然沒有將她白日裏那一番話聽進去,自己剛剛差點就被她賣了。方才,若不是她機警,現在估計會被他們隨便丟給一個人。他倒好,完成了和親之事,拍拍屁股回流雲,受罪的可是她。

中途流雲帝以身體不適為由,回宮休息。綰意不願待在這裏應付那些虛偽的大臣皇子,索性以臉上傷勢為由,也起身告辭。

回到驛館,她知道明遠有話要說,但是她不會再在他身上浪費時間,索性門一關,下令沒有她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幹擾。

次日綰意一直睡到中午才幽幽轉醒,外頭以南攻城和明遠為首,翻箱倒櫃,來來回回的忙碌著,綰意打開房門時著實嚇了一跳。

“這是怎麽回事?”綰意皺著眉頭問道。

“公主醒了,早晨宮裏派人來傳話,皇上賜了公主一座宅院,我已經吩咐將東西整理整理準備搬到新宅子裏。”南攻城見綰意問話,急忙回答。

“你們繼續吧!南將軍明大人,二人隨本宮去大廳!”說罷,轉身離開,兩人皆默默無語的緊隨其後。

大廳內,下人們早已準備了茶水,綰意端坐在紫檀木椅子上,掀開杯蓋,不多時,滿室茶香,沁人心脾。綰意深吸一口氣,也不拖泥帶水,直接說出她的目的。

“明大人,如今綰意已經安全抵達雲都,和親之事也是一時半會兒急不得的,新皇剛剛登基,一切百廢待興,尚需明大人如此忠心耿耿的大臣從旁協助,綰意就不留您了!”

明遠瞪大著一雙眼,如此直接請他離開,他不走都不成。

“明某出來多日是該回朝了,隻是陛下若是問起和親之事,老臣該如何回答!”

“如實回答便可!”綰意幹淨利落的回答,雖然她知道於他的立場,隻有能順利完成和親的任務,她蕭綰意嫁給誰都無所謂。可是她就是不能接受身邊有這麽一個可能隨時捅她一刀的人。

“那老臣這就收拾細軟回京,不過臨走之前,老臣奉勸公主一句,你一日是和親公主蕭綰意,一日便不能隨心所欲的做你想做的事!”說罷,一揚衣袖,帶著滿身怒氣,大步離開。

對於他可以稱之為大不敬的態度,綰意也不惱,隻是隨意的笑笑。倒是南攻城望著明遠離開的地方,擔憂的問道:“公主,你如此對待明大人,是否有失妥當?”

“你是擔心他會因此記恨我,在皇上麵前亂說話?”

南攻城點頭。

綰意抬頭與之對視,知道他是真心對待自己,幽幽開口:“南將軍,這裏沒有外人,坐吧!”

南攻城也不扭捏,直接坐了下來。一時間,兩人相對無語,綰意幾次想要開口,卻是話到嘴邊口難開。別期已定,兩人卻誰也不願開口提那個字。往日種種,清晰的浮現在眼前,終化成一抹感激的微笑。

“保重!”千言萬語,最終隻能化成這兩個字。綰意覺得自己是個涼薄的人,實在不適合這種離別的場麵,遂欲離開。

那抹淡雅的身影從身前飄過,卷起一路芳菲。南攻城緊緊捂住胸口,那裏麵放置的是他今生最寶貴的東西——繡著淡雅梨花的手帕。腦海中不禁浮現著殤崖邊,她絕望而悲戚的身影,她的純白在那一片漫山遍野的血色中是那般的彌足珍貴。情感與理智在拔河,終於情感一路領先。

“其實我可以……”南攻城突然站起,狂熱的目光直直鎖定那抹清麗的身影。

“你什麽都不可以!”綰意急忙打斷他將要出口的話,像是對他說,更是對自己說,“南將軍莫忘了自己是誰?你是將,為將者當佩三尺青鋒劍,蕩除天下奸佞人,建立不世之功業,奉天意而除奸,封侯拜相,死亦要死於戰場,亡於戰事,青山處處埋忠骨,何許馬革裹屍還。如今北定虎視眈眈,戰事一觸即發,你當真能看著北定的鐵蹄踏上棲鳳的國土,蹂躪棲鳳百姓……”

“夠了!”南攻城痛苦的閉上眼睛,緊握著綰意的手臂頹然的鬆了。眼睜睜的看著她從眼前走過,然後走出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