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城門被拒

寬廣的官道上,了無人煙,火辣辣的毒日頭漸漸褪去火熱的外衣,紅的不再那麽耀眼,金的不再那麽摧殘,逐漸消失在天際,取而代之的是那萬簇金箭般的霞光從雲層中迸射而出,雲不再是那麽的純白無暇,就像是畫家打翻了裝滿顏料的調色盤一樣,將它染上鮮豔的色彩,夏日的涼風吹得兩排綠樹瑟瑟作響,那涼意好似清涼的碧波滌蕩著行人燥熱的靈魂。

噠噠噠!放眼望去,一色煙茫,剛勁有力的馬蹄踢踏著,狂奔著,卷起陣陣飛煙。不遠處,四匹俊逸非凡的寶馬逐漸走入人們的視線,而那馬上的四人更是雄姿英發,氣宇軒昂,盡管一路奔馳顯得有些狼狽,但是那眉宇間的氣度個個不同凡響。

白衣妖嬈,黑衣剛毅,正式在休息了數日之後快馬加鞭趕往雲都的綰意一行。雲都城外,柳色飛煙,隻見那四人騎著馬停在一邊。

馬背上一身男裝打扮的綰意,身著一件雪緞織錦長袍,瘦削的肩上不難看出一路風雨兼程留下的狼狽,深深的望著那被萬丈霞光籠罩著的一國之都,眼裏惆悵不已,扭過頭去對上南攻城那雙愈加深沉的眼,心中幽幽歎息著。有些事在那冥冥之中便已變了質。

“南將軍,和親隊伍現在何處?”有些事不是她不懂,隻是她不能懂。不為別的,隻因她是和親公主蕭綰意。

南攻城聽著她冷漠而疏離的話語,眼中閃過一絲痛意,卻隻能將那份苦澀深深的埋在心底。因為她是主,他是臣!

“啟稟公主,我等與明大人約定,誰若是早到此處,便放煙花為信號!張淵,放信號!”南攻城恭敬的回答著。

“是!將軍!”說罷,從懷中掏出一物,打開,咻的一聲,一道流星迸射而出,砰的在晚霞彌漫的天際炸開,點點璀璨,用它的生命完成了使命,然後化作灰塵,消失在天際。

四人耐心得坐在馬上,落日將雲染成淒美的豔紅,一眨眼,層層相疊的雲,竟幻化成朵朵耀眼的紅玫瑰,在天空飄移著。四人在那一片淒豔籠罩下,顯得格外的迷離。

“怎麽還沒來?難道是和親隊伍還沒到?”李大扇著肥大的衣袖一臉不耐煩的問道。

“不可能,之前的飛鴿傳書不是說他們已經到了嗎?”張淵反駁著,“莫非是途中出了什麽意外?”張淵擔憂得望著南攻城。

綰意與南攻城對視一眼,心裏都明白和親隊伍到現在還沒有出現,恐怕是凶多吉少。

“公主,容攻城去附近查探一番!”

“不,要去我們四人一起去!”綰意反駁,“敵暗我明,就算是已經到了雲都城外,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還是四人一起安全些!”

三人不語,顯然是默認了綰意的決定。四人輕騎著馬,小心翼翼朝前奔去。路上行人寥寥,眼看天色已經暗沉,雲都城門即將關閉,還是沒有和親隊伍的消息,一時之間陷入了困境之中。

就在這時,遠方的天際突然迸射出一道璀璨的煙花,四人心中大喜,知道和親隊伍就在附近,一夾馬腹,快馬加鞭的朝著煙花所在的地方奔去。離得越近,越覺得心驚,隻見一路上不是倒落的旗幟,就是帶血的斷刀,四人麵上都是少有的沉重,這會兒終於知道為什麽和親隊伍沒能及時回複他們的信號。

穿過小樹林,入眼的竟然是一片荒蕪人煙的沼澤地,而那坑坑窪窪泥濘不堪的沼澤地的中央,以一個中年青衣人為中央的團隊正在一點點的下沉著,他們緊緊拽著那如同救命稻草的蘆葦,可是薄弱的蘆葦如何支撐身體的重量。那淤泥好似巨蟒張開血盆大口無情的吞噬著人類脆弱的靈魂。看著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從自己的眼前消失,這一刻的震撼比墜入那絕望的殤崖還要恐怖萬分。

哀風淒迷,細密的蘆葦搖曳著雪白的絨毛,空中一片白茫茫的,似是夏日飛雪,為那逝去的生命哀婉著。

那中年人猛然見到綰意一行,死寂的眸光中頓時迸發出比星辰還要璀璨的光芒。那還在淤泥生死徘徊的將士也看到他們,激動得甚至落下珍貴的男兒淚。

“明大人,什麽都不要說了,李大張淵準備救人!”那中年青衣人正是戰天戈接到南攻城的求救信之後,派到和親隊伍中主持大局的明遠明大人。

綰意就這麽看著他們忙來忙去,自己又幫不到什麽般,隻能站在一旁幹著急,想要上前照顧那些身上有傷的人,可是不去幫忙還好,大家一看到她就嚇得要死,得,本來就傷得不輕,這會兒更是嚴重了。

天色西沉,霞光漸漸散去,南攻城等人終於把一行人救了出來。休息片刻,這才從明遠口中得知,原來他們早在三日前便到了雲都城外,見我等還未到,隻得在林中紮營,耐心等候,誰知昨日不知道哪裏來的一幫山賊,竟然不問原由,就動手搶劫,下手狠毒,他們一行且戰且退,一不小心被逼到沼澤之中。

“明大人,據你觀察,這山賊當真隻是山賊嗎?”聽得明遠的敘述,綰意忍不住發問。

剛剛脫險的明遠一身狼狽,對綰意突來的問話顯然有些不適,隻是這人也是官場上人精般的人物,雖然在棲鳳朝堂上地位不及綰意之父丞相蕭南,可是那也是因為無心權術。驚見綰意不得不為之清如芙蕖的氣度所震撼,不過,那也隻是一瞬。

“在下愚昧,不明白公主所言是何意思?”

綰意深深看了一眼明遠,嘴角勾起一抹不著邊際的笑意,“明大人,名人麵前不說假話,這其中的一切咱們都心知肚明,綰意相信,您老不說,自然有您的顧忌,所以綰意也不問,隻是”綰意沉下臉色,冷著聲音,“和親路上幾經生死,本宮隻想過幾天安生的日子,不希望到了雲都城外還禍起蕭牆!”

明遠一震,有些慌張的低下頭去,一臉恭敬的說道:“公主請放心,明遠奉旨前來就是為了促成兩國和親,絕不會出現公主擔心的事!”

“那就好!”說罷,轉身離開。不是她多疑,隻是剛剛明遠提起發生事情發生的經過之時,提到那一群“山賊”時眼中明顯閃爍不定。而且她趁著南攻城他們救人之際,已經細細打量過周圍的一切。和親的聘禮淩亂的倒在樹林中,一點未少,那些士兵除了被淤泥吞噬的人,其他人身上雖有傷口,卻不足以致命。想來那些“山賊”既不圖財,也不殺人,這是為何呢?其中的錯綜複雜綰意雖然不盡全知,但是心中也有些底了。隻希望那人能知些好歹,否則休怪她手下不留情。

一行人收拾收拾,天上隻剩下一點微弱的光,眾人一合計,決定就地紮營,明日再進雲都。

是夜,風起,刮得帳篷唰唰作響,綰意已經換回一身女裝,或許是感知這夜不會那麽平靜的度過,因此她隻是和衣躺在榻上,並沒有深睡。果然,沒過多久,就聽見“走水了!走水了!”的大叫聲。

想這雲都之外,一眼望去都是荒無人煙的草地樹林,哪裏有什麽河流的痕跡。眾人隻得棄了營帳,救了些重要的物品,急急離開了大火燃燒的樹林。

逃生後的眾人灰頭土臉,比之從沼澤地裏滿身淤泥,有過之而無不及,索性並無傷亡。夜裏風涼,流雲國的溫度晝夜溫差很是巨大,那些個厚點的衣裳都被燒了差不多,又沒有營帳遮風,而這時屋漏偏逢連夜雨,看來老天都覺得綰意不夠倒黴,灰沉沉的天際突然轟隆一聲,瓢潑大雨就這樣毫無預兆的潑灑向大地之上。一行人淋著大雨朝雲都城奔去。

雲都城上燈火通明,時不時能看到守城士兵來回巡邏的景象,綰意頂著南攻城用自己外衣做成的臨時雨傘,身上早已濕氣一片,她卻什麽也沒說,隻是看著南攻城穿著薄薄的中衣一麵拒絕李大張淵等人的外衣,一夾馬腹,朝前走去,中氣十足的朝著城門上喊道:“請守城將軍出來回話!”

隻聽見那守城士兵一句“你且稍等!”便匆匆退了下去,沒一會兒,一個將軍打扮的男子邁入城牆之上。

“城門已關,恕在下不能放行,爾等明早再來吧!”說罷,欲要退下。

“放肆,你可知我何人!我乃棲鳳國驃騎將軍南攻城,奉我皇之命護送安寧公主前往流雲和親,今置於爾等不肯放行是為何意!”南攻城怒喝道,那凜然的氣度看在綰意眼中不得不歎服。

“我管你是何人!城門已關,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能開門!”

就在這時,遠方的天際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隻聽得一句“快開城門,太子殿下奉旨回京!”城門開了,又關了。綰意明顯感覺到蓑衣裏麵那雙充滿韻味的眼,冷冷的,諷刺的,就像蛇一般詭異。

剛剛還說就算天王老子來也不開的城門就這樣在他們眼前開了又關。那厚重的吱呀聲似在嘲弄著綰意一行的狼狽……